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去大同的信使走了没几日,封将军的回信就到了,军情紧急,谁都不敢拖延一丝一毫。
封野接到信,迫不及待地展开,开始还脸露得色,可越到后面,面色越难看。
“怎么?大同可有变故?”燕思空心里一紧,急忙抢过封野手中的信,迅速扫了一遍,也沉默了。
封长越同意调兵两万,还解决了一批粮草,大同也风平浪静,河套互市开得红红火火,大量百姓重回该地耕种畜牧,料想到了秋收时节定是一派五谷丰登的景象,信的前半段全是喜讯,后半段在旁人看来也合该是喜讯,但却不是俩人想看到的。
封长越信中说,朝廷一直在暗中与哪答汗联络,给哪答汗的几个妻妾、将领都送去了重礼,妄图策反哪答汗,为了抚定哪答汗,两方商议,将哪答汗唯一的女儿送给封野,结秦晋之好,由于这个女儿已嫁过人,但丈夫英年早逝,所以不求为正妻。
抛却私情不说,这一步走得无可挑剔,哪答汗虽只是个部落可汗,但封野敞开了说也只是个反贼,若非哪答汗的女儿是再嫁,明媒正娶为妻也不为过,如今愿意给封野做妾,足见哪答汗之诚意,定了亲,察哈尔与大同的关系才算真的稳妥了。
当然,这其中定然也有封长越的“功劳”,他为了封野娶妻纳妾一事,已不止一次与封野争执,此时是天赐良机,依信笺中所言,他已代封野决定了,哪答汗的女儿又岂是能随随便便打发走的。
封野黑着脸坐在椅子里,他看着燕思空,并不言语。
燕思空放下了信,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呼一吸间都极为苦涩,但他面上却不愿表露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封将军是你的叔叔,即便代你定了亲,也无可厚非。”
封野神色骤冷:“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若能以此稳固大同与察哈尔的关系,也算一举两得。”
“咣”地一声,封野重重以掌击案,“我要纳一个蛮女为妾,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燕思空转向封野,直视着他的眼睛:“狼王希望我说什么?”
封野咬了咬下唇:“我问你问题,你便抛给我一个问题,你最爱这样闪烁其词,以此来隐藏自己,你可敢直言心中所想?”
“我心中所想,便是……”燕思空抖了抖手中的信,“封将军一石二鸟,好计。”
封野站起了身,满脸寒霜,一步步逼近燕思空:“所以我娶妻纳妾,对你来说也全无所谓,对吗?”
燕思空眨了眨眼睛,却悄悄挪开了与封野对视的眼神,他淡道:“我……能有什么所谓,你要娶妻纳妾,你要为封家延续香火,都是天经地义的。”
“好一个天经地义。”封野冷道,“就像你娶妻生子一样地天经地义,可惜夕儿没给你生个儿子,左右你现在也回不了京,要不要也在这里纳几房侧室给你燕家留后啊?”
燕思空气息不稳:“现在是你要纳妾,你为何要对我冷嘲热讽?”
封野握紧了拳头,没有回答。
燕思空压抑着胸中沸腾的怒意:“你希望我如何?要你不准纳妾,要你把哪答汗的女儿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你明知不可能,你明知眼下的形势,大同绝不能乱,只是娶一个女人……”
“对,只是娶一个女人罢了。”封野额上青筋在皮下浮动,昭示着他的怒意,“在你心里,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牺牲,毕竟你就是靠着万阳平步青云的,就算我娶上三妻四妾,要是能换来兵马和盟友,你会比任何人都高兴!”
“胡说!”燕思空克制不住地吼道。他双眼赤红,他指着封野,用力地指着:“封野,现在要纳妾的人是你,无论是不是封将军逼的你,无论你是不是形势所迫,你都要纳妾了。你为何发怒,你觉得我满不在乎?我拿什么在乎?我娶了万阳,就好像欠了你一辈子,哪怕婚事是老师和皇上定的,哪怕我不娶她谢忠仁就会对付我,可今后你封野娶妻纳妾生儿育女我燕思空敢多言一个字,你都会拿这件事压死我!”
封野怔住了。
燕思空浑身颤抖:“我说的不对吗?我说你该纳妾,你嫌我工于心计,我若说你不该纳妾,你定会拿万阳质问于我,我说什么、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有罪!”
封野面目僵硬:“你娶了万阳,你确实欠我一辈子,我曾经为了你愿意终身不娶,你却惦念着皇朝公主能带给你的一切。”
燕思空忍着心痛,勉强一笑:“封野,你我如今这样,尽管是不明不白,至少并肩协作,对彼此都有好处,你还翻这旧账做什么?你翻上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何必呢?何苦呢?”
他知道他和封野之间的那道坎儿是永远填不平的,就像猎人设置的陷阱,只在表面铺了一层薄土,粉饰太平,但只要一步走错,随时都可能再跌入深坑。所以不想、不提、不问,其实已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状态,这样一来,至少他们能共谋正事。
在这样平和的表象之下,只要没人去拆穿那个陷阱,没人去掀开那道深坑,那么至少他可以在无数个与封野相拥而眠的夜晚,汲取温暖。
他所希翼的,不过如此了。
封野看着燕思空,眸中的情绪复杂多变,难以形容,最后,它们都化作了淡漠,如死水一般地淡漠,他低声道:“没错,没有必要。”
燕思空的嘴唇抖了抖,却说不出话来。
封野从他手中拿过了信笺:“我会纳哪答汗的女儿为妾,我身为封家最后的血脉,必须传宗接代……”他低下头,凑近燕思空的耳畔,“有一天,我还要迎娶一位身份尊贵、家世显赫的女子为妻,如何啊?”
燕思空闭上了眼睛,心如死灰,他听着自己平静地说道:“好。”
封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
那天晚上,封野巡营到半夜才回来。
燕思空躺在榻上,假装入睡,实则已经睁着眼睛熬了半宿,也不知为何,他纷乱不堪的脑子里,想的并不是封野即将过门的蛮女,也不是封野未来可能娶的金枝玉叶,而是……而是那天庆功之夜,封野到底有没有唤他“空儿”,究竟是真的唤了,还是他的幻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在意,但无论怎么样苦思冥想而不得解答,他也不会去问封野。
身侧下陷,燕思空感觉到了封野的气息。
“你没睡,别装了。”
燕思空睁开眼睛,翻过了身。
封野坐在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把衣服脱了。”
燕思空僵了僵。
封野躬下身,有力的双臂撑在燕思空两侧,幽深的眼眸中藏着难懂的情绪:“我说,把衣服脱了。”
燕思空迟疑片刻,动手解开了里衣的扣子,将白皙的胸膛展露在封野面前。
封野低下头,轻吻着燕思空的唇畔:“听说蛮女放浪大胆,不知跟你相比,是否别有风味。”
燕思空眼神一暗。
封野轻佻地抚摸着他细腻的肌理:“你放心,就算我纳了妾,也不会冷落了你,燕驸马在床上的那股劲儿,是别人比不了的。”他舔了舔嘴唇,”也令人会问无穷。”
燕思空一眨不眨地瞪着封野,目光凌厉。原来这般的羞辱,已经丝毫撼动不了他的心。
“对,尤其是这样的眼神。”封野以指腹抚摸着燕思空的眉眼,“无论什么天之骄女,都不如驯服你来的有意思,毕竟你……是世上最贪婪的水魅,如果我不能用权势喂饱你,你随时都会转投他人,对吧?”
燕思空冷冷一笑:“该说你是小瞧我了,还是高看我了?”
“我只是看透你了。”封野的手一路向下,肆意抚摸着这具只属于他的、他绝不会让给任何人的身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可我还是要你,无论是你的才学,还是你的身体,都只能是我的。”
燕思空沉默了一下,突然伸手搂住了封野的脖子,平静地说:“来肏我吧。”
封野气血上涌,眸中闪烁着兽性的光芒,他彻底撕开了燕思空的衣物。
只有在这样的疯狂沉沦之中,燕思空才能暂时忘却一切,以为与他做着做亲密之事的人,当真还是他最亲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