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轩辕丘的每一天,都让江朝戈感到不安,因为他跟所有人一样,心里很清楚,衔云和啸血随时可能出现,而一旦衔云出现,刘擎这个挡箭牌就再也不能用了,不,也许比起这个,他更应该担心他们的安危。
几天之后,云息再次找到江朝戈,说自己又恢复了一些记忆,这一次,云息的表情比前一次还要凝重。
江朝戈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你想起了什么。”
云息欲言又止,反复两次后,才道:“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十二异兽被封印后,活着的大巫祖至少还有五个,其中就有帝江、共工、祝融、勾陈与相繇(yao)。”
“重溟也曾说过,他是最后一个被封印的异兽,那时候,大巫祖分明还活着好几个,根本不是全部与异兽同归于尽,那么,这些大巫祖为什么最后会死?”
云息看着江朝戈,咬牙道:“我怀疑,这正是他们的计划。”
“什么意思?”
“我看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天神在炼化魂兵器,而你把血液滴了进去,炙玄就是你的专属魂兵器!”
江朝戈心脏如遭重击。虽然他早已经猜了个八九,可真正从帝江的记忆中得到确认,还是让他感到一股寒意袭上心头。是共工,是自己的前世,故意让炙玄成为自己的专属魂兵器,这么做除了克制炙玄,他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云息握紧拳头,肩膀微微颤抖:“江大哥,我真的不想再恢复更多记忆了,可是我阻止不了。如果炙玄知道你……”
江朝戈低声道:“至少他现在不知道。”
“他们把异兽变作自己的专属魂兵器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克制异兽吗?可这样造成反噬的可能性能大呀。”
“这种封印不可能永远封住异兽,待到封印之力解除的那一天,异兽必然现世,那么到时候必须有一个可以约束他们的力量,而普通的人类魂兵使,是不可能控制得了上古异兽的,大巫祖想用自己的力量来约束异兽吧。我更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以及为什么必须死。”
“也许我再过几天就能想起来了。”云息幽幽道,“帝江的意识越来越强烈了,江大哥,如果我完全变成了帝江,你们不要忘了我。”
江朝戈目光阴沉:“你不会变成帝江,我们绝不会成为大巫祖的容器。”
云息摇摇头:“江大哥,你不懂,我害怕的不是帝江夺取我的意识,而是我越来越发现,我可能就是帝江。按照你那个世界的说法来比喻,就是帝江才是我的本人格,有一天本人格复位了,我虽然会记得我作为云息时候的一切,但我的想法、思维、情感、性格,可能会全部都变成帝江的,我害怕,有一天我完全变成了帝江,我还觉得那才是正确的!”
江朝戈感到阵阵心悸,他完全理解了云息的恐惧,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否定,就好像他们的存在就是水中月,轻易就能抹杀,而且是被“自己”抹杀,可是谁又能确定,大巫祖才是真正的自己?如果他的完全成为了共工,他会如何看炙玄,炙玄又会如何看他?
江朝戈的心脏体会到了一种窒息般地钝痛,那是一种眼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万丈悬崖却也无能为力的绝望。
云息的眼眸微微有些发红,还待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营地的方向。
俩人连忙往营地折返,只见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凝重。
大国师看着远方:“我在昆仑仙境留下的巫咒有反应了,一定有异兽来了。”
“会是衔云他们吗。”
“多半是。”
炙玄眯起眼睛:“他们若是敢来,应该是已经有准备了。”他的目光飞向最远方,仿佛对共工望眼欲穿。
江朝戈的心脏打鼓一般跳了起来,若来的真是刘擎……
待到异兽靠近了,饮川才讶道:“不是他们,是壬王和嘲飞。”
远处,一只巨大的吊睛白虎将整个山林踩得地动山摇,一只青蓝为主,辅以彩色的独脚巨鸟飞在他头顶正上方,展翅间遮蔽千里,与整个晴空遥相呼应,如一朵巨大而绚烂地云。
红渊撇撇嘴:“毕方这个蠢蛋。”
炙玄有些失望地哼了一声,江朝戈则吓出一身冷汗,他长吁一口气,感觉冰冷地手脚终于找回了一点知觉。
炙玄笑道:“看把你吓的。”
江朝戈勉强一笑。
壬王跑到近前,才显出人形,嘲飞在天上一旋身,巨大的羽翼卷起一阵狂风,狂风的正中央,出现一个青蓝色长发、紫色眼眸地男子,这是江朝戈见到的最后一个上古异兽的真容,不出意外,也是天人一般的完美容貌,身边伴着一个不惑之年的儒雅俊朗男子,虽然身后背着用皮革包裹起来的长武器,但却没什么魂兵使的犀利,只是结实的身体和从天上下落也丝毫不见慌张地稳重,可判断这男人非同一般。
“吾友……”饮川见到壬王,神色难掩喜悦。
红渊刚想调戏嘲飞几句,壬王却立刻道:“我没有时间说太多了,衔云与啸血他们此时正在昆仑仙境外,试图破坏帝江的雕像,他们四个大巫祖已经全部觉醒,我们无法阻止他们。”
饮川表情未动,可那双冰蓝色地眼眸闪过一阴翳,这恐怕是众人第一次见到饮川显出怒意,哪怕只是稍纵即逝,竟也足够叫人心惊,他道:“为什么。”
云息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两道浓眉紧蹙,眼神涣散,似乎越来越痛苦。
虞人殊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异状:“云息,你怎么了!”
云息突然用牙齿咬紧了嘴唇,咬到嘴唇渗出鲜血。
虞人殊见云息很不对劲儿,铁钳一般地手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硬是用大拇指撬开他的牙齿,没想到云息力气出奇的大,反倒咬伤了虞人殊的手。
云息突然松开嘴,抱住脑袋痛苦大吼道:“雕像,雕像!”然后便扑倒在地,开始翻滚。
虞人殊一掌劈在他后颈,将他打晕了过去。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心惊不已。
“那雕像一定非同小可!”嘲飞急道,“雕像被释了巫咒,衔云等人无法破除,但他们对雕像的攻击,正在波及周围,已经有两个村庄被昆仑山上震落的雪淹没了。”
寺斯瞪大眼睛,急道:“我的村子!”
“耳侻族的村子没事,我路过时看到了,大巫带着村民避难去了。”
饮川把云息从地上抱了起来,沉声道:“去看看。”说话间,便化作那优雅雪白的白泽,只是他冰蓝色地眼眸里有着明显地慌张,一刻不停地朝帝江雕像的方向跑去。
其他异兽也纷纷化形,紧随饮川身后。
这多只上古异兽在苍山雪地间并行的盛世,此生罕见,江朝戈却无心欣赏,因为他即将要迎来也许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刻,而最让人愤怒的是,他一点拯救自己的力量都没有。
天上,红渊挑衅地围着嘲飞飞了一圈又一圈,非要挡在嘲飞面前。
嘲飞哼了一声,不客气地说:“让开。”
红渊冷笑:“不让。”
嘲飞干脆飞到红渊上空,红渊不甘示弱,又要飞得比嘲飞高,两只异兽不断地攀升、再攀升,直到阮千宿怒道:“红渊,够了,我喘不过气来了!”
红渊这才悻悻地飞了下去,留给嘲飞一堆如烟花般漫天飞舞地金红翎羽。
他们很快离开了昆仑仙境,昆仑仙境外,雾气已经彻底飘散,那巨大的帝江雕像矗立在雪山之间,焚念、啸血和游释在不停地撞击着那比他们还要大一些的雕像,雕像周围有巨大的巫力保护,任他们把雪山撞得地动山摇,雕像依旧巍然不动,只是仔细一看,雕像上已经有了一丝丝裂痕。
“啸血——”炙玄发出惊天兽吼。
啸血那丑陋的面容此时显得愈发狰狞,他仰天大笑:“仅有区区一人觉醒,还是最弱的那一个,你们当真敢来送死。啊,不,我暂时杀不死你们,但这正是我最喜欢的,我还从来没有一件玩具,可以反复折磨而不死呢。”
饮川寒声道:“你们为何冲撞帝江雕像,衔云呢?”
没有看到衔云,江朝戈吊到嗓子眼儿的心脏又落了回去,今天大起大落数次,他觉得要是再来一次,自己真要吐血了。
焚念呵呵低笑道:“他去找一个能帮我们破开巫咒的人。”
“谁?”
“等帝江恢复他的记忆,你们自然就会知道了。”
饮川眯起眼睛:“你们不可能破得开帝江雕像,保护帝江雕像的是上古神器东皇钟!”
啸血哈哈大笑:“没错,要撞开东皇钟,恐怕要百年千年,可有一种血脉,可以解开东皇钟的巫咒。”
焯烟冷道:“衔云找到了黄帝的血脉?”
“你们身边不就有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