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和白兰出去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胥若和沈愿两个人。
沈愿嗤笑道:“一个下人,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胥若是主,阿生是仆,主人要做什么,仆人没有资格过问,就算是拿仆人的身体来当盾牌,那也是他应该的。
胥若道:“省的他心里有隔阂,将来坏事。”
沈愿不屑道:“隔阂?他敢有隔阂,就要敢想到后果。”
接着又道:“胥若,你太善良了。”
胥若笑了,善良?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人把这个词这样用到他身上。
不,她不善良。
她只是足够谨慎,他想要一个死心塌地的下属,她的东西,必须得物尽其用。
胥若把目光投向了沈愿,缓缓的离他近了些,然后轻声问:“怎么,那我说的你听见了吗,我并非冷血。”
刚刚我并非见死不救,我是有苦衷的。
不过……就算我没有苦衷,我也不会救这种于大局没有丝毫作用的事情。
当然,这些胥若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胥若的眼神不知为何带着点轻佻,从下往上看人的时候,格外的有味道,沈愿被迷惑了。
“我当然明白。”
胥若离开了些,靠在椅背上,道:“还洗澡吗?”
沈愿反应过来,神色有些许的慌乱,道:“洗啊!当然洗啊。”
“那你还不出去。”
沈愿:“……”
出去就出去。
沈愿某种程度上也能理解胥若为什么不愿意跟他一起洗澡,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像胥若这种高岭之花类型的,平常一副从容镇定,白衣飘飘的样子,其实还是很容易害羞的,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脱衣服。
尤其是在他面前。
毕竟胥若一看就是那种白斩鸡身材,跟他肯定是不能比的,男孩子嘛,在这方面多少有点在意的。
想着想着,沈愿又开始跑偏,说不定胥若鸡儿也没他大,哎,什么说不定,肯定没有他大!
比屌,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想必胥若也知道这一点,不想把自己的短处显现出来,所以才极力拒绝跟自己一起洗澡。
哎,你说,这有什么?没有他大就没有他呗,这么多年兄弟他又不会笑话他。
嘿嘿。
胥若洗澡比沈愿慢的多,沈愿洗完澡换完衣服又把这个巡查府转了一边,胥若才打开门从房里出来。
看见胥若,沈愿有点惊讶。
一向白衣的胥若这会打开门穿的竟然不是一贯的白色,而是一身淡清色的长衫,衣袍看起来穿的有些年头了,颜色有些褪也就暂且不提,只是这衣服的材质一看就是寻常百姓穿的粗布,胥若这种从下锦缎着身的人,竟然穿起了粗布?!
沈愿皱了皱眉:“你……你穿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胥若没什么反应,道:“衣服啊。”
沈愿走上前,难以置信的捏起了胥若的袖子,布料虽然不是说多硬,但对于穿惯了锦缎的胥若来说,这东西穿起来一定不怎么舒服。
“你不难受的慌吗?”
胥若把自己的袖子抽回来,道:“难受什么,江北难民连这种布料的衣服都穿不上,你居然还嫌弃?”
什么事扯上国家社稷,沈愿就变得无言以对起来,不然一说话就显得他特肤浅。
胥若和沈愿约好要出去走走,胥若一身青衣,撇除那一身高贵出尘的气质,乍看来其实这就跟普通人家的小公子没什么区别。
沈愿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衣服,显得整个人不好接近了些,跟着胥若肩挨着肩的出了巡查府。
他们所处的这个城镇情况并不如刚刚路过的那个城镇糟糕,但也没有好到哪去。
街上随处可见的乞讨的人,难民到处都是,街道上根本就没有多少商贩,甚至还回荡着哭声与乞求声。
两个人走在街上,没说话,各自看着街上的情况。
要不是没有亲自来江北,他们这些在皇城里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是不会知道还会有人穷困到这个地步的。
他们知道,在这片国土上,有人穷困潦倒,甚至饥饿至死,从小看过史书记载,知道历史上甚至还有一段时间闹饥荒,百姓互食人肉,互喝人血的状况。
这地方虽然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但也确确实实的很破败了。
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渗城里其实也有沿街乞讨的,但是跟这个地方的根本就没法比。
渗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九州之都,在渗城的当乞丐,都比在这地方当普通百姓要幸福。
他们的正前方,有一个头发的凌乱的父母手里抱着一个似乎是刚生出来没几个月的小婴儿,但女人对他似乎没有丝毫感情,路过一个穿着还算不错的人就上去拦住人家问要不要孩子,低价卖出去。
不贵不贵,只要三两银子,要不然二两也行,一袋……哦不,大半袋米。
想怎么养都行,不贵的,男娃娃,长大以后卖苦力也能让您回本的。
沈愿并不是一个多有同情心的人,但是他的确见不得一个小婴儿就被这样糟践,二两银子与他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皱了皱眉,就要向前走去。
胥若抓住他的手腕拦住了他。
沈愿有些诧异。
还没问出来,那女人就又拦了一个人,那人面相粗犷,身材健壮,一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要孩子吗?家里穷,实在养不起了,壮士…壮士您家里缺孩子吗,很便宜的,您看看…您看看,就是有点瘦,养养就好了。”
像卖畜牲一样。
按一般的人,这会摆摆手就过去了,但这大汉倒出奇意料的停了下来,似乎还真的有意愿。
女人一看有戏,原本沙哑缓慢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些,语调也变得快了些。
“壮士您放心了,既然卖给您了,那我们以后绝不插手这孩子的死活,你想怎么对待都行,这孩子生下来就健健康康的,没什么病,又是个男娃娃,要不是我跟孩子他爹实在是养不起,也不会来卖孩子啊。”
说着,似乎又是急切的想要这大汉展示什么,既然伸手狠狠的掐了孩子一下,下手可是一点都不留情。
大汉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似乎是想要阻止女人的动作,但刚擡手,女人就把手拿开了。
孩子吃痛,从睡梦中惊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声音虽然有点沙哑,但哭的确实有力量,不像是一个病弱的孩子可以哭出来的。
“你这女人,没病就没病,你掐孩子干什么!”
女人见大汉不高兴了连忙道歉道:“壮士…壮士您别生气,我这不是想跟你证明一下。”
大汉脸色有点不太好看,随即问:“你刚刚说这孩子多少钱?”
“三两银子或者一袋米。”
“便宜点。”
女人犹豫了下,道:“二两……二两银子。”
大汉面色不改:“再便宜点。”
女人脸色变了变,道:“这位壮士,不能再便宜了,您看,这毕竟是一个孩子,可不能……。”
大汉似乎不想听女人说这些,直接道:“这年头银子有多值钱你可是不知道?一两,或者半袋米,不能再多了。”
“壮士……”
“不卖算了。”
“哎哎,等下。”
胥若松开沈愿的手,看着前面进行的交易,道:“有人会买的。”
看着那个大汉后,沈愿问:“你怎么知道这人会买。”
胥若一笑,道:“我猜的。”
那大汉在胥若他们前面半天了,有小孩上去跟他乞讨他都会或多或少给点,态度也不是很恶劣,看那出手也算阔绰的样子可不像是会缺这几两银子的人。
胥若知道这人可能比较喜欢小孩,但也不是很确定这人会把那小孩买下来,赌一把罢了。
虽然有人买了了那小孩,但看的出来沈愿情绪确实低下了不少。
其实也可以理解。
上一辈子,胥若早就被那些金戈铁马,明刀暗箭练成了一颗百毒不侵的心脏,一个权倾朝野数年的一代名首辅,内阁统领,怎么说对这些事情都是司空见惯的。
但沈愿不一样,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没离开过沈府的保护,虽然聪明但是几乎没怎么见识过这个世界黑暗的小少爷。
胥若理解。
“这种事情还会遇到许多,人们自顾不暇,人性如此,你也不必难过。”
沈愿道:“这个我明白,只是第一次见,我得反应一下。”
“你要习惯的,往后这种事情,会只多不少。”
沈愿擡起头,笑了笑道:“哈哈,这个我知道,我得习惯的。”
沈愿并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他心里是有点不舒服,
但人各有命,没办法。
“不过,胥若,你比我小的,你怎么看什么都那么自然。”
胥若没回答这个问题,手肘碰了碰沈愿的胳膊,直接道:“继续走吧,说不定前面就有帮助你习惯的。”
沈愿也没追究这个问题,跟着胥若继续往前走。
有年过七十的老爷爷老奶奶坐在路边,脸上满是皱纹,用细小而苍老的声音乞求过路人,有的女人刚饿了死孩子,在一旁崩溃的大哭,甚至有的父母,看到刚刚那个女的把孩子卖走了,这会也看着自己家的一脸懵懂的孩子面露纠结。
小孩子不懂,不懂他们向来依赖的父母,此时只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正像他露出爪牙的怪兽。
不该的,不该这样的。朝廷对江北之事极为重视,前后以多次派遣赈灾,百姓不该饿成这样的。
沈愿正想着,就看一个人飞快的冲了过来,看那架势,显然是觊觎胥若带出来的钱袋。
沈愿一瞬间来不及想那么多,伸出手臂就把胥若望自己怀里带,带着胥若退了几米,才离开胥若然后几个动作就把刚刚要撞胥若的那个人按到在地上。
“胆子挺肥啊,真是谁的东西都他娘的敢抢,想死你直说啊。”
困死了
错字明天改,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