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没出息。”王宝甃直愣愣的看着邬招娣。
你少说两句!”王与秋瞪她。拉着邬招娣胳膊,安抚她坐下道:“这事是我办的不好,我应该提前给你说声。我看那家民宿贴了转让,就想着这不比城里赚的少。宝猷回来肯定要往城里发展,宝猷出去闯,幺儿愿意留在咱们身边,这不是更好?出去的姑娘有几个愿意回来?你别傻了,好好琢磨是不是这理?”
邬招娣心下思量,不接话。
王宝甃看看邬招娣脸色,心里憋屈道:“姑,你算是说到我妈心坎里了,我留家里伺候你们,王宝猷在外无后顾之忧,这简直……”
“你这死丫头就是欠打,从小歪嘴我偏心,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偏谁?我告诉你王桂枝,我问心无愧,我一碗水端得平,我对你跟王宝猷一样。”
“行,你借我二十万。”王宝甃伸手道:“我打欠条,一年内连本带息还清。”
邬招娣愣住,大半晌道:“不行,你哥房子……”改口道:“回头问问你大伯……”
“咱们家有钱,我凭什么找大伯借?”王宝甃打断她。
“死丫头说的理直气壮,有钱是你赚的?你哥马上要结婚了,婚房还不该装修?”
“宝猷谈女朋友了?”王与秋诧异。
“这不分分钟的事?有好几家提就等他回国相了。”邬招娣道。
王宝甃撇撇嘴,再不说话。
“你撇什么嘴?我大不了给你借不就行了?你哥的房子肯定要装,往后推不得。”邬招娣道:“别老想跟你哥攀地位,咱中国的文化传统就这样,儿子结婚,父母房车一切包办,自古以来都这样。”
“儿子跟姑娘就是不一样,这不是我偏心。你哥的孩子姓王,你的孩子能姓王?镇里分宅基地,只有男丁的份,从没姑娘的事。”邬招娣咄声道:“给你哥买房是理所当然,这房子到底是我们王家的,给你买房算怎么回事?将来你的婚房你婆家自会置办。你哥娶媳妇我们家花钱,你出嫁自该男方花钱,这样社会才平衡……”
“我问你要房了?”王宝甃瞪着眼。
“那你冲我摆什么脸?”邬招娣理直气壮道:“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三大件一个没少!你姥姥就陪嫁我了两床被子。你姑姑也什么陪嫁都没有。咱们女人的命就是这样……”
“嫂子,年代不同了,男女都平等了。”王与秋听不过道:“现在女方陪嫁房车不算稀罕……”
“我要是药厂老总,我能陪嫁八套房。平头老百姓里几个有能力陪嫁房的?”邬招娣打断她。
“嫂子,幺儿压根就没提房,她不过借二十万周转,你态度……”
“我态度怎么了?难道我说的有错?”邬招娣道。
“我妈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
“王宝甃,你再说这话我撕烂你的嘴,我少你吃还是缺你穿了?我坦坦荡荡,我从不重男轻女。我供你读大学就是让你有本事了,回头埋汰我?你去工厂车间里头看看?别身在福中不知福。”邬招娣指着她道:“你再瞪眼看我试试?”
“嫂子,这眼大也是错了?幺儿的眼睛本来就圆溜溜的。”王与秋笑道。暗地里朝王宝甃使眼色,让她赶紧离开。王宝甃不离开,手掌用力的拍着桌子。
邬招娣道:“你再拍一下试试?”
王宝甃又愤怒的拍了下,邬招娣要过来打她,王与秋伸手拦着,王宝甃道:“我就没指望能借出一分钱,你那一通子谬论,不就想把自己那点心思合理化?别自个瞎琢磨了,没人惦记你那点臭钱。”
“我什么心思?”邬招娣问。
“重男轻女的心思!”
“别笑掉大牙了,我犯得着?我从来都心安理得。我重申一遍,我没有重男轻女,是你自个心胸狭隘心眼小。有本事一个子别问我借。”
“放心!我绝不问你借,我往大街上乞讨都不问你借!”
“吃过天饭别说过天话,你人生路长着呢。”邬招娣瞥她一眼,“接一家民宿多少钱?你有?”
“一共四十七万,幺儿自个有二十万,她跟西平俩人合伙。”王与秋道。
“啥?”邬招娣骂道:“王宝甃你是不是蠢?你把王西平给推了,你那一半我跟你合伙。”
王与秋为难道:“嫂子,这不好吧?西平把钱都转过来了。”
“有啥好不好?这事咱自家人就能搞定,用得着跟人合伙?”邬招娣道:“剩下三十万我拿,不行算宝猷的。”
“我刚问你借,你说装修没钱,一说合伙你就有钱了?”王宝甃看她。
“这不是正经事?”邬招娣说的稀松。
“你要是插手我的事,我把民宿搅黄,让陈家人接了!”王宝甃拿出手机,“我现在就把王宝猷拉黑,我跟他老死不往来。我拿你没办法,我拿王宝猷出气!”
“你是不是欠打?”邬招娣骂她。
“嫂子嫂子,这事咱不好掺合,咱爸让他们合伙的。”王与秋拿王国勋出来说事。
邬招娣愣了下,指着王宝甃,恨铁不成钢道:“你脑子有坑?一共就差三十万,你不跟自家人开口,出去找人合伙……”
“我故意的,我偏不跟你合伙,我死都不跟王宝猷合伙!”王宝甃气死了。
邬招娣拿着茶叶盒砸她,“让你死轴!你这犟脾气除了咱家人,看谁忍得了!别最后跟王西平翻脸让全家跟着你丢人……”话没落儿,王宝甃捂着眼睛蹲下,王与秋赶紧过来,吓得拉她手问:“怎么了怎么了?砸到眼了?”
……
正晌午,王西平才从桃园回来,他担心这两天有暴雨,今一早就在桃园挖了排涝沟。他家桃园不比别家,正处低洼区。
王西平放下工具,脱掉汗透的衣服,拉过门口的水管往身上浇。尽管穿了长袖,身上还是被桃枝划红了几处。水流顺着脖子往下冲,正痛快,忽的回头看,王宝甃躺在梧桐树下的吊床里,正翻身转过去。
“……”
王西平回屋,收拾妥当出来,看着吊床上的人,一时无话。拨拉了下头发,索性先做午饭。拿着铲子进菜园,人愣在那,豆角架被东倒西歪的折断,两株辣椒,一株紫茄子被连根拔起,一排小葱也被拔了拔。
毋庸置疑,这事是王宝甃干的。被摧残的这些都是她不爱吃的。番茄黄瓜草莓,她爱吃的都安然无恙。
王西平走到她面前,王宝甃翻身转过去,王西平看了她会,往院角拿了几根细竹竿,把豆角架重新搭好,辣椒茄子都栽回去。摘了把生菜进院,半途折回来,看着王宝甃问:“你糟蹋菜园干什么?”
王宝甃趴在吊床里,看不见脸,也不出声。王西平荡了下吊床,王宝甃拿出手机,二话不说,转给他一千,转身回院里,反脚踢上里屋的门。
“……”
王西平碰了一鼻子灰,端了盆正在洗菜,王国勋背着手找来问:“西平,幺儿在不在这?”
“在里屋。”王西平点头。
王国勋叹口气,敲敲里屋的门:“幺儿,你妈她知道错了,她还给你煮了鸡蛋,你快拿上敷敷。”里屋没出声。
“你跟你妈一般见识干啥?说到底都是你吃亏,你就弄不明白这理?”王国勋道:“你妈知道错了,我训斥过她了,你爸也不依她,她本来要当面向你道歉,我怕你见了生气……”
“我不生气,你让她来。”王宝甃拉开门。
“这是我喂的母鸡,下的蛋都不舍得给缨子吃,特意煮了给你敷。”王国勋剥着鸡蛋壳道。
“我不敷,你留给王宝猷吧。”
“好好的怎么扯上你哥了?”王国勋做和事佬道:“我替你妈给你道歉,你看行不行?”
“她亲儿子要回来了,这鸡蛋给他留着,别给我糟践了。”王宝甃道:“那群鸡你好好喂,等你亲孙子回来一天炖给他十只。”说着上了床,盖上被子睡觉。
“你看看你看看,这说的什么孩子气话?让西平听了笑话。”王国勋笑道:“你哥是我亲孙子,你不是我亲孙女?”
“他是王家人,我是盆要泼出去的水。”
“你妈说话就是没水平,她是有口无心,得罪完一圈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的。”王国勋道:“你想睡就睡会,这事我替你做主,你回头往你姑姑那住一段,让你妈自个琢磨去,你看行不行?”王宝甃没接话。
“你妈是钻进了胡同里转不过来弯,家里孩子多免不了会偏心,你伯母一直怪我偏心你爸。等你为人父母你就体会到难了。左右都不是,左右都不落好。”
……
王宝甃睡到傍晚,迷迷糊糊里感觉眼皮痒,睁开眼,王西平坐在床头,拿着鸡蛋替她敷眼角。
王宝甃翻身过去,王西平拉过她,“还没消气?”剥掉蛋白,吃着蛋黄道:“太爷爷宰了只小公鸡,在灶火上炖。”
“我像猪?给点吃的就能哄?”王宝甃没好气。
王西平看她道:“再深一点眼就……”
“瞎了才好。”
“你爸妈都过来了,看你在睡觉就回去了。你妈的眼睛肿了。”伸手比划道:“肿的跟核桃一样。”
“假了。”王宝甃一听就假。
“真的!”
“我妈从不在人前失态,她眼要真肿了,绝不会出门。”王宝甃拆穿他。
“……”
王西平端了炖锅出来,甘瓦尔也写完了作业,三个人坐在院里吃晚饭。王宝甃不大有胃口,喝了碗鸡汤就饱了。甘瓦尔吃着饭,不时盯着她眼角看。
“看什么?”王宝甃问。
甘瓦尔扒着饭,不出声。
“太爷爷提了民宿的事。”王西平道。
“提了什么?”
“让我多包容你。”
“包容我什么?”
“人倔脾气差。”王西平言简意赅道。
王宝甃不接话,明显不服。
饭后,王西平在屋里看世界杯,王宝甃在院里闲转。甘瓦尔找了个袋子,拿着手电筒要出门,王宝甃截住他,“去哪?”
“去摸懒爬子。”甘瓦尔道。
“我领你去。”王宝甃示意屋里道:“喊上王西平。”
“他才不去,他要看世界杯。”
俩人一路嘀咕到大槐树,又折回来。王宝甃回堂屋喝水,甘瓦尔在院里喊王西平。王宝甃出来,喊上甘瓦尔离开,俩人前脚出门,后脚王西平追过来问:“电视怎么蓝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