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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摇 正文 36、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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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案

    如果可以,云映不想与赫峥发展到如今这个境地。她虽已经习惯赫峥不待见她的模样,但心底还是不想惹他生气的,至少别那么生气。

    可她的确是个倒霉蛋,她不能有任何的侥幸。

    云映的五指紧紧扣在湿润冰凉的桌案上,呼吸急促,赫峥的手滑过她的肌肤,带起一阵颤栗。

    不同于往常每一次的温存,这次只让云映察觉到危险。她想推开他的手,可赫峥直接掐住她的腰,将她按在了桌面上。

    男人覆在她身上,灼热的唇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沉冷道:“抖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云映掐住掌心,她听着男人毫无感情的话语,心里突然觉得怨恨,她不知道自己在怨什么,可能是在怨这一切的不如意。

    她的确做错了,可她就是不后悔,如果再有一次,她不仅会重蹈覆辙,还会想办法让云漪霜永远没机会见到赫峥。

    云映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此刻偏偏不想跟赫峥示弱,遂而忍着身下这摊冰凉粘腻的汁液,偏着脸颊道:“夫君,你很生气是吗?”

    在赫峥回答之前,她便自顾自的开口道:“可是我很满意,计划在成功之后败露实在不值一提,我只是后悔为什么没做周全,没有让你永远蒙在鼓里。”

    “闭嘴——”

    赫峥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他被气的手指颤抖,脸色阴沉如水的盯着她。

    她脖颈纤细,仿佛一折就断,她那样脆弱,赫峥按住她的手指骨节泛出白色。

    他厌恶她,更厌恶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出城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此刻,他仍无法对这个虚伪的女人下手。

    云映胸口起伏着,就在她想要挣扎时,男人的大手倏然掐住了她的下颌,她被迫仰着头,男人的吻很快倾覆而上,带着未曾宣泄的怒火,凶狠又具有压迫性。

    云映毫无招架之力,唇齿间很快渗出血腥味。

    ……

    不知过了多久。

    夜晚寂静下来,长夜将阑,原本放在桌上,等赫峥回来送他的那盘甜渍樱桃被打碎,这种果子工序还算复杂,费了她不少时辰,早知道是这样的下场,当初就不留给他了。

    云映侧过脸,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她下床时没有穿鞋,这会赤着足,风进来卷过她的脚趾,有些凉意。

    她垂着手臂,这会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桌面堪称凌乱,瓷盏碎了一地,几乎没有下脚空。

    赫峥还站着,他没有跟她说话,云映也没有出声,她的脚踝还被他握在手里,男人静静垂眸看着她。

    从她粘在一起的乌发,到那双小巧圆润的足,他很少会仔细去看云映,哪怕是之前与她同榻而眠时,就算被她哪里吸引,他也不会放任自己一直看她。

    借着暗淡的烛火,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去观察她。

    她好像真的很漂亮,好像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能发现这一点。哪怕是这个时候,仍然美的像一幅画卷。

    云映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动了动脚踝想挣脱,但无果。她闭着眼睛不想看他,可身体似乎还能感受到方才那令人头皮发麻又无措的感觉,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被他审视。

    片刻后,赫峥终于松开手,云映僵硬着收回自己的腿,然后侧过身子,遮掩了点。

    她知道赫峥该走了,他厌恶她的欺骗,方才的那场情/事是他对她的报复。

    但很快,赫峥又把她从桌子上抱起来,然后阔步走向了床榻。云映没什么力气,她掀开眼皮,心想这人做事怎么不合常理,既然是报复,就应该把她丢在那然后自己离开才对,难道他还有功夫像以前一样帮她沐浴不成。

    但她想的太简单了,赫峥将云映丢在床榻上,云映还没坐起身来,赫峥便再次欺身而上,他去吻她的唇。

    云映没料到如此,她这会唇角发痛想避开,赫峥却不许她避。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疲惫之下,所有的心绪便都淡了些,她心想赫峥这会大概消气了点,便主动沙哑着声音道:“……你别这样。”

    赫峥自然不会理她,这个吻渐渐向下。

    云映思绪混乱,所以并未发现,与一开始明显带着怒气的动作相比,他现在似乎多了点探寻,甚至偶尔会看看她的反应。

    很快赫峥的动作便停下,他目不转睛盯着她,云映没力气挣扎,只觉得很不自在,她低下头蹙眉道:“你别看了。”

    赫峥擡头看了一眼,讥讽她:“你也会不好意思?”

    云映当然会,她看过书,但实际经验也就几天而已,赫峥不主动时她愿意主动一些,但是她暂且没想过到这种坦诚的地步。

    云映不解释,她被这样盯着的感觉实在怪异,便动了动道:“你放开我。”

    她的抗拒没有丝毫作用,赫峥的手劲很大,她动不了,然后男人就这样擡头看了她一眼,云映莫名从这目光中看出了几分恶劣,紧接着他低下头。

    ……

    片刻后,云映身如水洗,她身上那件湿掉的衣服弄脏了床榻,如今她换了身衣服,床榻仍没收拾。

    此刻她正侧身躺在榻上,房内一片寂静。

    外面天已蒙蒙亮,昨夜烛火早已熄灭。

    云映却毫无困意,她不知道赫峥是从哪里看的,以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离谱的想法和动作,她直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昨夜那股不甘与怨恨褪去,她还是要去面对今后与赫峥的关系。

    不到万不得已,云映不想跟他分开。

    可显而易见,他又生气了。

    这次不同于以往,他是真的生气了,如果赫峥喜欢她,她兴许随便哄哄就好了,可是赫峥不喜欢她,这就不太好办。

    她只有哄弟弟的经验,没有哄夫君的经验。

    眼下这样,除了死缠烂打,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招数。

    湢室水声渐止,云映撑着榻坐起身子,她甚至有点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但她还是朝外面挪了挪,赫峥光着上身出来,他在沐浴之前已经漱过口,但手臂和肩膀上有她的咬痕,他踢开地上的一块碎片,然后套上衣服。

    云映知道,他不打算跟她继续睡觉了。她看着他的背影,主动开口道:“赫峥,你别生我的气了。”

    赫峥连头都没回,更别提理她了。

    云映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挪着腿下了床,地上全是碎片,她找不到自己的鞋子在哪,就只能挑着空落脚。

    好不容易忍着浑身酸痛走到赫峥身侧,她却不敢碰他,只道:“我昨天不是故意气你的。”

    赫峥这才转过身来看她,他已经差不多穿戴整齐,神情又恢复往日的冷漠,他道:“怎么,你还想给自己解释什么。”

    “还是说这会又不承认了?”

    云映垂下眸,道:“我以后不会惹你不开心了。这是最后一次。”

    “你看我昨天都没有否认,不就证明,我真的不想骗你吗?”

    赫峥简直被她的逻辑气笑了,这会说不想骗他才承认,那他没问她的时候,她不是骗得很起劲吗。

    “云映,你不会以为还有下次吧。”

    云映掐了下掌心,有种汲汲营营半天却功亏一篑的感觉,同他t成亲是唯一一种可以日日待在他身边的办法。现在赫峥是什么意思,莫非想跟她和离不成。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这人的性子好像还真能做出这种事来,云映有些失望,她甚至还没看他十年。

    云映没有去问,因为她若是不问,赫峥没准还不提,她若是问了,说不定还相当于提醒他。

    她皱着眉上前两步,只得继续哄他,可她不会说什么其他好听的,只是有些苍白的道:“对不起,是我不对。”

    赫峥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是想通了?你昨天好像不是这样说的吧。”

    她昨天也是这样说的,昨天只是她把话说完了而已。她是错了,但她不会改。

    云映看他的目光一如往常,解释道:“我只是因为喜欢你而已,喜欢你才会想要得到你。”

    她总是在说喜欢,就算嘴上不说,赫峥也能从她的眼睛看出来。

    实话他不太明白,他甚至觉得她的喜欢很廉价,因为她第一次见他时就是那样的眼神,她不知他脾性,不知他过往就那样,所以归根到底,她是对着他这副皮囊一见钟情?

    赫峥不想再跟她废话什么,他现在不想看见这个诡计多端又满口谎言的女人。

    但就在他要开门时,云映抓住了他的手臂,她力道很轻,像一片云朵落在他手上。

    赫峥知道她没有力气,他原本还以为她站不起来。

    “松手。”

    云映却拉的更紧了,她手指下移,得寸进尺般握住了他的手,用那双潋滟的眸子看他,同他示弱道:“别生气了,好吗?”

    她惯来喜欢如此,用这样楚楚可怜的姿态,可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她精明且不择手段,有一张极具有欺骗性的面庞。

    她甚至胆大到可以面不改色用命去赌他会帮她,她难道就对自己那么自信吗。更离谱的是,他像一个傻子,竟然还真的被这样狡诈的女人赌赢了。

    云映见赫峥不语,还以为事情尤有转机,不由继续柔声道:“我们一起吃个早膳,好不好?”

    话才说完,赫峥就从她身上移开目光,耐心耗尽直接甩开了她的手。

    赫峥的力道并不算大,只是云映身子实在太酸软,他这样一推她,云映脚下便重心不稳,朝后摔了过去。

    地面许多尖锐的碎片,尤其是云映即将要倒下的地方,那儿碎了一个茶壶。

    但等赫峥伸手去扶的时候,已经有些来不及,她的身形轻的像一片花瓣,洁白宽大的寝衣在空中扬起。

    云映紧紧蹙眉,闭上了眼睛,她并不惧怕疼痛,但在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十二岁那年大雨中尖锐的皂角刺。

    她并没有摔到碎片上,而是摔在了赫峥的身上,最后时刻,赫峥跨步上前,箍着她的腰,同她一起摔在了地上,瓷片扎进后背,男人唇角崩直,先是低头去看云映。

    云映的手按在地上,桌腿边正好有一块细小的瓷片,将她的食指划破了一个小口子,里面渗出了血丝。

    赫峥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伤口,鲜红在葱白的玉指上格外明显,血珠越凝越大。

    如果他没有推她,她不会摔倒,赫峥唇角动了动,想说句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云映收回自己的手,熟练的放进嘴里含了一下道:“没事。”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蹙眉去看赫峥身后,男人穿着深色的衣服,她看的并不明显,但是却能瞧见他身后的那摊白瓷碎片的尖锐处却尽数粘着血。

    云映想起他的背,线条流畅,沟壑分明,她喜欢他的背,不太想让它被破坏。云映面上有些不高兴,赫峥带着她站起身后,云映道:“我让他们叫大夫。”

    “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先看看。”

    赫峥没有半分要配合她的意思,他松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盯着她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云映被他的说的嗓子一哽,心里又开始烦躁起来,她不喜欢赫峥生气。

    赫峥说完便直接将外袍搭在手臂上,然后阔步走出了房门。

    云映站在门口,看他落拓挺拔的背影,抿唇不语。

    没过多久,泠春便从外面走进来,她看见云映身着单薄站在门口,连忙跑上前去焦急道:“天呐,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这房里怎么乱成这样……”她话才说完,就看见地板上撒了一地的樱桃,有的还完整,有的已经被踩碎了。

    她声音低了下来,然后小心的看向云映,她襟口带着点红痕,唇色发红,泠春目光移了移,看见了云映仍在留着血的手指。

    她顿时白了脸,道:“姑娘,难道姑爷他对您……”

    “他也太过分了!奴婢今日就去告诉国公爷,您是他明媒正娶过来的,这才几天,哪能这样欺负您!”

    云映心中疲惫,她摇了摇头道:“没有。”

    “你让人把房里打扫打扫吧。”

    泠春应下,看着房里散落的樱桃,心中不免可惜。这些樱桃是她家姑娘从一篮子一颗一颗挑出来的,是里面最大最红的一部分。

    包括一些药材需要磨粉,都是云映亲自磨的,她很少见她家姑娘对什么事上心,有空的时候她多是闲散的倒在榻上看书,很少去做什么耗体力的事。

    不吃的话哪怕给她也好啊,她最喜欢了,可是昨天她家小姐只分给了她一小碗,剩下的一大碗都留给了赫峥。

    结果……

    等云映穿上衣裳,房间差不多收拾完时,已经是巳正时分,今日是岚哥生辰,云映怎么也得去看看的。

    她昨夜半宿未眠,今日难免有些头痛,也没功夫去思索送什么,便叫人随便从库房里拿了个夜明珠出来。

    等她去时,竹谨堂已经来了不少人,岚哥儿还有几个小孩在屋里乱跑,徐怡风正收着礼同人寒暄。

    云映一去,徐怡风便对着她招了招手,道:“大嫂,你可算来了!”

    她站起身亲自来迎,道:“岚哥儿从早上就念叨着新娘子新娘子呢,你那天着实是美着他了,这都跟我说好些天了。”

    云映笑道:“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不是新娘子了。”

    她拍了拍徐怡风的手,赔罪道:“我昨日身子不太好,今早便多睡了会,怡风你莫要在意。”

    徐怡风嗐了声,道:“那有什么,你能过来就好了。”她见云映身形纤细,又忍不住道:“大嫂,我瞧你太瘦了,怎么平日不多补补身子。”

    云映敷衍道:“在补的。”

    她擡了下手,泠春便拿着锦盒上前来,云映道:“我那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夜明珠还是当初爷爷送我的,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个最是合适,就给岚哥儿闲闷时玩吧。”

    徐怡风笑了笑道:“岚哥儿见了定是很开心,来快进来。”

    徐怡风一边走一边道:“瞧瞧谁来啦。”

    云映跟着她走进,却发现这儿人竟然比她想象中要齐的多,坐了一屋子。

    不止苏清芽,竟然连赫延都在。

    今日也不是旬休日,他这会儿不是应当在内阁吗。

    想不了那么多,云映上前对着赫延行了个礼,赫延擡手,道:“小映不必多礼。”

    他往门外看了看,道:“峥儿没过来?”

    云映道:“夫君他今晨有急事,忙到如今还未回府,儿媳便先过来了。”

    赫延闻言嗯了一声,道:“我要走了,他这段日子确实是忙些,也无妨。”

    苏清芽在旁边道:“峥儿心中挂念着你,这些年也为你分忧不少。”

    赫延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云映见状,思绪转了转,立马猜出来赫延恐怕是今日就要走,这堂中些人,不过是在送赫延罢了。

    不过赫峥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以至于她到现在才知晓。说起来,她与赫峥也朝夕相处了几日,这几日他从未提起过赫延,以前云映还一直觉得赫峥跟赫延的关系尚可,如今来瞧,也并不尽然。

    赫延要走,赫峥不可能不知道,他要是真想腾出时间,应当也不难,今日不来恐怕是不想来。

    而赫延看起来也见怪不怪。

    赫延申初时分便会动身,所以中午正好借着岚哥儿生辰,办了一场家宴。

    散席后,云映同徐怡风等一同坐在堂内,赫延在主位上,同那几位表叔交代府中诸事。

    云映昨夜没有睡好,这会身子又酸又乏,应付了旁人的搭话后,便坐在那儿出神休息。

    直到赫延看向她,问道:“小映,听说你之前在裕颊山生活,对吗?”

    云映应了一声,道:“我自有记忆起,便一直在那个地方t。”

    “那你养父母是……”

    “我的养父母是一对果贩,她们说她们在冰天雪地里捡到了我,然后将我带回家,抚养长大。”

    赫延嗯了一声,又道:“话说我这次去的地方离裕颊山也不远,小映觉得,在那山里的生活如何?”

    云映道:“自给自足,山清水秀,富贵不能与京城比,但倒也各有各的好。”

    赫延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我也有些年没出去走走了,这次借着公事,正好也去随便瞧瞧。”

    赫延好像只是随口一提,话带过去就过去了,没再提起过。

    赫延昨日起便没再去内阁,准备了一天,也该是启程了。

    他这一行轻装简从,也不打算暴露身份,随行的不仅有赫家的护卫,还有宫廷亲派的亲兵。

    等他们来来往往的寒暄完,众人一起出门时,云映也跟在其中去送。

    她站在徐怡风旁边,跟着大家一起做出不舍得神色来,看着苏清芽抹着眼泪送赫延上马车。

    马车驶动,苏清芽仍站在原地看着,少焉,她才转过身来,眼眶通红着,擡手用帕子拭了拭泪水。

    云映上前扶住她的手臂,道:“夫人,别太难过了。”

    苏清芽笑了笑,道:“我不难过。”

    她擡起步子踏进门槛,随口说了句:“他想这一程,可想了许久了,这也是件好事。”

    云映总觉得这话中有话,据她所知,赫延此行纯粹是为了公事,不管是考核官员还是暗中监察之类的,应当都不至于苏清芽这般说吧。

    莫非是说赫延这几年当官当累了,想借着这次出去游玩。所以才这样说?

    云映对赫家实在知之甚少,她不由问了句:“夫人此话是何意?”

    苏清芽却并未解释,含糊了句:“没什么,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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