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甃筷子绕着面条,绕了一坨,放嘴里嚼道:“好吃吧?”
“好吃。”甘瓦尔道:“我吃过最好吃的炒面。”王宝甃眼尾扫一眼王西平,已经两天没跟他讲话了。王西平也不搭腔,专注的抄着小楷。
甘瓦尔专心吃面,也不管他们的事,俩个都不好惹。打开冰箱拿酸奶,看着两盒精美的巧克力,扭头问:“这是什么?”
“对了,拿过来拆开吃。”
甘瓦尔拿过来问:“里面是什么?”
“巧克力。”
“包装这么豪华……”
“进口的贵着呢。”王宝甃笑他,捏了一粒道:“这一粒好几十块。”
“这么贵!”甘瓦尔心里盘算,“这两盒不得一千?”
“差不多。”王宝甃拆开一枚递给他。
甘瓦尔不舍得咬,愣是把它含到化。王宝甃笑道:“没出息样。”推给他一盒道:“这盒给你随便吃。”
“你是发财了?买这么贵。”甘瓦尔瞪着眼。
“傻样儿,我才不会买呢。一位朋友送的。”
“噢,我明白了。是那个很酷的男人?他在追求你?”
“你还怪早熟。”王宝甃逗他,“追求是什么意思?”
“他想跟你好,他想娶你呗。”
“小学生都懂这么多?”王宝甃大笑。甘瓦尔不吃了,把巧克力推给她。
“咋不吃了?”王宝甃问。
“你别高兴太早,我老师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是因为它想吃鸡。”甘瓦尔一脸正色。
“你老师有理。”王宝甃笑道。
甘瓦尔看着巧克力问:“这男人家里很有钱?”
“差不多。”王宝甃道:“比我有钱多了。”
甘瓦尔看看王西平,喝了一口水,漱漱吐掉,“我不吃他的巧克力。”
“你刚还夸好吃来着。”
甘瓦尔看着她,“他没钱给你买巧克力,所以你才生气?”
王宝甃愣住,王西平也顿住笔。甘瓦尔道:“你们女人就是肤浅!他以后会给你买的,就算他买不起我会替他买,你别吃那男人的巧克力。”
“你三心二意,你以前对他很好,现在有钱男人送你巧克力,你就跟他生气不给他饭吃……”扭头朝王西平道:“你为什么不给她买巧克力!你买了她就不跟别人好了。”说完噔噔噔的上楼,抱下来一个盒子,塞给王西平道:“你给她买吧。”扭头上了楼。
盒子里是甘瓦尔赚了半年的钱,差不多小两万。王西平合上盖子,没作声。
“我不让你吃饭了?”王宝甃看他。
王西平把盒子推到她面前,扭头往厨房盛饭。王宝甃扯住他,“你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
“信你个鬼。”
“那你生什么气?”王西平看她。
“我没生气……”王宝甃话锋一转,“行,这事咱俩过了。”
“好。”王西平符合。
王西平盛了一大盘炒面坐下,王宝甃歪歪鼻子,“还怪长志气,馒头就咸菜也不吃我的饭。”
“你不让我吃。”
“我说不让你吃了?”
“你把饭喂狗……”
“喂狗咋了?你歧视狗?”王宝甃胡搅蛮缠。
王西平埋头吃面,王宝甃心痒痒,看着他问:“你到底气什么?”她琢磨了两天,死活弄不明白他气什么。她也实在好奇,以前俩人闹不愉快,都是王西平主动求和。
“你气什么?”王西平看她。他也琢磨了两天,死活弄不明白她气什么。
“得,这事过了。”王宝甃立刻打住。脑仁疼。
“晚会你给我掏耳朵。”
王宝甃打开盒子数着钱道:“你怪会享受。”
王西平笑笑,没作声。
王宝甃也很开心,睇他一眼道:“我还不了解你?撅撅屁股都知道要拉什么屎,还说自个没生气。”
“彼此彼此。”
“还装模作样的抄经文看经书,切。”
王西平不接话,他没有装模作样。
……
隔天何辞带了一帮同学来住宿,本来是约好城里聚,但何辞大包大揽,说吃住开销都算他,同学们何乐不为。
何辞商量着晚上能不能篝火,王宝甃当然乐意,不就拢一堆柴火?顺带推销要不要啤酒烧烤,何辞正愁没地吃,俩人愉快拍板。王宝甃给他制定了份菜单,搬出墨脱石锅,打算烧烤。石锅炖鸡一起来。何辞直夸她是生意人。王宝甃才不管这话是褒贬,来了头小肥羊,她要愉快的宰。
入秋了,下溪村的游客慢慢多了,三两的游客经过篝火堆,都要打听是哪家民宿。王宝甃趁机做了一把宣传。王西平烤着烧烤问:“我们会不会太张扬了?”
“不张扬怎么做生意?”
王西平哑口无言。
何辞朝她喊:“妞儿,再来两箱啤酒。”
“好咧。”王宝甃应声,转身回屋拿酒。何辞进来帮她,“妞儿,你得请俩阿姨。”
“请了,有阿姨打扫客房。”
“我是说厨房,我看你忙的团团转。”
“还没来得及请,我这是第一次给客人备餐。”
“哟,哥儿的荣幸。”何辞看她道:“我联系好老猷了,后个上午我接你们,你回头跟阿玥说声。”
“咦忘了,我还没跟阿玥说。”王宝甃拍脑门。
“等会说就行。我中午订了西餐,吃了晚饭我们看电影……”
“下午看完电影就回来……”
“老猷让下午去他住的地方坐坐,他想跟阿玥,嗯哼你懂的。”
“行吧,我明白了。”王宝甃点点头。
“你看起来有点勉强?”
“后个周末,我怕民宿忙不过来。”
“统共几间房他照看不过来?”何辞看着烧烤架前的人,俩人眼神对视,王西平垂头撒调料。
“不能回来太晚,我十点前要……”
“OK,不是问题!”伸出手要跟她击掌,王宝甃不情愿,何辞挑眉道:“才几年不见?变得扭扭捏捏小家子……”
“你才扭捏。”王宝甃跟他用力击掌。
“对,这才是我认识的爽妞儿!”说着勾上她脖子。
王宝甃很不自在,正要甩开他胳膊,何辞拍拍她肩,拎着两箱酒回餐桌。王宝甃忽然又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何辞怎么也算半个哥,学生时代没少替自己出头,现在又替自己拉场子,自己还想甩甩脸子?不是东西。不是东西。
酒过三巡,何辞让王宝甃过去坐会,王宝甃推脱不过,想着坐就坐会。桌上都是同龄人,聊的话题很容易切入,尤其谈的都是业界生存环境,王宝甃听他们说,偶尔才插一句。何辞想开公司创业,桌上人争论不休各抒己见。
何辞胳膊撑在王宝甃椅背,趴她耳边问:“你什么想法?”
“我很保守。”王宝甃斟酌道。
“你还怕得罪我?咱俩认识都二十多年了。”
“先去同行那里吸收经验,回头再说开不开,眼下创业环境很恶劣。”王宝甃敞开道。何辞满意的笑笑,揉揉她头发。
王西平把烤糊的菜扔掉,重新串上烤。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何辞搂着王宝甃,俩人垂着头举止亲密。王宝甃很顺从,看不出有不情愿的意思。
王西平往茄子里放了蒜蓉,专注烧烤。餐桌再热闹,跟他没关系。忽然一阵起哄声,“喝一个,喝一个,喝一个。”王西平忍不住擡头,何辞朝王宝甃举着杯,有喝交杯酒的意思。王宝甃看看这边,端着连喝三杯搪塞过去,起身走了过来。
王宝甃站了会儿,替他打着蒲扇道:“我跟何辞打小就认识,他老跟着我哥替我出头……”
“没事。”
没事?没事是啥意思?王宝甃琢磨这句话。
打量王西平脸色,看来是自作多情了。没事就是不介意,单纯的字面意思。
“我后天跟何辞相亲。”
王西平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王宝甃站了半晌,放下蒲扇,讪讪的离开。
热闹散尽,各个上楼休息,王宝甃收着一张张餐椅,王西平捡着一根根烤签,俩人各自收拾着。无话。
王宝甃睡不着,比吃了黄连苦。
王西平更睡不着,他就是那颗黄连。
俩人今晚突然觉得尴尬,相顾无言,这是从未有过的。连王宝甃这种凡事要问个明白,讲究坦荡荡的人,也怯胆了。
王宝甃起身上厕所,厨房灯亮着,王西平看她道:“泡点黄豆,明早上有客人喝。”
王宝甃点点头,上了厕所回来道:“早点睡。”
“睡不着。”
王宝甃踌躇了会,搓搓胳膊道:“我替你掏耳朵?”
王西平擦擦手,引着她进卧室。王宝甃道:“要不回我房间?我怕打扰甘瓦尔……”
王西平扭头进了她房间,趴床上一侧。王宝甃想抽自己嘴,就是欠。掏了十分钟,王西平闭上眼恍惚入睡。王宝甃活动下颈椎,躺在另一侧看他。王西平忽的翻过身,手捏着她颈椎问:“你对何辞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更长远的想法。”
“谁晓得,看缘分吧。”王宝甃耍了个心眼。
“我家人很满意他,我对他也不排斥,如果有更近一步的关系,我愿意试试。”又补充道:“也许我克服了障碍呢?你说呢?”
“不好说。”王西平闭眼睡觉。
“好不好说,不得试试?”王宝甃道:“汪医生老说,你谈个恋爱试试呀,不谈怎么知道克服了没。对吧?王医生。”
“你气什么?”王西平睁眼看她。
“我气?我没生气。”王宝甃否认。
“那你闹什么别扭?”
王宝甃坐起来,“我没闹别扭,我在跟你理性分析,如果我谈恋爱了,你王西平靠边站,你不能睡我的床,不能动不动就亲我……”话没落儿,王西平扭头出了房间。
王宝甃一股气出不来,裹着被子骂他。
王西平在集市买菜,骑着摩托正要走,被买早饭的邬招娣喊住。邬招娣寒暄了几句,切入主题道:“我打那死丫头电话她不接,我正要去坳里找她。”
“西平,二娘不跟你说含糊话,我也不喜欢指东说西。前个宝猷进城,我们娘俩在家吵了一架。我让死丫头晚上回来家住,她不回来,她哥让她住你姑奶家,她也不住。我好赖话说尽她都不听。”
“这当口何家正上门说媒,那媒人提了一句,问幺儿是回来家住还是民宿,我当时没琢磨透啥意思,等人走了我才明白,何家是介意你跟幺儿……”
“我明白,以后我回来住。”王西平道。
“西平,你别嫌二娘说话直接,我说话那死丫头不听,她老觉得我亏欠她,我说东她非往西。媒人问这话我也很生气,可后来我也琢磨明白了,你跟幺儿说是姑侄关系,可外人不这么看……”
“我明白。”王西平点点头。
“你这孩子明事理,一点就透。那死丫头不知道香臭,就会跟我对着干。”邬招娣道:“二娘跟你太爷爷不会多心,可街里人那张嘴……不瞒你说,前几天陈家婶子说你们晚上闲晃,我都想撕烂她那嘴,你们要是传出什么闲话,我八张嘴也解释不清。”
王西平回了民宿,王宝甃蹲在门口洗衣服,擡头看看他,老半天道:“有脏衣服没?”王西平拎着菜,手紧攥住袋子,看着她摇头。
王宝甃没说话,垂头继续洗衣。
大半晌,王西平不动,王宝甃仰头看他,“有事?”
“宝儿,我晚上回去住吧。”
王宝甃愣了大半晌,点点头,“正好,我妈嫌我们孤男寡女,你回去住……”
“你不要乱想,我知道时机不对……”
“什么时机?”王宝甃看他。
王西平没说话,他明白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