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剑平留燕思空在府上吃饭,燕思空并不想久留,但也无法拒绝。
席间,他们继续聊着朝中局势。
突然,封剑平似是想起了什么:“我回京后,听闻,因夕儿的婚事,你二人生出嫌隙,可有此事?”
封野看了燕思空一眼,显然还没想好如何解释。在封剑平眼中,他尚乳臭未干,在未能独当一面之前,他拿不准该不该向他爹坦白他和燕思空的事,至少不该是形势如此危险的现在。
“怎么了,是真的?”
“爹……”
“为何呀?”封剑平不解道,“你不会是真的在意门阀吧?”
“不是。”
“莫非……”封剑平挑了挑眉,“你喜欢夕儿?”
“当然不是。”封野脱口道,“爹,你想哪儿去了。”
“那是为何呀。”封剑平瞥了封野一眼。
燕思空放下筷子:“殿下,此事原因有二。”
“哦?说来听听。”
“其一,我与世子,一个文臣,一个武将,走得太近,不免授人以柄,尤其因殿下的关系,到处都有人盯着世子,其二……”燕思空看了封野一眼,“我曾发过誓,大仇不报,绝不成家,我身负血海深仇,如履薄冰,自己尚且不能保全,深怕辜负了万阳公主。”
“对,思空曾经发过誓的。”封野道,“再说,党派之争何等凶险,我不希望把夕儿卷进来。”
封剑平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与夕儿既然是陛下指的婚,就不需顾虑太多,狼儿,从此你与思空亲上加亲,也是美事一桩嘛。”
燕思空干笑一下,看着封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是无奈。
封剑平又道:“不过,思空说你二人不该走得太近,确有道理,至少在我们铲除阉党前,要避嫌。”
封野闷闷地“嗯”了一声:“自那以后,我去见他,都避人耳目,与颜阁老密会也都很小心。”
“改日我当进宫见见贤妃。”封剑平感慨道,“我从前最疼爱这个妹妹,当年离京时,她还是个黄毛丫头,一晃三十几年啊。”
“爹,京中变化大吗?”
封剑平摇摇头:“只是人变了。”
吃完饭,封野亲自送燕思空出府。
俩人在月色下并肩而行,虽都是身高腿长,却故意走得很慢,如此静谧的时光,似是走上多久也不嫌累。
燕思空偷偷牵住了封野的手,轻声道:“不必沮丧,眼下最重要的,是铲除阉党,扶立太子,待老师和殿下掌握朝堂时,再提婚事不迟。”
封野不大情愿地说道,“反正,太后新丧,你们三年之内也成不了亲。”
“陛下招你爹回京,绝不会只是简单赴个丧礼了事,待丧礼结束,怕就会发难,你们可定要有所准备。”
“嗯……若只是削减军备,我封家也认了,就怕谢忠仁谗言媚上,离间陛下与我爹。”
“你担心的这些,他早已做了,否则陛下不会三招你爹回京,接下来……”燕思空眯起眼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我爹回家后,曾与我促膝长谈,他明白我的担忧,但他在信中就已说明,绝不做叛臣。”封野紧了紧燕思空的手,“当然,他也并非没有顾虑,他带回的两千人,皆是精兵中的精兵,只听命于封家,或可保我爹周全。”
燕思空心中担忧,那精兵再精,也不过区区两千人,且远在三十里外,只是他没有说出来,安抚道,“如此我就放心很多,殿下回朝,与我老师联手,定能铲奸除恶,肃清朝野。”
“到那时。”封野低下头,轻轻吻了吻燕思空的发迹,“你我之间便再无阻隔,我要与你永远在一起。”
燕思空打趣道:“你就不怕殿下打断你的腿。”
封野轻哼道:“我封野怕过什么。”
燕思空噗嗤笑了:“你明明很怕你爹。”
封野撇了撇嘴,小声道:“我才不怕他,我只是敬重他。”
燕思空哈哈大笑起来。
封野将他拽到房檐的阴影下,用力亲了一口:“再笑,我可不让你走了。”
燕思空抚了抚他的面颊,含笑道:“我走了,早晚有一日,我们不用这般躲躲藏藏,可以肆意在月色下漫步。”
“当然。”封野露出了笃定的笑容。
——
在丧礼之前,一切都风平浪静。
依昭武帝的旨意,以国丧之规格为太后另择皇陵,重办丧礼,以息天怒。
此丧礼耗费白银五十万两,劳民伤财,惹得民间多有抱怨,朝野之中亦有不平之声,只是敢怒不敢言。
丧礼比之之前的还要盛大,又是祭天又是诵经,各藩王与群臣在冬日的北郊山上冻了整整一天,年纪大的怕是要冻出好歹。
这样一番折腾,才算是终于完成了丧礼,其中未出差池,怕是礼部人人都要回家烧高香了。
丧礼结束后,便要开始筹备大宴,可在大宴之前,朝堂上已经开始有了动作。
早朝上,有言官当着封剑平和封野的面儿进谏,说既然封剑平已经回朝,还应按照京察之标准,对其进行考核。
本身当初封剑平拒不回朝,是以大同仍有军务、不得脱身为由,昭武帝顺着台阶下来,允许暂不考核。
两派就当初陛下允许的是暂缓考核还是不考核争执了起来,但这争执并未持续太久,昭武帝传唤史官,将当日的记录拿了出来,果真,上面清清楚楚写的是暂缓。
恐怕当日昭武帝也是随口一言,谁又能想到,时隔不久,封剑平真的会回京呢,如今京察不过才过去了两三个月,对其重启京察,也是合情合理,封剑平自己是不便推脱的。
于是,此事便这样定了下来,对照从一品大员的规格,对大同总督进行考核。
这看似不甚起眼的一件事,却令所有人都意识到,战火,就此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