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皇后憋屈的表情,衡月终于觉得多日憋在心口的气顺了一些。
是她从前想岔了,越小心翼翼,越被皇后抓住把柄。
只要她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明白的告诉皇后,不管她做什么,她都会留下这个孩子。
或许,皇后会觉得拿捏祝薰烟无望,从而放过临华殿?
怀着这点忐忑的心情,回到未央宫,衡月补了一个很不安稳的觉。
还是上官征将她叫起来的。
衡月不明白,最近上官征就像是在和皇后故意作对一样。
每次皇后找了她阴阳怪气说一顿,皇上便要越加频繁的来找她……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赌气?
却让皇后更加不悦,继而用在祝薰烟身上?
衡月觉得,真是无解。
她能跟皇后拍板,仗着的无非也就是皇上的宠爱;但皇上给的宠爱越多,皇后却会将越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勉强与上官征一起待了一个下午,衡月只说自己如今已经不做噩梦了,让皇上不必再在未央宫陪自己。
上官征还略带些委屈的看着她:“月儿不想朕陪着吗?”
“嫔妾想,但……其余姐妹,也想。”衡月低着头,假装自己更委屈。
上官征便笑起来,他还以为衡月是被皇后提点了,或是吃醋,想一想,叹道:“也罢,朕今日陪你一下午,确实还有事情要做。”
“今晚朕宿在大明宫。”留下这么一句后,上官征满意的在衡月脸上看到羞涩和喜悦。
果然还是在乎他的。
上官征高兴的离开,衡月才起身,扭头便变了脸色:“皇后今日又派人去临华殿了?”
“还是那位太医。”绿柳答道。
衡月抿了下唇,还想过去,但又怕碰到上官征,又怕皇后知道会更为难祝薰烟。
左右踌躇,衡月还是在绿柳的劝说下睡了。
但这一晚,衡月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干脆披衣起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去看看祝薰烟,或许这大半夜的去,皇后不会发现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衡月刚要出门,便忽觉得一阵强烈的心悸。
那是一种……心忽然少掉一块的感觉。
皱皱的缩在一起的绞痛,让衡月捂着胸口,忍不住通哼出声。
“主子!?”守夜的夏蝶进来,看到衡月这般快要吓死了,“主子这是哪里不舒服?是肚子疼吗?”
“祝薰烟……”衡月只能模模糊糊的吐出这三个字。
眼泪忽然落下来,一滴滴砸在地上,衡月缓缓抬头,对上窗外的月亮。
不必再去看,衡月就是忽然知道,她的妹妹,没了。
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家人,没了。
楚家,到如今,终于,只剩下她一人……
“主子?”夏蝶不明所以,还在惊慌。
她去点了灯,又小心的站在衡月身边,看她无声无息的痛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是这边的灯光,让在廊下值夜的小太监去叫醒了绿柳。
绿柳一来,见到已经哭红了眼睛的衡月便觉得不好:“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奴婢、奴婢这便去请皇上——”
“我要去临华殿。”衡月哑着嗓子说道,“我要去……”
送她一程。
绿柳不明所以,但见衡月坚持的很,只能找了件厚些的披风给她披在身上,又叫了几个太监陪着,一起往临华殿而去。
结果一行人还未走到,便遇到一个大晚上在宫道上不疾不徐走着的男人。
若不是那人身上灰扑扑的太监服,若不是那张满是交错血道子的脸,绿柳还恍惚间以为自己遇到了那位世家贵公子。
见到谢云琅孤身出现在这里,衡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预感是真的。
这一路的眼泪就没断过,这会儿衡月更是哭的厉害,甚至视线都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只能听到谢云琅平静中带着几分解脱的声音。
“她今晚清醒了一会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般活着太累了,她也不想成为您的拖累。”
“这是她留给您的信,我也想求您,求您千万不要自责。”
“我和她的这两条命,两年前便该被上天收走了,如今苟延残喘到如今,又能相伴这半年,已经足够。”
“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辛苦了,月姐姐。”
少年笑了起来,恍惚间,还是如同以往在边疆见过的模样。
意气风发,矜贵骄傲,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谢家少年郎。
衡月呆呆的看着他,而谢云琅只是随意的摆摆手,便继续往前走去。
他要去哪里,衡月并不知晓,她只继续看着谢云琅的来时路,看向临华殿的方向。
她知道,她的妹妹,就在那里。
无声无息。
“主子!”
绿柳一声惊呼,衡月便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到底,她也没能再送她妹妹最后一程。
等衡月再醒来的时候,还未来得及问临华殿如何了,便得到一个震惊全后宫的消息——
一个小太监昨晚趁夜,悄悄溜进了坤宁宫,将自己吊死在皇后寝殿门口,还在旁边墙上留下“血债血偿”四个用鲜血写就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