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甃回堂屋,拿过自己的包,掏出只手串给他。王西平接过看,是小叶紫檀佛珠。
“会盘吗?”
王宝甃说着掏出笔记本,撕了页纸给他,“照这个方法盘。”
王西平接过,点点头。
王宝甃又掏出一套兵马俑,“给甘瓦尔的。”
王西平转着佛珠,看着她。
“这是信物。你不但是我侄儿,也是我哥们儿!”指着白墙道:“晾一个礼拜,回头帮你刷漆。”挎上肩包阔步离开。
推开门进家,邬招娣截住她:“一天都找不见人,走,跟我去街里买东西。”
“我不去。”
邬招娣拽住她包,“快一点,我拎不动。”
“你买啥?”
“买的多,看见啥买啥。”邬招娣道:“晚上打羊排火锅。”
“我不吃,我想减肥。”
“减啥减?嘴上涂点口红,把那耳坠子戴上。别磨蹭,回来还要炖羊排呢。”邬招娣催她。
“你去买菜,我在家炖羊排……”话没落儿,邬招娣拧她一把胳膊,“快点,别让我多说话。”
王宝甃迫于形势,涂了口红,戴了耳坠,拿着电车钥匙出来。邬招娣道:“电车没电,咱母女俩走路去。”
“这显示满格电。”王宝甃指着电源。
“那是虚电,电瓶该换了,骑不了几米就没了。”邬招娣睁着眼说瞎话。
“……”
邬招娣拉着王宝甃,专捡人多的地往街里走。嘴里不时叮嘱,挺直背,步迈的小点。那人是你嫂子,冲人笑笑,打个招呼。那人是你侄媳妇,冲人笑笑,问声好。别拉着个脸,别皮笑肉不笑。
街口文化广场上,坐了群带孩子的大妈。王宝甃随便扫了眼,应该都是侄媳妇儿。几个人凑上来,眼睛打量着王宝甃,嘴里朝邬招娣夸道:“哎哟,这就是你家宝丫头?几年没见都不认识了。发落的这么水灵也不带出来瞧,细高挑,明鼻子大眼,一脸的福气相,以后你净跟着享福……”
“这些年都在城里读书工作,回来的少。这次还是被我拉出来买菜,平时就不爱出门。”邬招娣笑道。
“你要不说是你家姑娘,这打对面都不认识。真是女大十八变。我记得你家丫头以前跟个野小子一样,夏天晒的黑瘦,短头发短裤衩,骑着自行车每天打这经过去上学,这才几年没见跟换了个人似的。”
“是啊,以前还跟我家臭小子打架,把他打的哇哇直哭,他爸还揍了他一顿,说他没出息,被一个丫头片子打的……”
邬招娣赶紧打断,“那时候小刚上初中,这都十来年的事了。”
“现在多大了?有对象吗?”
“哎呀这事不急,刚过二十六没多久。”邬招娣眼神示意工业区道:“头两年有几家跟他爷爷提,他爷爷不愿意,老囔着年龄小。”
“哎哟不小了,这年龄都该抱孩子了!”
“这都咱老观念,现在二十六都算小的。念完大学都二十三了,有几个出了校门就结婚的?他爷爷常说幺儿懂事,工作的头一份工资就给他买了个按摩的洗脚盆。”邬招娣撚着脖子上的项链道:“还给我买了条项链,给他爸买了块表。我老说让她攒着点,边工作边读研不容易,这丫头还跟我着急……”
“都读研了?一个月工资高吧?”
“一般吧。就五八万那样。除掉日常开销,不过落个三两万。”邬招娣不在意道。
“哎哟这还一般?我儿子都工作六七年了,月薪才四万。”
“是啊,我家丫头也才三万。”
“我家那个虽说有六七万,但刚顾住日常开销跟房车贷。”示意旁边的孩子道:“我还时不时的塞钱。孙子光一年学费都好几万。”补充道:“也就你家丫头会过日子,每个月还能攒三两万。”众人艳羡暗咂舌。
王宝甃全程不接话,她怕一张嘴,就把邬招娣的台给拆了。王宝甃也明白,邬招娣的目的达到了。用不了两天,全镇都会知道,王家有个高颜值,高学历,高收入,孝顺懂事,会过日子的姑娘。就等媒人踩破门槛。
事与愿违,一个礼拜过去了,没一个媒人上门。邬招娣总结了原因,大概媒人觉得王宝甃太优秀,一般的男人配不上,优质的男人还在筛选。
王宝甃认为她总结的很对,除了最后一句话。
邬招娣老神在在,并不急。她认为亲不能轻易相,相多了廉价。
王宝甃完全符合,巴不得。
尽管邬招娣没什么大文化,但是有想法。毕竟当了几年妇女主任,不同一般的乡镇妇女。时常跟着领导开会,也经常调解邻里的鸡零狗碎,深知女人嫁不好,还不如不嫁。
她手里的数据显示,南坪镇的离婚率与日俱增。一百对夫妻中,有三十对离婚,十对胡来,二十对闹矛盾,三十八对在搭伙过日子,两对过的看似如意。
婚。要结。但需慎重。不能过不了两年,落个离婚的名声。所以她不着急,也不催。有花自然香,何必东风扬。
王与秋不认同,她不知邬招娣哪来的底气。南坪镇就巴掌大,优质的男丁寥寥,按她的标准找女婿,搞不好就砸手里。
王宝甃事不关己的吃早饭,不参与她们姑嫂的话题。王国勋听不过道:“秋儿,你嫂子说的没错,幺儿刚读大学就有人朝我打听,咱镇里再没有比幺儿更好看……”
“爸,我以前也是镇花……”王与秋话没落儿,邬招娣打断道:“爸,其实我早有人选了。”
一桌人看她,连王宝甃也停了筷子。邬招娣打着算盘道:“电器厂那俩儿子,大的三十,小的二十六,哪个都行。”
王与祯愣住,“你可真敢想,齐大非偶……”
“是何家,上鸿电器。”
“吓我一跳,我以为是昌宇。”
“昌宇家儿子不行,就一败家子。”邬招娣道:“何家大儿子跟宝猷关系好,以前常来咱家玩,家教各个方面都不错。我前阵跟宝猷通了电话,何辞还没女朋友,八月底会跟宝猷一块回国。”
餐桌静默了片刻,王国勋拍板道:“我看有谱。”
“何家孩子还行。”王与秋符合。
“他能看上幺儿?”王与祯问。
“这好说,让宝猷私下问问他,有意思就见个面,没意思就问他弟弟……”
“妈,你说的何辞,是那个初中剪我刘海儿……”
“就剪了一撮,他不是成心的。”邬招娣打断道。
王宝甃懒得辩,是不是成心的她知道。初三那年跟风,留了时兴的齐刘海儿。何辞来找王宝猷,看她趴在书桌上睡,拿了把手工剪,把她的齐刘海儿剪了一半。那阵她在学校洋相出尽,只要风一吹,她的刘海儿就朝天翘。
王国勋道:“这事不急,等他们回国再说。”
王与秋问:“嫂子,西周她媳妇是不是生了?”
邬招娣撇嘴道:“早生了,是个早产儿,听说王西周喝了点马尿,回来俩人推搡了下。”
“他们家事咱不管,出门少说闲话。”王国勋道。
“我也就跟与秋说两句,出门肯定不提。”邬招娣问道:“后天摆满月酒,咱们家随多少?”
“在家摆满月酒?”王与秋问。
“家里不是省钱?听说这次医院花了两三万……”看了眼王国勋,转话题问:“王宝甃,你打算啥时候找工作?”
“我民宿里小妹突然不干了,我想让宝甃偶尔帮我照看一下。平日里还好,周末忙不过来。”王与秋斟酌道。
“你们商量好的吧?”邬招娣朝王宝甃道:“你就是不愿上班!”
“回来当个老师也行,学校里缺教数学……”王与祯话没落,邬招娣打断道:“跟王阿玥一样,在你们学校里混日子?”
“你这话难听,教书就是混日子?”王宝甃歪鼻子。
“我没说教书是混日子,我是说窝在镇里不好。”邬招娣道。
“我就窝了一辈子。”王国勋道。
“爸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年轻人应该……”
“王西平家里刷墙,我过去一趟。”王宝甃擦擦嘴,快步出了屋子。
王西平举着滚筒刷屋顶,王宝甃拎着滚筒刷墙面。甘瓦尔想帮忙,王宝甃问:“不上学?”
“星期天。”甘瓦尔道。
王宝甃指着一个毛刷,让他蹲下刷墙角。甘瓦尔刷了会,擡头说:“羊沟村开了好多野花。”
“嗯,好看吧。”王宝甃敷衍道。
“还行。”甘瓦尔道:“杨树都长叶了,溪水温度也不凉……”
“王西平,你干嘛?”王宝甃指着滴在肩膀的漆。
“我不是有意的。”王西平一脸诚恳。他确实不是故意的。
“你下来你下来……会不会刷?地上都是你滴的漆。”王宝甃道。
王西平从八仙桌上下来,拿着滚筒刷墙,不时扭头看王宝甃,你不也滴?王宝甃刷着顶道:“我刷的比你平整。”
“我不认为。”
“甘瓦尔,我跟王西平谁刷的好?”王宝甃看他。
甘瓦尔看了会,识时务道:“你刷的好。”
“羊沟村的杨树长叶了?”王宝甃问:“野餐的时候能遮住太阳……”
“能!”甘瓦尔急道。
“好,咱们明天去野餐。”王宝甃好心情道。
“那都准备什么?”甘瓦尔问。
“我准备食材,你拿着吊床……”
“我大伯家摆满月酒,我明天要去帮忙。”王西平扫兴道。
“下周吧,明天有点仓促。”王宝甃改口道。
“下周我给你烤肉串。”王西平看她道。
“不稀罕,我没吃过肉串?”
“你吃什么,我给你烤什么。”
“回头再说。”
王西平看了她眼,举着滚筒刷墙。没一会儿,身上落了滴漆,擡头看王宝甃。
“sorry,它自己滴的,不怪我。”王宝甃耸肩。
王西平没接话,挪了挪地。没一会儿,身上又落了滴漆,擡头看,王宝甃在专注的刷顶。
王西平回头继续刷,算了时间,猛的擡头,王宝甃举着滚筒在他头顶,一滴漆半落不落。
“……”
王西平接了个电话,对方跟他确认时间,看什么时候方便安装电视。
“你买电视了?”王宝甃问。
“买了。下个月有世界杯。”
“你还看世界杯?”王宝甃讶异。
王西平不想理她。
“我也看世界杯。”王宝甃问:“你喜欢谁?”
“梅西。你喜欢谁?”
“勒夫。德国队主教练。”王宝甃道。
“……”
“你喜欢足球?”王西平很意外。
“我不喜欢足球,我喜欢赌·球。”
王宝甃从八仙桌下来道:“上届世界杯我赢了两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