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的时候,任燚醒来过一次,他发现宫应弦正跟自己挤在一个被窝里,俩人几乎是交颈而眠。
宫应弦的呼吸轻缓而平稳,看来睡得十分香甜。
也许因为半梦半醒,也许因为头晕未褪,使得任燚忽略了此情此景本该给予他的震撼,他只是整个身心都沉溺在温柔乡里,飘飘忽忽,慵懒惬意。
说不定现在是在做梦,既然是梦,又何必顾虑太多。任燚大胆地用手臂横抱住宫应弦,调整了一个更舒服、更贴近的睡姿,尽情感受着宫应弦的体温。
如果这是梦,不要让他太快醒来——
待任燚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他好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扎实的一觉了,甚至睡得有点累,但他很快想起来,累是因为他一晚上都没有舒展身体,原因是……
可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任燚摸了摸宫应弦曾经睡过的地方,还有余温,人刚走不久。他心里有些失落,还以为能来一个暧昧的早安凝视,最不济,从同一张床上同时醒来的亲密也足够他回味好久了。
不过他人去哪儿了呢。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先跑了?
任燚犹豫着是继续装睡,等宫应弦回来,还是回到自己床上去,只是这被窝里属于宫应弦的温度和气味实在让他贪恋不已,他有些不舍得。
他趴在床上,用脸颊蹭了蹭宫应弦的枕头,这枕头确实挺舒服的,难怪宫应弦非它不可,他甚至有些羡慕这个枕头。不过,俩人能同床共枕,证明自己在宫应弦心目中的地位也是独一无二的吧。
任燚美美地笑了笑。
突然,病房门被打开了,任燚一抖,闭上眼睛赶紧装睡。
“别装了。”宫应弦嘴角轻扯,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看到你醒了。”
任燚只好睁开眼睛,还故意打了一个大大地哈欠:“刚醒,你上哪儿去了?”
“打电话。”宫应弦面带一丝得色,“警方同时锁定了三个嫌疑人,现在正在一一核实。”
“哇,这速度太牛了,怎么这么快找到的。”
“没有任何犯罪是无迹可寻的。”宫应弦解释道,“追踪提纯化学品所需要的原材料和器皿,就能筛出一个大致范围,氯相关的化学品具有强烈刺激性气味,不可能在人口密集区和群居公寓进行,这样又筛掉了一部分。根据准备和作案时间、作案手段等细节,侧写出凶手的年龄、性格、作息习惯,根据监控视频判断出凶手的身高、体态、特征。所有的线索加在一起,最终符合嫌疑人条件的就没剩几个人了。”
任燚拍了一下床,“抓人了吗?”
宫应弦点头:“已经出警了,先抓回来配合调查。”
“他们有化学背景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宫应弦冷哼一声,“制造炸弹的果然另有其人。”
“顺藤摸瓜,早晚会把他们一网打尽。”任燚从床上爬了起来,“那个,不好意思啊,占着你的床了。”
宫应弦挑眉:“你现在才想起来不好意思?”
任燚嘿嘿一笑,想着俩人已经是可以一个被窝睡觉的关系了,心里甜滋滋的。
“饿不饿?”宫应弦看了看表,“盛伯马上就送早餐过来了。”
“还行。”任燚伸了个懒腰,下了床,“我平时都是八点吃早餐。”
“一会儿多吃点。”宫应弦看着任燚,目光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任燚拉开窗帘,窗外阳光正好,只是远处清晰可见的爆炸现场令人感到压抑:“清理得怎么样了?”
“估计再过两天能清理完。”宫应弦凝重道,“目前死亡人数是六人。周川……找到了部分残骸,我的同事也牺牲了。”
任燚揪紧了窗帘,胸口一股郁结之气,上不去下不来,这种愤怒,如今只有凶手伏法的消息能稍微缓解了。
病房门被敲响了,宫应弦以为是盛伯:“进来。”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拎着盒饭的李飒。
“你怎么来了?”任燚有些意外。
“本来大家都想来看你的,但是太忙了,指导员让我来的。”李飒笑着招呼道,“宫博士。”
“你们中队有女消防员?”宫应弦看着李飒身上的衣服,有些意外。
“是啊,上次去你没看到她吗?她叫李飒,是我们今年招聘进来的专职消防员。”
“我现在还在专勤班。”李飒把盒饭放在了桌上,“不过我过段时间就可以上前线了,是吧任队。”
任燚“嗯”了一声:“明年我可以让你进一次火场,看看你的表现。”
李飒喜道:“我一定好好表现。”她把盒饭打开,“指导员说医院的伙食不好,李师傅专门给你做了营养餐呢。”她看了宫应弦一眼,“听说宫博士只吃自己家的饭菜,所以我就没带您的。”
“没关系。”宫应弦悄悄打量了一下李飒,看着她放下饭菜就开始手脚麻利地给任燚整理被褥,还收拾起任燚换下来的衣服,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衣服我给你拿回中队洗了。”
“好。”任燚拿起一个包子啃了一口,“啊,怎么是素的,我想吃肉。”
“你住院不能吃太油腻的。”李飒把衣服收拾好,又开始扫地,“对了,指导员让你赶紧把手机充上电。”
任燚都不知道自己手机没电了。通电开机后,他看到了曲扬波一大早发来的微信:叔叔知道你住院了,说要去看你,赶紧给他回个电话。
任燚嘴里的包子差点喷出来,他一查,果然好几个他爸的未接来电,他赶紧拨了回去。
“喂,爸,哎呀,没什么大事儿,吸了点一氧化碳而已。”
“没事的,你不要来,你也看新闻了,现在医院很忙乱,我过几天就出院了。”
“真的没事,乖啊,你好好在家待着,你一出院就请假回去陪你。”
好不容易把他爸哄住了,任燚松了口气,他冲宫应弦一笑:“其实,我爸也是消防员,几年前刚退休。”
宫应弦有些惊讶:“真的?”
“是啊,而且我爸……”任燚看了李飒一眼,“找机会给你讲讲我家老任的故事,可牛了。”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宫应弦,他爸和宫家的渊源,他原本是希望能从他爸哪儿得到有用的线索之后再说,免得让宫应弦空欢喜,现在看来,他爸能记得的已经全都告诉他了,剩下的就需要他们自己去搜寻了。
“好。”
李飒扫完地,又提上垃圾袋去扔垃圾去了。
宫应弦看着李飒出了门,心里有些不舒服,感觉她就像个女主人一样帮任燚忙里忙外的,“她经常做这些……家务吗?”
“这不叫家务,这叫内务。”任燚理所当让地说。
中队的公共内务都是轮班做的,干部少做,新人多做,当然,个人内务都是自己做的,只是伤员有特权。
“她经常帮你做这些‘内务’?”
“是啊。”任燚吃的正香,也就没注意到宫应弦的表情和语气有什么不对。
宫应弦不说话了,靠在床上生起了莫名地闷气。
“盛伯会不会带点肉过来啊,没有肉我觉得都吃不饱。”
“不知道。”宫应弦没好气地说。
任燚这才察觉到宫应弦好像不大高兴:“你怎么了?”
还未等宫应弦回答,一阵巨响突然传来,接着楼体震动。
俩人触了电一般从床上蹦了起来,对视一眼,眸中全是惊惶。
爆炸声离他们很近,就在这栋楼里!联想到前天刚发生的事,他们不由地全身发冷。
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第二声爆炸声响起,与刚才的能量差不多,楼体震动,但威力似乎不足以伤害结构。
门外传来尖叫声和奔跑声。
宫应弦和任燚的手机同时响起。
“李飒,发生什么事了!”
“言姐,发生什么事了!”
李飒粗喘着气,压低声音说道:“有个人、有个人要闯医院,被门口值守的警察拦住了,然后他就扔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会爆炸的东西。”
任燚从李飒的电话里听到了声嘶力竭的喊叫,那声音听来十分疯狂,但背景音太过杂乱,他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李飒马上道:“这疯子说他有毒气炸弹,还说什么要净化所有人。他堵在门口,不准大厅内的任何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