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书院学子的大笑,
实在太伤他们自尊。
包括周遭的嘲笑声,
让他们颇为不自在。
监生道:“单他一人厉害,
有什么好骄傲的?”
冯文述哼道:“他是我们云深书院的人。”
监生:“我替他觉得可惜。”
冯文述:“那他也是我们云深书院的人。”
“除了他,
你们还有谁能上得了台面?”监生怒指道,
“何况他厉害是他厉害,
管你们何事?”
冯文述:“为何要除了他?他就是我们云深书院的人。这诗会也是用的书院的名义啊。”
监生气结:“你——!”
众人保持着猥琐的微笑,
就嘿嘿的笑着。
冯文述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总不像你们,输了还能找那么多借口,给自己争面子。这布都破了,
再怎么争也遮不住你们的羞!”
冯文述这伶牙俐齿……总是把她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赵恒指向门口:“方才约定了,输的人,请走。”
监生过去挥开他的手:“谁稀罕?这不是输或赢的事,
是你们云深书院欺人太甚!”
林唯衍坐在窗边蠢蠢欲动。他觉得自己快可以出场了。
罗姓学子抬手喝道:“好了,
大家都别吵!”
几人硬生生憋下,安静下来,
各自退开。
罗姓学子走到宋问面前道:“在下罗利,
今日记住你了。”
“萝莉?”宋问看着他魁梧的身材,
试探道:“你字金刚吗?”
罗利:“什么?”
宋问摇头道:“没什么。觉得你身形特别伟岸。”
罗利听不懂,
只当她还是在嘲讽。
自己输了,
被嘲笑也算活该。只是不想输得不明不白,
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便问道:“敢问兄台大名。”
“往后你会知道的,你也会终生难忘。”宋问道,
“诗会不日举行,
届时我们进士科乙班学子全部都去。有仇,尽管来报。”
罗利又是一抱拳,朝几人告辞,而后走出茶楼。
今日比斗一事,估计会在这间茶馆流传下去。
围观的人还不少,想他们以后可能都没脸来这间茶楼了。
宋问回身道:“我们也走吧。”
掌柜过来,看着宋问手上的纸:“这能否……”
宋问干脆道:“不能。”
然后卷了揣怀里,带走。
云深书院的学子,亦步亦趋跟在她背后,一道出了茶楼。
待走出门又远了些,终于开始得意忘形。
孟为凑上去道:“先生,您可真厉害!”
丁有铭傻笑道:“先生,原来您书法这么超然啊?”
“就是啊先生,原来您真的才高八斗,博览群书。”赵恒道,“学生方才真是替您捏了把汗,看来是我白担心了。”
宋问回身,一个个敲冬瓜一样的照着脑袋敲过去,不悦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早说过了,不要质疑你们先生的水平。安心的崇拜我就好。”
几位学子谄媚道:
“哪里哪里,哪里是质疑,是尊重!就知道先生无所不能!”
“就是,先生是什么人。我们那是替罗利他们捏把汗。”
宋问拍手道:“得了,你们之前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们。”
“这些不重要。”丁有铭道,“先生,您真是让我们大为开眼!我看国子监那帮人,也不敢再这么嚣张了。”
“等到诗会,就没那么容易了。”宋问道,“下次你们要自己去。我是先生,没有上场的道理。”
孟为摆手道:“也无所谓,这次面子已经挣回来了。”
“挣什么?我挣的是我自己的面子,我叫宋问,你们也叫宋问吗?”宋问转着折扇,敲打几位道:“必须都给我好好准备,这是你们的事情。”
孟为道:“先生,反正您已经赢过一次了。就是我们云深书院赢过一次。那群监生以后,就不敢这么嚣张了。”
这一个个,厌学情绪高涨啊。
宋问道:“我赢他们有什么用?这样的小打小闹,与诗会相比,算得了什么?若诗会你们还是输了,谁会在意这次的事情?你们还是逃不过被国子监以及其他众人冷眼打压。所有人都觉得你们不如他们。你们气不气?”
众人愤恨咬牙道:“气!”
宋问:“那就努努力啊!”
宋问眯着眼睛,挡在众人身前:“你们之前,想去哪里的?”
众生:“……”
宋问板起脸道:“散了。放堂之后,也要好好念书,岂能如此懈怠?”
众生:“……”
刚开心没多久,准备出来潇洒的云深学子们,就在宋问的压迫下,解散了团队。
林唯衍悠悠叹了口气,沉默的跟在宋问的身后。
本来还以为要打起来了。果然想看读书人打起来是真不容易的。
林唯衍问:“试过了,你觉得他们厉害吗?”
“还不错?”宋问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其实稍有差别的水平,很难说清楚谁优谁劣,只看评判的人偏心与谁了。”
而诗会的主办方,必然是偏心国子监的。不管如何说,他们可是大梁将来的门面。也难怪那群学生们心中会不服。
不过,这多半也是因为,确实难分伯仲。
宋问心里想着事情,回到家,直接坐到桌前,开始翻找纸笔。
林唯衍走过去问道:“你想做什么?”
宋问铺开纸,道:“算算时间,万恶的补课可以开始了。我看看他们还有什么空闲的时间。”
林唯衍:“……”
林唯衍走过去,问道:“我也能参加吗?”
宋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戒备道:“你……想参加什么?胸口碎大石,脚底踩灯泡?还是诗歌朗诵?可能都没有。”
林唯衍抽出长棍,在手上飞转。
宋问无语道:“诗会是以文会友,比什么都不可能比武!”
林唯衍说:“你们不是讲求文武双全吗?你们的六艺里,不也有骑射?”
宋问道:“人好好的诗会,真动起手来,有人受伤了怎么办?那对面可都是天之骄子啊。”
“这不是正好吗?”林唯衍道,“报仇的好机会啊。”
宋问:“……”
宋问仰起头,看着他,被他一说,有种幡然醒悟的感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进士科乙班的学子,除了孟为,都有点弱不禁风。就算是孟为,拳脚功夫也不算好。只是皮厚力大。
林唯衍这小子平日即不去上课,也不爱在书院里转悠。要么就跟着宋问,要么就躲一旁自己玩儿去。想必国子监的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宋问阴笑着伸手摸了摸林唯衍的头发:“林小友。”
林唯衍:“……”
看着有点恶心。
宋问道:“那你就跟着去,反正我给你们都报了。如果有适合的机会,我就让你上。在此之前,你不要在他们面前出手。”
林唯衍勉强点了点头。
云深书院的课业并不算繁重,或者说是自由的时间偏多。宋问把自己的课也加上去,那排出来的课就多了。
问题就是该补什么。
宋问对这诗会是闻所未闻,毫不了解。
去问了别的先生,他们似乎也不打算告诉她,只是闪烁其词的让她趁早放弃,当是去开开眼界就可以了。
宋问哭笑不得,真是长他人志气。
宋问抖抖衣袍,在唐毅对面坐下,严肃道:“三殿下,身为乙班的助教。本次诗会,您责任重大。”
“……”唐毅,“与我何关?”
宋问:“他们也是你的学子,也是丢你的脸啊。”
唐毅叹出一口气,无奈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给他们报名?”
“我知道什么?”宋问坐正道,“我可没打算让他们给我丢脸。”
唐毅道:“你知道诗会比什么吗?”
“额……”宋问望天,“比吟诗?”
唐毅惊道:“你不知道比什么?”
宋问:“你现在告诉我我就知道了嘛。”
唐毅摇头:“我也不知道。”
宋问:“……”
唐毅道:“这每年的诗会都不一样,比什么,看人来定。”
“看主办人?”宋问道,“对啊,这究竟是哪方办的?”
唐毅摇头。
“是礼部办的。可是看国子监的学生。”唐毅道,“当年参加的监生擅长什么,他们就比什么。”
宋问饶有意味道:“哦……?”
“自古文无第一,想做,总是能抓住你错处的。”唐毅道,“那些监生自己也不差。何况大家年龄相仿,相差不到哪里去。想让谁赢,谁还赢不了吗?”
宋问皱眉道:“那这诗会,岂不是很没意思?”
“倒也不是。只是诗词类的或许有些偏颇。也有比算科的,比棋艺的,比墨经的。这些都是公正的,监生也没多大兴趣。”唐毅道,“唯有一点是肯定的。”
宋问:“云深书院学子年年惨败?”
唐毅点头:“凡云深书院参加的,国子监学子必然针锋相对。”
宋问沉思道:“原来如此。”
唐毅看她表情,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渗人,提醒道:“你可千万别惹是生非。这礼部年年都会请些人过去做评判。太傅,御史公,吏部尚书,都去过,连陛下也去过一次。近几年似乎是大将军。你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传出去,还要连累你的学生。”
宋问听见,精神一震,说道:“我再出格,那也是讲求公正的。”
“其实也不像你想的那般夸张。有这些人在,太过明显的偏袒是没有的。”唐毅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道:“何况,国子监若输了,朝廷确实拉不开脸面。”
“不明显就不是偏袒了?偏袒就有脸面了?”宋问搭上他的肩膀,忿忿道:“为何要让我们的学生,受这样的委屈!”
唐毅:“……”
宋问站起来准备出去,唐毅喊住她道:“你要做什么?”
“我现在就去给我学生们,排兵布阵!”宋问道,“人怎么能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失败?这以后要如何才能站起来?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是让他们觉得自己天生低人一等?心寒不心寒?国子监要面子,我云深书院就不要的?”
唐毅吸了口气,无言以对。
“这次诗会,他坦荡,我就跟他坦荡。他无赖,我就跟他无赖。”宋问道,“清清白白的让我们输一次,我们无话可说。”
宋问弓步又冲了回来,商量道:“殿下。那大将军是国子监的人,我们这边没人镇场子不行。不如你也去?”
唐毅:“……”
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