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如果我要是想起来了呢?……
苏嘉月倒在地上,嘴里的血就算是被擦干净了还是会不停的涌出来,她拼命的往下咽,但嘴边还是淌了一摊的血。
沈至欢见她这幅奄奄一息的模样眸子里不见多少怜悯,她淡声道:“但凡你不这么无能,我今日倒也能看得起你一些,可你这般又坏又蠢实在是太不入眼了。”
苏嘉月的口腔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她有些艰难的擡眼看着沈至欢,目光仍旧是愤恨的,可是同时也复杂极了。
因为沈至欢说的对,她最恨的人是陆夜,也是她自己。
很早很早以前,她就知道陆夜不会喜欢她,他对谁都是一个样子,所有给她的例外都只是因为她和她父亲与陆夜母亲那可怜的一点血缘关系。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觉得没有关系,因为她知道,就算陆夜不会喜欢她,也不会喜欢这世上的其他任何女子。
但是她却是最有机会嫁给他的人,因为他们门当户对,她是陆夜身边唯一除了真正的属下外待的最久的女人,这么多年来,她有意博得他们的好感,和陆夜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相处融洽,而且她能帮到他。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得到相互的爱情呢,所以没关系的。
但是陆夜的冷漠比她想象中的要更甚,即使她知道,就算没有这个沈至欢接下来可能也会出现另外一个人。
她的愤恨没有宣泄口,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无能和自不量力,所以才对横空出世的沈至欢充满恶意。然后自欺欺人得告诉自己,如果没有沈至欢,那她的选择就是正确的。
但事到如今不管她承不承认她都得死,陆夜如此不顾旧情,敢割她的舌头,那等这个女人走了,想必还有更为严苛的刑法。
左右都是死,不如死的痛快一些。
她有点费劲的撑起身子,血液滴落,忽然猛的一伸手抓住了沈至欢的裙摆不松手,满是鲜血的双手弄脏了沈至欢的衣摆,挑衅般得对着沈至欢大笑,甚至还用力的去扯沈至欢的衣服。
这儿除了陆夜外还有许多其他的男人,苏嘉月想让沈至欢在这么多人面前衣衫不整,可她才刚刚用力,方才一言不发守在旁边的狱卒便直接挥刀砍向了苏嘉月的胳膊。
苏嘉月发出一声扭曲的呼喊,握着自己的手贴歇着墙角躺着。
陆夜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他率先看向了沈至欢,确信她全须全尾的站着才暗暗松了口气。
“主上,需要属下杀了她吗?”
陆夜走到了沈至欢身边,冷冷扫过苏嘉月,苏嘉月咽了口口水,静静地等着死亡的宣判。
沈至欢看向自己被抓出手指印的裙摆,脸色非常难看。
还没等陆夜说话,她就道:“你就那么想死?”
陆夜拉住她的手,道:“我带你去换衣服,这你就放心吧。”
沈至欢站着没动,看着窝在墙角的苏嘉月冷笑了一声,道:“既然那么想死,那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如愿。”
陆夜轻声道:“欢欢,你想……”
沈至欢想了一会,然后指着苏嘉月道:“她弄脏了我的裙子,砍个手也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
陆夜带着沈至欢离苏嘉月远了一点,吩咐道:“都听见了吗?”
“属下遵命。”
紧接着,陆夜又道:“拔了舌头也不安生,那我看这张嘴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淡声道:“割唇拔牙吧。”
沈至欢侧眸看向陆夜,这样的的刑法相较于沈至欢简单粗暴的砍手要听着残忍许多。
沈至欢不知苏嘉月如今是怎样一个心情,倘若陆夜是随便的一个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她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她忍不住想要去看苏嘉月的表情,可是她颓丧的低着头,长发挡住了她的脸,沈至欢什么也看不清楚。
沈至欢轻哼了一声,同陆夜道:“你可不要把她弄死了,我要她就这样老死在这里。”
陆夜明白沈至欢的意思,道:“欢欢放心。”
沈至欢这才满意,垂眸看着自己裙摆,眉头又皱了起来:“脏死了。”
陆夜便道:“我带你去换衣服。”
沈至欢应了一声,她身上一脏心情就不好,连带着看陆夜也不顺眼起来。
此时陆夜正跟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走的很慢,周边灯光依旧是昏暗的,印着他的线条锋利的侧脸,显得整个人有点冷漠。
沈至欢语气不大好:“你是不是不开心?”
陆夜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她:“什么?”
沈至欢道:“我那么折磨你心爱的手下,你现在心里应当很怨我吧。”
陆夜不知道沈至欢怎么想到这来了,他解释道:“我只觉得你罚她太轻了,她能活下来得对你感恩戴德才对。”
沈至欢此前也从来没有对某个人用过特别严重的刑,一来是她没有遇到这么让她心梗的人,二来也是因为她被父兄保护的太好,生活中遇见的最常的不快也就是个李氏两个的斗嘴,血腥的场面见的不多。但这时候做了,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沈至欢睨了陆夜一眼,道:“活下来?你懂什么。”
生不如死才是最可怕的。
陆夜听着沈至欢的语调不自觉的低头笑了出来,道:“嗯,我什么都不懂,所以全凭夫人吩咐。”
沈至欢听见“夫人”这个两个字实在是觉得别扭极了,但是她忍了忍,还是没有说出来。
陆夜看着沈至欢的侧脸,继续道:“她本来就不该活着的。”
就算她没有绑走沈至欢,陆夜也不会给她活下来的机会。
这么多年来,苏桐的能力倒还尚可,但仗着自己同他的血缘管得太多了,一两次的越界他尚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次数多了,这个人就不能留了。
而苏嘉月就更不必说了,同她父亲差不了多少,此次又胆敢出言挑衅沈至欢,甚至暗中散播关于沈至欢的谣言,警告一次还不够,甚至越演越烈,上次对她的惩罚以及对苏桐的调职不过是放在明面上的杀鸡儆猴。
留他们命则是因为这些人毕竟是皇帝旧部,跟了他很多年,他若是仅仅借着对沈至欢不敬的名义处理他们难免会让那群人对沈至欢心生不满,寒了人心。
按照原计划,苏嘉月不日将会出城与苏桐回合,到时再随便给他们按一个什么其他的罪名,这两人照样难逃一死。
那日苏嘉月说是为了报复沈至欢,倒不如说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用沈至欢的命来威胁他放过她。
沈至欢突然毫无预兆的跟他道:“陆夜,上回那件事如果再出现第二次的话,我是不会像这次一样轻易就原谅你的。”
果然她还是知道的。
她的不幸都是因他而起,沈至欢是个很好的人,但她还是怨他的。
陆夜低头道:“不会了。”
沈至欢也没再多说什么,沉默的在昏暗的长廊中走着。
而恰逢此时,沈至欢旁边的牢房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夫人!!夫人你终于来了!”
沈至欢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吓了一跳,她赶着去换衣服,这样一被打断下意识就皱起了眉。
“夫人,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我在这里!”
沈至欢顿住脚步,率先看到了一张蓬头垢面的脸,她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这是谁,但是听着声音倒是熟悉。
“夫人…,属下真的对不起你,上次属下是被苏嘉月那个家伙骗了,她没说会那样对您……”
沈至欢后退一步,陆夜沉声道:“闭嘴。”
落云倏然闭了嘴,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沈至欢又看了看陆夜,最后停在了沈至欢身上,目光中透出乞求来。
沈至欢差点把这个人给忘了,是他把她带到苏嘉月面前的。
但是眼下沈至欢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个,她觉得有些荒唐,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落云紧闭着嘴,看了看陆夜的脸色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不…不是吗?”
沈至欢:“……”
落云又接着道:“夫人,上回真的是我被蒙蔽了,我也不知道那个苏嘉月她居然那么胆大,我以为她真的是跟你说说话,她求了我好久我才答应的,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就不会带你去了。”
落低下头,有点委屈道:“她骗了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自己一个人说了半天,沈至欢都没有应声,落云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起来,一开始语调里的欣喜也降了一些,他小心翼翼的道:
“…夫人,你那么善良,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吧。”
沈至欢抿了抿唇,一时有点失语。
于是她由衷的问了一句:“你脑子是也磕坏了吗?”
落云一愣,道:“夫人,你怎么……”
要知道,以前的沈至欢是从来不会对谁口出恶言的,哪怕是个小丫鬟,沈至欢都是和颜悦色的。
而且她心肠软,好说话,基本上求求她她就会狠不下心来拒绝。
落云一直都知道沈至欢是这样一个人,所以那时候苏嘉月让他帮她的时候他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反正沈至欢和善,虽然苏嘉月骂过她,但是应该也会答应的吧。
沈至欢道:“你与苏嘉月一丘之貉害我至此,居然还想着让我救你出去?”
落云愣愣的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啊。”
而且你不是一直都很善良吗,我不是故意的,你就算原谅我又能如何呢。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有说出来。
沈至欢被气笑了:“所以呢?”
她转而问陆夜:“你的手下都这么蠢吗?”
陆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落云显然也被沈至欢的态度惊住了,在沈至欢没来之前她一直很忐忑,因为他害怕夫人不管他,如果让主上来处罚他,那他就算不死也会没半条命,可是如果是夫人那就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其实并不喜欢脾气太好的人,但他生来就是一个话多又热情的人,沈至欢长的那么好看,不管是谁看了都会有好感的。
可是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更想让苏嘉月当他的夫人的。
尤其是当他上一次被主上罚了以后,再看沈至欢那副浑然不知温温柔柔的样子,更加的看不惯了。
但那都是以前了,现在他身在牢狱里,每时每刻都在庆幸,还好他的夫人是个善良的人,这样如果他能见到沈至欢的话,他求求她,一定可以出去的。
眼前的夫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夫人,你不管我了吗?”
沈至欢道:“你我有什么关系吗?”
落云哽住,他们不止没有什么关系,他还是她的属下,要服从于她。
“可是……”
沈至欢实在是觉得离谱,她难得稳住心绪,好好跟他道:“之前的我的确是好说话一些,可那并不是你在我面前放肆的资本。”
“其实在你心里,你也是觉得我配不上的他的吧,但是我不懂,你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配不配跟你有什么关系,哪里轮得到你来评头论足。”
落云还在否认:“夫人,我没有这么想。”
“我…我真的没想害您,我以为没什么事的。”
“您不相信属下吗?”
沈至欢如今恢复记忆,她再去回想这段时间来同落云的相处时,才发现落云对她其实也很轻视。
只不过他的轻视不像别人一样流于表面。
他天生就是一个热情的人,不止对她,对谁都是一样健谈,他生性圆滑所以轻易不会表现出来,那时候的她又缺乏安全感,所以轻易就相信他,轻易就对他有好感。
落云和苏嘉月认识了那么多年,她早该动脑子想想的,苏嘉月那么厌恶她,而作为她的好朋友的落云怎么可能对她全无怨言。
沈至欢眼中露出轻蔑来,嘲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你算什么东西,从前就以下犯上我尚且不同你计较,如今竟敢妄想我带你出去?我就算善良那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故意根本不重要。”
沈至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说的好听点,你是属下,不好听点,你不就是一条狗吗,我给你吃的那是你三生有幸,你敢怠慢我,那你就得偿命,很难理解吗?”
沈至欢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她想起了沈摆摆,说落云是狗,属实是辱狗了。
可是落云却整个人僵住了,他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不然?我好说话久了,你莫非就当我理应如此?”
“不是的,可夫人你不能不管我,如果你不管我我会死的…”
沈至欢后退一步,漠然道:“那你去死吧。”
她说完实在是懒得再同落云废话下去,转身直接走了,落云在身后不停的喊着自己错了,可是沈至欢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事到如今,他才惊觉,他们每个人好像都忘了一件事,不管沈至欢配不配上主上,不管她好不好说话,只要她待在主上旁边一刻,那她就完全有机会让他们消失。
可是以前他似乎她的忍让当成了一种理所当然,如今想要去改的时候,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等到沈至欢除了刑司局,又去旁边的府邸换了衣裳,陆夜蹲下来给她穿鞋时,她才冷冷的看着陆夜道:“你的这些属下里还有正常人吗?”
“就像落云这样的蠢货,是怎么能执行的了任务的?”
陆夜帮沈至欢穿上鞋子以后站起身来,方才落云说话的时候他也觉得离谱,如若不是沈至欢在旁边,他早就动手了。
“还好有欢欢,让我及时清了一批人下来。”
沈至欢道:“本来就是该清了。”
从刑司局出去之后,沈至欢心里总算是顺畅了一些,在京城的时候她反抗不了老皇帝也就罢了,在这种地方一个小喽啰她还能任其欺负吗。
因为沈至欢说还是可以闻见刑司局的腐臭味,所以马车里点了味道清淡的熏香,沈至欢盯着车窗外,陆夜也坐在沈至欢的旁边盯着她,纵然从沈至欢醒来起,他觉得觉得很不安,但此时可以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看她的侧脸,就觉得满足极了。
沈至欢倏然转过头来,同陆夜四目相对,她命令道:“不准看我。”
陆夜没有躲开目光,瞳孔漆黑,仍在看她。
这样的光景似曾相识,是在沈至欢没有失忆的时候。
沈至欢说完大抵自己也觉得表露的有点明显,又补充道:“你的目光太明显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坐马车了。”
陆夜道:“可是我以前就常常看你,你都不说。”
沈至欢:“……我以前不好意思说,现在我受不了了。”
陆夜道:“…是吗?”
他抿了抿唇,静静地看着沈至欢略显倨傲的脸,心跳的很快,那种可怕的猜测在他心里越发的明显。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试探着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欢欢,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陆夜的话问的很轻,好像是但凡说重一点就能提醒她什么似的。
直到把这句话问出来,那种特别急迫的感觉才强烈起来,他脑子里想的东西不多,全部都在祈祷着沈至欢快些否认。
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了,他甚至后悔自己就这样问出来,一定没有想起来的,沈至欢一定会否认的。
不过片刻,沈至欢就如他所愿了:“没有。”
陆夜暗舒一口气。
果然是没有,一定是他想多了,一定是的。
沈至欢看着陆夜明显觉得庆幸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她忍不住问:“那如果我想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