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京中又下起大雪。
得了消息的上官鸢原要去城门口迎接蔺师,却被叶随云拦住。
“公主亲去,实在打眼的很,想来蔺师也不一定愿意见到这些。”叶随云温声劝道,“不若公主先到食为天等一等,臣接到蔺师后,便先去酒楼接风洗尘。”
“何必去酒楼,直接到公主府好了。”上官鸢道。
叶随云想想也好,她到底只是公主,认识蔺师的人也知他们师徒情深,应是无碍。
上官鸢苦等半日,终于在午膳前等来了远行的一行人。
“老师!”上官鸢连忙迎上去,双手握住蔺元宽的手,忍不住眼圈就红了。
几年未见,蔺元宽已是老了许多,乌发已经花白不说,瞧着眉眼都带了疲累。
蔺元宽却笑着拍拍她的手:“还未给长公主行礼。”
“是我还未向老师见礼。”上官鸢道。
蔺元宽爽朗的笑起来,又将身后人给上官鸢一一引见:“这是我那三子蔺坤云。”
“师兄未变模样,这位,便是师嫂吧?”上官鸢看了眼跟在蔺坤云身后的女子,以及她手中牵着的两个小童,笑着打了个招呼。
叶随云低声道:“雪还在下,先进去再说话吧。”
实在是瞧她着急出来接人,竟披风都未系好。
上官鸢点头,和蔺元宽说着话往里走着,叶随云落后半步跟在她身边,完全是一副保护的姿势。
青禾等人则引着蔺坤云一家人跟在后面,进了早就备好饭食的宁玉轩。
“老师既回来了,是不是便不走了?”上官鸢期待的问道。
蔺元宽笑道:“是,不走了,就在京中养老了。”
上官鸢一喜,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外面响起通穿声,竟是皇上驾到了。
“朕听闻蔺师归京,特来迎接。”上官今安心情很好的挥挥手,跟在他身后的唐玉儿却好奇的打量着蔺元宽。
之后似乎有些失望似的撇撇嘴,她收回视线时正好看到蔺坤云,竟还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的样子。
上官鸢注意到她的表情,好奇的也多看了蔺坤云几眼,未看出有什么不妥。
只是蔺坤云的妻子许氏实在温婉娴静,上官鸢问话时她还会脸红,声音细细弱弱,瞧着便是个不善言辞的。
青禾替上官鸢向许氏和蔺坤云的两个孩子送上见面礼,那边,上官鸢也准备了一方上好的砚台给蔺元宽。
蔺元宽笑着收下,又问了上官鸢和上官今安最近在读的书。
“……就是这些书了,正好近来有些问题琢磨不明白,等饭后老师帮我解答一二吧。”上官鸢笑道。
上官今安连忙接话道:“诶,蔺师才到,还是让他老人家先休息两日吧。”
“是我太心急了,老师莫怪。”上官鸢端起酒杯笑道。
这么一打岔,上官今安也未说起自己在读的书。
蔺元宽自然猜到什么,喝酒吃菜,没再问起不识趣的话题。
只是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蔺元宽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不管坐在什么位子上,都还是要保持学习才好啊。”
“父亲多虑了,不管是长公主还是皇上都已是人中龙凤,难道还需父亲在教导吗?”蔺坤云有些不以为意道。
蔺元宽嫌弃的看他一眼,不想搭理。
偏蔺坤云毫无所觉,还与蔺元宽道:“父亲,孩儿许久未归京,对一些老友很是惦念,想去访问一二。”
“什么老友?”蔺元宽还想追问,但蔺坤云已经不耐烦与他说起更多,摆手便走了。
这是蔺府的后话了。
当下,公主府中,送走蔺元宽等人,上官鸢便似笑非笑看着上官今安:“恭送皇兄回宫。”
“不急,朕这次过来,也是有事想要问你。”上官今安背着手站在亭子里,也没看上官鸢,只道,“胡兴说他被你陷害,言之凿凿瞧着不像撒谎,你怎么说?”
上官鸢心中微惊,面上却不露声色:“我陷害他?我陷害他做什么?他出什么事了吗?”
“前几日有人从胡兴住处找到两件御赐物件,但朕并未赏赐过他。”上官今安皱紧眉头,显然也是不解加不满,“朕罚了他,他却只喊冤屈,说是被你陷害。”
“皇兄这般说,便是疑我了?”上官鸢冷笑起来,“他一个狗奴才,我陷害他?他配吗?”
上官今安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也是这般想的,但胡兴到底从小跟在他身边,这次被罚后一身血跪在那里,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瞧着很是可怜。
他缓和了语气,再次说道:“朕允你每日往大明宫去,竟是不知,你何时与大明宫的宫人那般熟悉了。”
“我与他们熟悉做什么?”上官鸢失笑,“难道还会有人放着大明宫的宫人不做,想来公主府做活么?”
上官今安看了她片刻,再次问道:“胡兴的事情,与你有关吗?”
“皇兄不与我说,我都不知胡公公受了责罚。”上官鸢睁着眼睛说瞎话,面无异色,神情自若,“再说了,我要真看他不满想陷害他,怎会这般小打小闹?出手不置他于死地,等他在皇兄面前指认我么?”
或许选择对胡兴动手的那天起,这种对峙的场景便在她心中演练过无数遍了吧。
上官今安再看她片刻,什么都没说,偏这会儿唐玉儿说话了:“胡公公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两个物件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唯一的变数便是长公主你了,他出事,定于你有关!”
变数?
她是变数?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不显。
上官鸢甚至没看唐玉儿,她只看着上官今安,眼中却渐渐蓄起泪来。
她缓缓开口:“皇兄今日过来,不是为了和蔺师的师徒之意,也不是为了来我府上吃顿饭。”
“只是因为一个太监的几句言语,因为贵妃的几句挑拨,便果真疑心了我?”上官鸢一眨眼,泪珠就滚了下来。
她却咧开嘴,看着上官鸢,昂着头道:“对,胡兴是我陷害的,皇兄要如何?砍了我,为那太监出气么?”
“你这说的便是气话了。”上官今安有些头疼的揉着额头。
实在也是胡兴与他说,每次上官鸢来,都有几个小太监很是热络的围着她说话,加上唐玉儿的言之凿凿,才让上官今安真的起了些疑心,想敲打她一二。
但如今想想,上官鸢确实没什么理由去害胡兴。
这般陷害,她又图什么呢?
不过大明宫,却是实在不适合上官鸢去了。
上官今安揉着额头,声音放柔了些,说的却是:“马上快要过年了,你事情也多,暂时便不必进宫了。”
“皇兄这是又要禁足我?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进宫惹皇兄的眼了!”
上官鸢说完,气冲冲的一转身,再不愿看上官今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