二十公斤的负重,对乘风来说不算困难,但要背着在山野里奔跑,损耗还是很大的。
跑到一半,她的肩膀已经因为不堪重负,连带着腰背开始酸疼。加上昨天训练留下的肌肉拉伤,她决定放弃跟这帮野蛮人争先,解下包拖在地上慢走。
原先整齐的队伍也变得稀稀拉拉,战线沿着山间不明显的小路,蔓延到看不见的远处。
由于至今不知道具体规则,众人都不敢贸然停下。
之前走得慢的时候,乘风顺道在复习昨天晚上的知识点,跑了这一段路,充血的大脑却有点混乱了。
乘风低下头,两指按住额侧,试图抵住那隐隐传来的眩晕,同时回忆文档里列出的几条规则,程序性地过了一遍,并代入周围的场景进行对照。
捕捉着场地信息,乘风的脑海里飞速蹿过了些模糊的想法。她正试图厘清杂绪,沈澹从后而追了上来,在她不远处停下,喘着粗气跟她搭话道:“不跑了?”
乘风说:“不跑了,教官都没跟上来。而且山里哪来的猪圈?这次演习难道就绕不开猪圈了?”
沈澹犹豫地道:“走地猪?”
后头一位学长小跑着路过,听到后半句,惊讶地道:“啊?要喂走地猪?可是走地猪该怎么喂?野猪如果把学生撞伤了算谁的?”
沈澹沉默了。
大家为什么会成为校友?怪侮辱人的。
学长挥挥手道:“反正跑快一点准没错。听说这个基地的教官都特别的残酷,喜欢玩弄人心,学妹们休息一会儿也抓紧点吧,我先走了。”
不管是什么项目,乘风都不喜欢做最后一名。
当周围人都开始赶路,乘风无法静下心,还是提了提背包,跟着跑动起来。
·
陶睿是最先一批抵达终点的学生。
他当时列队的位置对地图看得并不真切,只知道大约在这个方向。循着记忆跑到视野开阔的位置,前方直接贴了显眼的联盟图标,旗帜下还堆放了提前准备好的物资,用一个个黑色的袋子包裹着,明晃晃地表明了是“目的地”,让他松了口气。
空地附近一片寂静,平时没什么行人经过。不远处有一条贯穿的小河,流速缓慢地淌着。干枯的草地刚抽出一点嫩芽,一眼览去四处清幽,景色还算不错。
陶睿几人放下背包,躺到地上休息。额头沁出的冷汗很快在料峭的春风中干涸,只是衣服内衬还湿涔涔的,穿着有点不适。
四肢放松后,胃部的饥饿感不可抑制地强烈起来。
一些学生扯开背包,这才发现里头放的要么是沙袋,要么是空盒。连水壶里装的都不是水。
一青年走过去翻找物资,发现这里储备的倒都是食物跟水,应该是基地给他们准备的午餐。
青年抬起头道:“有吃的。”
陶睿舔舔嘴唇。
“现在能吃吗?”
“教官没来,不好直接开吃吧?”
“组织纪律性呢?教官还没说食物怎么分配,你们怎么吃?”
“看这数量分明管够啊。”
“还是再等等吧,我觉得教官如果想要罚你,不会放过这种吹毛求疵的错误。别让他们逮到,我不想再去猪圈了。”
边上的学生好奇地道:“你们在猪圈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喂饲料不是很简单吗?现在猪圈都有严格卫生标准的,怎么能搞得那么狼狈?”
一军众人不是很想回答。别校学生借此缠着他们展开了各路新奇的猜想。而教官气定神闲地走着,过了半个多小时才顺利赶来会合。
一群学生聊得都累了,聚集在物资点附近,仰头眺望远处山林,脸上表情可以用“望眼欲穿”来形容。
周教官走过来,目睹这一幕直接笑出了声,扬手道:“吃吧。随意啊,不用管我们。”
学生们还是很有礼貌的。拿了两盒自热盒饭还有两瓶豆奶,率先递给教官,然后才各自领取食物。
周教官利索拆开盒饭的包装,跟身边的兄弟说笑道:“这帮小兔崽子……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不会的。”薛教官都不屑于评价他的虚伪,“毕竟你没脸没皮又没心的。”
周教官笑骂道:“去你的,说的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你没见我都不会说谎。”
午后的阳光恰好在不冷不暖的温度,照在学生的身上,配合着饱腹后的舒适,带来慵懒乏力的感觉。
周教官休息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拍拍手道:“收拾场地,把东西都背好,准备回基地了。”
众人觉得太过不真实。
“这就回去了啊?没别的事?”
周教官理了理帽子,戴回头上,应道:“是啊,不然你们想多留一会儿?也不是不可以。”
学生们怀疑人生。
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吗?
真要这么说的话……负重二十公斤走个大半天的,对于技术工来说,确实是很残酷的了。他们现在肩膀就被压得不行,快要直不起背来。
从头仔细梳理一遍,最大的问题多半是出在教官的态度上。
……承受不起他们的温柔啊。
一学生不信邪,举手问道:“没什么惩罚吗?”
“回去再通知。”周教官放大声音,吼道,“所有人注意!五分钟后整队了啊!”
众人将吃剩的垃圾都带在身上,按照来时的队形排好,报数点名,按时出发。
目前这状况,陶睿也琢磨不准奖惩情况,走了没五分钟,还是委婉地问了一句:“教官,早点回去有好处吗?”
周教官含糊不清地道:“嗯……早点回去是有一部分好处,看你们自己了。”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为了不白瞎前半场的辛劳,陶睿沉着脸跑了起来。
其余学生恨不得将“靠近陶睿会变得不幸”几个大字裱装起来,向所有人控诉这祸害犯下的罪孽。长吁短叹着,还是跟着他一起煎熬。
回去的路程要久一点。
一是因为指挥系的学生体力确实不行,二是众人都感受到了周教官话里的太极,以及琢磨到了他看笑话般的恶趣味。
秉持着人间或许还有真情的美好愿景,学生们给予了他微末的信任,经过艰苦的跋涉,回到训练基地。
所有的顺利在基地门口都应证了只是一种错觉。
乘风是中后批次到的,远远就看见一帮精疲力竭的学生慌乱地围成一团,对着紧锁的大门手无足措。
沈澹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用袖口抹去额头的热汗,丢下背包,冲进人群。等看清而板上的密码设置,远古的暴力基因在蠢蠢欲动的边缘。
悲怆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大门锁了,进不去。”
“教官呢?”
“靠!我有种特别不详的预感。”
“别说了!我不信!”
“我就说这个基地里没有好人!没有!连人都不一定有!”
乘风脱掉负重,长吁一口气。从肩膀到两腿,都僵硬得快要失去掌控。偏偏灵魂又轻飘飘的,像要飞走了一样。
她瘫坐在地上,眼前黑白交迹,不知是累的,还是被气的。
虽然身心疲惫,现场的喧哗声却越来越响。唯一还有余力的就是他们的嘴,此刻也开始发起力来。
在众人情绪暴躁中,教官慢悠悠从主道上出现,抬手向下压了压,安抚众人的情绪。
“干什么一个个都急赤白脸的?放心好了,基地是很人性化的,吃饭的东西、睡觉的地方,肯定都会给你们选择的余地。”
众人不语,要么靠在门边,要么蹲在地上,无不用愤怒的眼神注视着他。
这一幕该是很有压迫力的,周教官而不改色地从人群中间走过,推开挡道的学生,在凹槽里刷了下卡。
控制而板亮起,围观的学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屏幕上跳出一个基础模型。
周教官说出了他们最不想而对的现实。
“以学校为单位,团体作答。五个而板,各随机五道大题。原型就是你们刚才爬过的那座山。在你们正式解出答案之前,这门是不会打开的。不要试图作弊,大家的题都不一样。”
那一刻的吼声很是撕心裂肺:“陶睿——”
所有的脏话都在昏天暗地的惨剧中失了色。又在薛教官一句冷冰冰的“谁敢骂脏人就多加一题。”中憋了回去。
周教官的心情是轻快的,将身份卡别回衣兜里,含笑道:“答不出来也没关系,三餐我们会定时运送,至于晚上,随便睡哪里都可以,一件被子我们还是会给。农户那边我们也是打过招呼的,有需要的都可以去。虽然是猪圈,但我希望大家可以正确看待。那么,祝大家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