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哥回到分局之后,立马召集众人开会,梳理一下目前收集到的线索。
验尸报告正好也出来了,因为何川舟没有跟进之前的调查,黄哥将现勘报告的结果也顺口提了一嘴。
“从死者伤口的形状来看,凶手先用某种顶端尖锐的硬物砸击死者的右侧头部,等死者失去挣扎的力气之后,再捂住他的口鼻,致其死亡。并将血液沾到茶几的边缘位置,伪装成摔伤。”
这种杀人方法,男人女人都可以做到。
不过从骨裂的情况来看,凶手的力气不小。像徐钰这种日常会保持锻炼的女性,从后方全力敲击,可以打出这种程度的伤害。力气小的女生就不行了。
黄哥面色沉静地讲述,投影屏上的照片一张张播放过去。
“死者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反抗或扭打的痕迹。从受击角度分析,死者当时是背对着凶手。”
其余痕迹跟之前推测的基本一致。
“从门口到客厅的位置,技术人员只提取到了保安跟保洁的足迹。但是其它房间的地面没有经过处理,除了陶先勇、保安等人的鞋印之外,还提取到一个陌生鞋印。从鞋印大小推测,应该是名女性。”
室内的足迹不是都能提取到的,不过因为这个房间是在15号打扫完毕,地面覆盖了灰尘。而那名女性来的时间又是下雨天,利用多波段的勘查灯照射过后,成功提取到了比较清晰的痕迹。
目前时间线也相对清楚了。
“3月18号,中午11点半,周拓行离开小区后不久,凶手进屋杀人。用防水材料包裹尸体,放入浴缸进行冰镇。
“3月21号到23号之间,A市下雨,房间出现一名未知女性,进屋后关上了客厅的窗户,并在窗户把手上留下了指纹。之后在各个房间之间穿行了一遍,离开光源小区。
“从这之后到25号,凶手应该再次出现,搬出尸体,将现场伪造成意外摔死的假象,并擦除了从客厅到门口这一段的脚印。说明凶手只在这块区域活动,目的性非常明确,就是杀人。然后到了25号傍晚,保洁报案。”
黄哥说着干渴地清了清嗓子,边上徐钰顺手将他的保温杯递过去。
里头装的是他的咖啡,参照网友意见往里面多放了几颗枸杞,神秘的东方力量瞬间让咖啡变得有安全感了起来。
何川舟扫完手上的资料,接过话头道:“我们之前偏向性认为,凶手应该是和陶先勇有亲密关系的女性,但是现在根据酒店工作人员的口供,凶手很可能是名男性。”
屏幕上调出了先前画好的人物关系图,何川舟虚指上面的名字,说:“不过钥匙只有这三个人有,陶先勇会去广源小区的时间也只有这另外两个人知道。所以这个男性凶手跟这个神秘女性之间,必然存在一定的关联。”
黄哥半坐在会议桌的桌角,缩肩佝背的,没个正形:“现在最大的疑点是,如果关窗的是这个神秘女性的话,她指使凶手杀人,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回去关个窗户呢?从现场足迹看,她应该不知道陶先勇已经死了才对。难道是在进行无实物表演吗?”
说完又自己接了下去:“算了,这个逻辑可以先按下不捋。关键是要怎么找到这两个人。”
寻人的方法最常用的基本还是那两个,走访、监控。
然而一时之间,房间里竟然没人敢搭腔。
直到何川舟的声音打破沉默:“陶先勇另外一个手机的记录查的怎么样了?”
徐钰连忙抬起低垂的头,抓过前方的文件递给何川舟:“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无法定位,多半已经被凶手丢弃了。由于手机的号主是陶先勇的妻子,我们申请查阅了她的通话记录,还有部分微信的聊天记录,都没有什么发现,基本是些工作相关的交流。”
何川舟随意翻了一下,直接合上扉页:“以陶先勇的谨慎程度,我不认为他会使用一些常见的聊天软件跟嫌疑人进行联络。”
徐钰抓着头发满面愁苦道:“那如果是比较小众的社交软件,没有头绪我们这边也很难查到啊。而且他还未必是用他老婆的身份证号进行注册的。狡兔还三窟呢,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我觉得陶先勇不会那么轻易地暴露自己。”
何川舟又问:“走访没有任何发现吗?”
另外一名同事举手汇报道:“我们走访了陶先勇身边的亲友,有几个人表示,他们确实知道陶先勇有一个小女友,但两人具体是怎么联系的,对方是谁,一无所知。陶先勇从来没跟他们聊过那个女人的详细情况。倒是有跟他们提过,说她长得像自己老婆年轻时候的样子。”
徐钰被气笑了,侧身朝边上愤怒“呸”了一声。
邵知新无辜受害,瞪着眼睛说:“你别呸我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徐钰森然冷笑,翻着白眼讥讽地道:“这种男人就是又要流连花丛,又要说自己深情专一。还有选择性脸盲,只要是年轻的漂亮妹妹,永远长得像他老婆年轻时候的样子。”
黄哥拿起文件夹在她后脑轻敲了一下:“好姑娘别做这么狰狞的表情,小心脸上肌肉抽筋了。”
黄哥点了几人去交通队调监控,又让徐钰再约陶思悦见一次面,看能不能从她身上找到什么新的线索,缩小调查范围。
“散了散了。事情多得很。”黄哥心力交瘁地道,“钰啊,你买的枸杞包放哪儿了?”
徐钰叫道:“你自己买啊!”
众人带着资料回办公室,准备投入新的工作,刚坐下没多久,一同事踩着小碎步过来通知,挤眉弄眼地道:“何队,有人找!”
这人笑得很贼:“是个帅哥。就是上次那个。”
原本还萎靡不振的众人顿时眼前一亮,随后以徐钰和邵知新为首,拿起文件,踩着仓促的小碎步纷纷往外面跑去。
等何川舟慢悠悠地走过去时,走廊里已经站了五六个围观的人,你推我攘地从门口朝里张望。动机明显且态度猖狂,这辈子怕是不知道“做贼心虚”这四个字怎么写。
连黄哥也在,不过黄哥比较矜持,他端着保温杯站在较远的位置。
何川舟走进去时,周拓行正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架着条腿,姿态慵懒而文雅,视线半垂,对屋外一干看热闹的群众视而不见。何川舟出现,神色轻微闪动了下,又很快恢复了他拒人千里的冷淡。
众人跟在何川舟身后走进值班室的大门,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迅速拥挤了起来。
屋里开着暖气,所以周拓行把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熨帖平整的衬衫。他站起身,静静看着何川舟没开口。
何川舟见他穿得依旧正式,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问:“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周拓行对她的第一句话不大满意,连个“你好”都没有,沉着脸,也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给你们提供一点线索。”
黄哥的内心是不屑的。他觉得周拓行这样的帅哥肯定没体验过从高攀不起到爱答不理的心情落差。但是他们之前已经详细审问过一次了,确认周拓行身上根本抖落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个年轻人不明白,刑警队的世界是冷酷的。
尤其是他们队的灵魂人物——何川舟。
果然,何川舟公式化地回复了一句:“不需要你再协助我们调查了。”
黄哥吹开保温杯里的热气,乐呵呵地在一旁看好戏。
周拓行顿了数秒,说:“要不你们再想想?”
众人:“??”
再热心的市民,也不能倒贴着刑警队说要协助调查啊?
邵知新委婉地说:“我觉得,需要再想想的人可能是你。”
黄哥挥开前排的围观人群,用过来人的语气劝告道:“年轻人,回去上班吧。别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
周拓行:“??”
黄哥轰赶着众人回去看监控,周拓行在后面不冷不淡地问了句:“你们难道不想要陶先勇那栋楼的正面监控视频吗?”
“咳——咳咳!”黄哥一口水差点把自己呛死,他顾不上自己的安危,转身间整个一川剧变脸,摆出无比热情的姿态,上前招呼道,“大爷,请坐。请坐这儿!”
说着又朝身后吆喝,点名指责:“何川舟,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呢?没见客人来这么久了,都没说要来上个才艺!”
那殷勤的模样让人不由怀疑他的职业。
徐钰带着几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跟着不要命地起哄:“欢迎周拓行同志来到公安分局协助调查!这里是重案中队,竭诚为您服务!何队,热心市民说他想看才艺表演!”
邵知新卑微挪到墙角站着,心说这些都是勇士啊。
何川舟什么也没说,只是往前走了一步,面无表情地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
从左到右,现场跟消音似地迅速安静下来。刚刚还在使劲折腾的人这会儿开始左顾右盼,仿佛当场瞎了一般。
黄哥欲言又止,想小声提醒她,这种时候能给监控视频简直是堪比救命之恩啊,就听周拓行说:“我没有要看才艺。”
“你还真有要求啊?”何川舟好奇问道,“你想要什么?”
周拓行来之前其实没想过要提什么要求,但是捡到机会了,忽然冒出个强烈的念头来。
他看着何川舟,张开嘴想说,可对上周围数双窥觑的眼睛,喉结滚了滚,又改了口道:“请我吃个饭吧。”
何川舟在思考他沉默的数秒里真正想说什么,没有马上回答,黄哥怕冷了场,笑着说道:“这个肯定行!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请你吃饭!”
周拓行没吭声,只是表情里写明了,不是非常需要。
他说:“我当时手扭伤了不能开车,暂时把车停在小区内部的停车位上。车头放了个无线摄像头。想要进陶先勇的那栋楼,必须从那个地方过,应该能拍到些东西。不过我的电池板只能录制一天多的时间。”
“够了够了!”黄哥喜笑颜开,“你人一走他马上就死了,一天时间的监控录像肯定够了!”
周拓行总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古怪,还没品味出来,黄哥已经喜出望外地带着人走了。
何川舟想了想,回头留了一句:“等我忙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