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了泱风的话,
叫宋问很是震惊。
看来小师妹的确是有些不可说的事情,
八成还与高裶脱不了干系。可听她说起高裶的样子,
又不带多少仇恨。
也是,她若想杀人,
多的是机会。倒是真心诚意的在保护高裶。
泱风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
在被宋问戳破后,
能说的都说了,其余便不做回答。
宋问直觉自己不应该插手。她答应的不过是保护高裶这一件事而已。于是也睁只眼闭只眼,不再追问,
装一时糊涂。
只是宋问在高裶这里住了两天,实在是有些受不了。无聊不说,意气下与张夫人吵过之后,
心里满是尴尬。便决定去书院看一看学生,
让泱风与林唯衍师兄妹留在这里看守。
宋问先前离开的时候,只与傅知山打了声招呼,
说得不详不实。不知李洵有没有替她解释。
她朝自己的学生们奔去,
脚步轻快。觉得数日不见,
他们现在一定是郁郁寡欢,
极为思念。不禁为他们心疼一番。
因为进士科乙班——非她不可!
也的确是非她不可。这进士科乙班的经义课,
如今已没有先生敢接手。唐毅反正在府里闲着没事,
每日还是会过来。书院便顺水推舟,将这班交给他管。
于是乙班学子们彻底的自由了。
宋问在外面侧耳听了听动静,哼了一声,
抬脚踹开大门。
众学子看见她,
皆是愣神。方才还喧哗的课堂,瞬间便安静了。
“怎么?”宋问悠悠走进来道,“都见鬼了?”
唐毅坐在后排,放下手里的书,一副真见鬼的表情看着她。
宋问忍不住摸了把脸。
孟为小心问道:“先生,您还回来呢?”
“这是什么话?我是云深的先生,自然要回来。”宋问咳了一声,拍桌道:“殿下都在此,你们还如此吵闹,简直是无法无天!”
众人不管她摆出的威严,全都站了起来,涌上高台将她团团围住。
宋问退了一步,戒备道:“你们做什么呢!”
“先生近几日是去哪里了?”丁有铭道,“学生们当您来不了书院了,得忙其他的事。”
赵恒道:“就知道先生身份不简单,没想到来头这般大。”
“就是!还瞒着不告诉我们,也太见外了。”梁仲彦跟着搭腔道,“先生您出门,哪需要报李兄的名号啊?报您自己的名号不就成了?”
冯文述小心道:“先生您是回家了吗?”
孟为问得更直白:“先生您究竟是姓宋还是姓许啊?”
“啪!”
十几双手一起按在他的头顶上,将人打了下去。
宋问:“这谁说的?”
赵恒迟疑了一下,道:“大家都这样说啊!”
宋问:“大家是谁?”
“额……”赵恒嘿嘿笑道,“我母亲。”
“我这边也听说了,几乎都已经传开了。”冯文述道,“莫非是假的不成?”
梁仲彦小声道:“不是吧?可老夫人都来找过先生了。”
这事宋问知道是瞒不住的,只是没想到短短几天就传得这么快。哪里有一点信息闭塞的样子?
“你们真是想太多了。”宋问在人群中找了一圈,问道:“李洵呢?李洵没告诉你们吗?他有事找我帮忙,所以这几日我即不在家,也不在书院。”
冯文述道:“李兄?他一直没来上课啊。”
孟为:“所以先生……”
冯文述喝道:“住嘴,你这是讨打!”
孟为委屈道:“我就是想问问先生,还回来上课吗?”
宋问:“我现在不就来给你们上课吗?”
众学子若有若无的舒了口气。
“退散退散!这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宋问挥手嫌弃的将众人轰开,“方才在吵什么呢?我不在,就不念书了?”
众学子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丁有铭叹道:“还不是李兄啊!李兄去办案,不带我们。我们便决定自己来查。”
宋问:“什么案子?”
丁有铭:“自然是刑部尚书的案子嘛。这件事还有谁不知道?”
“刑部尚书?”宋问皱眉说道,“纵然此事是人人皆知,但其中细节,朝廷是秘密查办,你们去哪得的消息?”
冯文述神秘道:“我们自有我们的方法。不会去干扰御史台办案,也没有为难李兄,先生您不必担心。”
宋问:“你们的方法?”
宋问都觉得自己走了不是几天,而是好几月了。
众生异口同声道:“就是问啊!”
宋问:“嗯?继续。”
这开了个头,众人又纷纷讨论起来。
赵恒感慨道:“要说长安今年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先是张县令,又是王侍郎,再是刑部尚书,这官儿可是一个比一个大啊!”
一学子说:“这张县令先不说,他是罪有应得。王侍郎好在有转圜余地,就不知道刑部尚书结果会如何了。”
另一学子道:“若真将他叛过的错案都拎出来,我看刑部尚书也属罪有应得。”
“话不能这样说。刑部只负责复核,原本就做不了太多。而刑部尚书对大多案件还是公正的,不然哪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冯文述道,“只不过,叫人能记住的,往往都是这些不平事罢了。”
赵恒:“说得也是。这刑部每年得过手多少个案子,冤案或错判,也实在难以避免,不单是这任尚书一位。单凭此事,根本告说不了什么。”
“哦——”宋问听了半天,摇着扇子了然道:“如此说来,你们其实还什么都不知道嘛。我当你们信誓旦旦,是已经有所收获了。”
“这自然是万事开头难,先生您也别嘲笑我们。只要方向对了,明察秋毫,剥茧抽丝,学生不信查不出端倪来。”冯文述一脸得意道,“等我们得出结果,再来告诉先生。”
宋问拍着腿道:“不如先告诉先生,你们所谓的方向。来来来,孟为你来说。”
孟为一脸茫然,怎么又是点他?站起来理了理道:“照目前来看,最奇怪的,应该是刑部侍郎,检举刑部尚书一事。可以说,是普天下头一回。”
宋问:“然后呢?”
孟为:“所以学生们就想,或许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由此可以查出什么。”
宋问:“那你们查出来了?”
“不管是高侍郎,还是季尚书,我们一个也不了解。”丁有铭慵懒的瘫在椅子上,叹道:“偏偏有可能知道内情的李兄,如今也不在书院。”
就他们如今的身份来说,能入手的点,实在是很少。而他们要查的事情,宋问也很有兴趣。或许,那就是一切的缘由。
御史台应该也在查这个,只是他们方法必然不同。
冯文述道:“先前的事,我们一件也没帮上忙。这一次,好歹得做些什么。”
宋问想了想,笑道:“干问是很难问出什么,耗时又耗力。既然你们有这样的决心,不如我给你们一个提示。”
众学子精神一震:“请先生明言。”
宋问用折扇拍着手心道:“国子监。”
众学子:“……”
众生表情各异,冯文述艰难道:“先生真不是个一般人。”
竟然还能开得了这个口!
“所谓‘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嘛,天底下哪有化不掉的恩怨?何况先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嘛放在心上给自己添堵?”宋问神神在在道,“你们这次去问,他们若是知道,肯定是很乐意告诉你们的。”
众人心道,上次的事,几乎是得罪透了,也能叫没什么大不了吗?
宋问看他们看他们表情,不屑的啧啧两声。
“其实和他们作对,没有半点好处。”宋问道,“上次是我们赢了,所以要你们先服软。去找他们的时候,言语客气些,诚心请求他们帮忙,即显出自己的不计前嫌,又可以双方缓和关系。他们心里好过了,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众生将信将疑。
宋问道:“你们总不是要争一辈子吧?若是将来互为同僚,你们应该要做的也是互帮互助,而不是互争功绩。可这最一开始的态度,往往就决定了以后。这风头也出过了,你们这剑拔弩张的关系,还是尽早给改了吧。大度与理解,也是你们必须要学一课啊。”
他们这边说了没两句,书院外面的钟便响了。
宋问起身道:“今日到此为止,你们回去,自己再想想。”
宋问率先走出课堂,唐毅从后面跟了过来。两人往书院后面休息的地方走。
唐毅不开口,宋问先笑道:“你信吗?”
唐毅欲言又止,生生憋了回去。宋问看他嘴型,分明是不信的。
宋问拍了拍他后背,哈哈笑道:“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你也放宽心吧。”
“你若真是许将军的儿子,恐怕瞒不了多久。此事传到陛下耳里,他肯定是会问的。难不成,还替你隐瞒吗?”唐毅道,“我看你还是自己先坦白吧。”
宋问:“我这人就这样,喜欢拖沓……”
她说着,骤然停下脚步,然后转身绕到柱子后面。
前面站着的,正是宋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