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下,竟是一个深坑,坑内浸了一池金黄色的油,上面浮着一层幽绿色的火焰,正安静地燃烧着。
宋春归眼看就要掉进坑里。
俩人冲上前去,无量派的弟子也要去救人,却都被突如其来的结界所阻挡。就在宋春归要落入油池,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红铜色的锁链飞了过去,瞬间缠住了他的腰身,将他从结界中拽了出来。
范无慑将宋春归救出后,转手交给了一旁的纯阳教弟子,宋春归的腹部血流如注,脸白得像一张纸,众人七手八脚地为他注入灵力。
解彼安面色凝重地看向“擂台”。深坑里的火苗足有半丈高,直烧到了擂台,但它既不热,也没有烧坏任何阳间的东西,因为它是用尸油烧出来的鬼火。
深坑之上围了一圈青铜墙,连接着四只铜兽,上面刻满了符箓和图腾,当帷幔和木板还在时,它被伪装成一个擂台,可失去了遮掩,它分明像是……像是一个微缩的神农鼎。
而江取怜布下的结界,强大无比,活物勿进,只有魂兵器能穿透。
“这是什么东西!”解彼安颤声道。
江取怜踏虚而立,一身红衣妖娆飞舞,他一撒手,宋春归的金丹就掉进了尸油池。
“这是个阴炉。”范无慑寒声道,“虽然也是炼丹炉,却是用尸油淬火,炼出来的丹比普通炼丹炉厉害得多,也快得多。它将这炉仿成神农鼎的样子,我猜,里面恐怕也有神农鼎的碎片,以及炼人丹需要的所有基材。”
“他在这里仿了一个神农鼎?!”
江取怜笑道:“你以为普天之下,只有魔尊会钻研《阴符经》吗。”
“江取怜,你想干什么!”
“还用问吗,炼丹啊。”江取怜看着尸油池咕哝咕哝地冒着泡,“许之南得不到你的丹,只好退而求其次,寻找其他的已经结丹的帝王命格,巧了,这宋春归便是一个,但他天生残疾,命格比你差多了,加上这阴炉也远远不比神农鼎,所以这枚人丹成不了绝品人皇,但也会是世间最好的仙药,足以让许之南起死回生了。”
“你是为了金箧玉策。”
“当然,这是他手中仅剩的筹码。”江取怜狰狞地瞪着解彼安,“我一时疏忽,让你们救走了兰吹寒,但只要我得到玉策,我就能掌握因果轮回的规律,到那时,呵呵。”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范无慑阴声道。
“你想在这里用天机符吗?”江取怜放肆大笑,“兰溪镇十几万百姓,你在这里与我用阴兵作战?”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明白,这李至清广邀修士前来见证他和宋春归的比武,分明是他和江取怜、许之南串通好的一场鸿门宴。只有李至清能在兰溪镇一手遮天,避人耳目地修造这么一个阴炉,也只有李至清知道如何三言两语破掉宋春归的心防,而他邀请来的各仙门的修士们,将见证他李至清才是无量派掌门的唯一人选,否则,恐怕都走不出蜀山的地界。
简直阴毒至极。
而许之南要人丹,江取怜要玉策,自是一拍即合,若被他们得逞,人鬼两界就同时沦陷了。
尸油池中,鬼火突然爆燃,一颗土褐色的仙丹从火焰中升起,那是凝结了宋春归毕生修为而成的绝顶仙药。
江取怜伸手隔空一探,那人丹却并未飞入他的鬼爪,只见整个尸油池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人丹也跟着飞了出去。
只见范无慑手执社稷图,将整个阴炉纳入掌控,人丹也朝着范无慑飞来。
江取怜的身体化作一团红雾,原地消失,化作一抹猩红卷向人丹。
解彼安飞身一跃,利剑刺出,强横的灵压将江取怜逼退。
就在范无慑马上要抓住那枚人丹时,破空之音响起,一只箭矢嗖地划过,快若流星闪电,擦着那人丹飞掠,四周的气流顿时发生剧变,轻飘飘的仙丹也跟着飞了出去。
那团红雾急速飘向了仙丹,当江取怜化作实形,他的鬼爪已经牢牢抓住了人丹。
“花想容!”解彼安看着不远处的花想容,只见她眼神犀利而冷峻,尽管样貌微变,气势却与此前截然不同,他沉声道,“你是许之南。”
许之南的嘴角轻牵,冷冷一笑。
江取怜再次化形,将花想容的身体卷入红雾中,向远方飞去。
解彼安和范无慑御剑而起,飞身追去,还有许多修士鱼贯跟上,但许之南却在半空中召唤出了雪鸮,雪鸮的速度世间无人能匹敌,他们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许之南再一次从他们面前逃脱。
解彼安愤怒地低吼一声,他双目赤红,额上青筋凸起。
范无慑看着雪鸮消失的方向,满面阴鸷。
“那么多尸油,我们怎么会察觉不到。”解彼安咬牙切齿地说。
“不是人的尸油,是牲口的。”
“还有江取怜,他居然能完全隐藏自己的阴气。”解彼安气得在原地旋了个身,“还有那阴炉,四个铜兽与神农鼎上的一模一样,我们怎么会没想到,我……”
范无慑沉声安抚道,“世上大多丹炉都有四神兽,李至清大张旗鼓,把所有的注意都引到了宋春归身上,我们难免疏忽。”
解彼安慢慢垂下了头,眼中仍布满懊悔。
“大哥。”范无慑轻轻捏了一下解彼安的肩膀,“我在花想容身上偷偷留了灵识。”
“什么?何时?”
“来这里的路上。”范无慑道,“从我再见到她,我就觉得不对劲儿。”
“你的意思是,她内里早就已经是许之南了?”
“不,许之南不敢用她的躯壳来见我们,他知道我们一定能拆穿,但花想容一路追踪许之南,我不相信许之南没发现,那为什么他不除掉花想容?”
“他的身体,没有把握制服花想容。”
“这只是其一。”
解彼安沉吟片刻,恍然道:“难道,他想把花想容的身体留给祁梦笙!”
范无慑点点头:“他自身难保,便有意让花想容跟踪他,但又不给其偷袭的机会,是为了等时机成熟,他可以抛弃祁梦笙衰老的身体,将自己换到程衍之的体内,但祁梦笙的魂灵怎么办,他需要一具女性的身体,还有谁比花想容更合适。”
解彼安只觉背脊发寒:“难道,他就不担心祁梦笙报复他?”
“担心,但是……”范无慑面无表情地说,“他对祁梦笙,也有过真心,不甘于就这样无疾而终。”
求而不得非强求,这样的执念,他比谁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