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璋终于睁开了眼睛。
可是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他此时所住的病房,也没有什么温暖的灯光。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周围还充斥着血腥味,就像是一个私下的刑场一般阴冷幽暗。
而那个声音的主人,就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出现,她在黑暗中一步步走进他,陆成璋挣扎着想要看清楚她的长相,可却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女人轻声对他说道:“孩子,不要怕,他们都出去办事了,留在这里的人不多了,待会等他们睡了,我就帮你逃走。”
孩子?她叫他孩子?
陆成璋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这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喊着他孩子,他却不觉得奇怪,而这个声音,却是这么的熟悉,好像他曾经在哪里听过。
而这个模糊的轮廓,在这片黑暗中,也让他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好似,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却能笃定她真的会帮他,不会害他。
“唉,这孩子真可怜,还这么小的年纪,他们就下这么重的手。”
女人的声音在幽幽叹着,语气里充满着令人心酸的悲悯和无奈。
“真希望你能活下来。”女人像是劝慰,又像是祈祷一般低声呢喃了一句。
“妈妈,他是谁啊。”
突然,又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一个稚嫩的童声,还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陆成璋心口一惊,他拼命在黑暗中寻找声音的来源,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在这个阴暗的地下室,突然有一阵风吹来,把窗户上挡着的帘子给一下子掀开了,而月光就在地下室这个唯一的窗口钻着缝隙投射进来。
不偏不倚地投影在了那个小男孩身上。
陆成璋终于看清了他眼前的人,那是一个看起来才八九岁的小男孩,他一头浅黄色的卷发,看起来像是个外国小孩,而在月光下,他盯着陆成璋看的那一双眼睛,显得尤为醒目。
那是一双仿若大海蓝天一般的湛蓝眼眸,那眼眸定定地看着他,不带一丝温度。
是他!
陆成璋骤然一惊,眼前闪现出他和盛音被人从大海里救上来时,那个男人的眼神,那人,也是一双湛蓝的双眸。
他猛地一个弹跳,就从**弹坐了起来,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又躺在了纯白干净的病房里,温暖的灯光在此刻显得有些虚幻的不真实感。
刚才,是噩梦吗?
陆成璋粗喘了好几下,才稍稍平缓了一下全身那种几乎虚脱的痛感,身上的病号服已经被他刚才冒出的冷汗给全部浸湿。
他伸手抵着额头,在努力地平缓着仍然残留着的还在他大脑跳动着的痛楚。
那不是梦,陆成璋很快就有了答案,那种真切的熟悉的感觉,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
尽管那段经历在他逃出魔窟,回到家被治疗一段时间后,就变得有些零碎不堪,越来越模糊,但是他知道,那都是真实存在的。
回到家后刚开始那几年,父母对他的转变只以为是他受到了惊吓,得了心理疾病,于是连着找了不少心理医生治疗他,还给他做过催眠,可都失败了。
他的自我意志力太过强大,根本没办法把他催眠,只是在一系列的治疗吃药中,陆成璋也逐渐把那段经历尘封了起来,不会再轻易的去触碰。
久而久之,当时的一些情况一些场景,就在他的记忆中变得模糊起来。
而现在,他又看到了当年的场景,还有那些模糊的看不真切的人影。
诱因应该就是那个在海中救了盛音,也拉了他一把的男人吧。
当时他看到那双蓝色瞳孔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也没有时间给他去细想,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有了轨迹。
盛音在八点多的时候,就打车悄悄到了医院。
她从陆璟茜那里得到消息,知道陆成璋晚上不会留人陪夜,都会在七八点就让家人离开。
于是,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亲自见一下陆成璋。
不管怎么说,他是因为救了她才受伤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探病。
只是为了避免麻烦,白天她也确实不方便出面,就只好像做贼一样选在晚上不会碰到其他人的情况下去看他了。
这会儿还不算太晚,医院还有不少来往的人,盛音是手里提着汤煲,混在其他探病的人群中进去的。
她到了住院部,很快就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陆成璋所住的病房。
轻轻地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一声带着怒气的声音:“我不是说了我没按铃别来打扰我吗?”
盛音紧张地赶紧出声道:“陆总,是我,盛音,我来看看你,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她的声音,里面的人像是沉默了一阵子,过了半晌,才有一个声音传出来:“进来吧。”
盛音轻呼了一口气,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她一走进去,就看到陆成璋垂头坐在病**,手还抵在额头上,像是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他也没有抬头,便粗着声音来了一句:“把门关好。”
盛音听话地把门关好,轻手轻脚走上前,把她拿来的汤煲放在桌子上,而后走到床边。
“陆总?你还好吗?我本来早就应该来看你的,只是,一直不太……不太方便。”盛音斟酌着措辞,她知道自己也不用说得多明白,陆成璋也应该明白为什么她没能来看他的原因。
陆成璋长长的喘了几口气,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他这才放下手,抬起眼看她:“所以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盛音怔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愕然。
眼前的陆成璋和她以往见过的样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他的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上还在冒汗,像是一副极为痛苦的样子。
而他对她说话的表情也是她已经很久没在他脸上看到过的冷漠和疏离,声音亦是显得冷淡了许多。
“我……”盛音突然有些紧张,看着陆成璋这样又觉得担心,便忍不住先关心起他的身体状况来:“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帮你去叫医生吗?”
“不需要,别叫医生。”
陆成璋淡淡地说道,继而,看着她:“我身体没事,你有什么事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