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难得接了句。
梁巳直点头附和,“而且镇里工厂租金便宜。”
“他拒绝了,你就要去当监工。”梁明月说出下下策。
“什么是监工?”梁巳两眼一抹黑。
“你就管好不让偷工减料,管好厂房施工进度,管好工人就行。”梁明月说:“咱们这小地方,施工队伍乱来,你管好这些就行。”
“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偷工减料?”梁巳好奇。
“你……”梁明月摆手,“不用了,你什么都不用管了!”
“我本来就不懂啊,问你还嫌烦,我又不懂原材料,我怎么会知道他们有没有……”梁巳话没完,就挨了一顿打,“我不用你了!不用你了!不用你了!”
梁巳哇哇直叫。
梁母嫌吵,说她们了几句,坐去一边。
小姨则在一旁煽风点火,怂恿梁巳打回去。
梁明月也是这两天才找到一种新的解压方式。梁巳以前问蠢问题,她理都不理。现在问,她就打,而且越打越痛快。
梁巳开始还忍气吞声,现在在小姨的怂恿下学会反抗,也拿着沙发上的抱枕打回去。俩姐妹各举个抱枕,你甩我一下,我夯你一下。
梁母说她们,“等会你们就打恼了。”
话落没一会,姐妹俩翻脸,梁巳捂着头蹲下,被梁明月个二百五夯得眼冒金星。
“你是不是缺心眼,哪有打头的?”小姨说梁明月,“你是从小练武术的,力气能跟普通人比?”
梁明月则扔了手里抱枕,冷静地站在一侧。梁巳翻眼看看她毫无悔意的脸,咧着嘴就哭。
??你老想压我一头
梁巳还没哭出来,外头下雨了,小姨喊她把不禁雨水的花先挪个位置。梁母收了衣服在沙发上叠,叠两下,心事重重地看看后院挪花的人。
梁明月则事不关己地,翻出梁巳偷藏的酸辣粉坐在餐桌前吃。自从大学毕业,十来年都没吃过这东西。
梁父换了家居服出来,坐在沙发上唏嘘,说以后不打算再跟他那帮老朋友聚了,两年聚一回,一回少俩人,不是已经下去了,就是在病床上排队等着下去。又说桌上的一位前领导,退休前很风光,路上要是被交警拦下查车,报他名儿就行了。如今看着又落魄又邋遢,西装后领子上都被磨了圈油亮的头垢,脚下的皮鞋都起皮了。
梁母说他回来的及时,预报的今晚有大雨,也还好厚外套都洗晒干净了,明儿变天穿正好。
“估计后院那株银杏树,叶子又该落满地了。可惜了,正好看呢!”
“啥心都操,先管好自个吧。”梁母好笑道。随后看向一面吃粉一面回信息的梁明月,“你胃不好,也少吃这东西。”
梁明月只顾回信息,没应声。
梁巳挪完花涮了脚,毛巾擦擦,光着脚回了屋。小姨也擦了脚进来,说着,“以后我老了就有经验了,家里绝不能铺地毯,太费事。”
“你已经老了。”梁母说。
“没过七十就不算老。”小姨回她。
“还嘴硬,你手背都有老年斑了。”梁母指给她看。
小姨才不管,给她的狗擦着爪子说:“你们家都忙,其实应该抽空爬个山或去赏个景。”
“以前春秋天,我就爱领着孩子出去转,这习惯都三四十年了。今年春上闺女来看我,我们还去洛阳看了牡丹。以前还去过啥殷墟……挖出甲骨文的地方,我也看不懂。我就看个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的就怪美。”
“诶……你们家是不是从来没一起出过门?”
“你姐爱清静,哪都不愿去。”梁父接话。
“多会撇自己。”梁母说他,“年轻时都忙着赚钱糊口,哪有空。”
“也是,你们生意人跟我们不一样。”小姨说:“我们单位好赖有双休节假,平常也会组织去旅游。”
“妈,我们家出过门吧?有一年我们去威海?”梁巳插话。
“威海?”
“你肯定记岔了。你妈就不去海边,而且她晕车,我们俩就出过一回远门去莒县,你妈难受了三天!”梁父接话。
“我没记错呀。我们还坐了水上摩托……”
“还水上摩托……你妈小时候差点被淹死,她怕死水了!”小姨说:“你肯定记岔了,你好像跟我们家去过。”
“姐你没去过吗?”梁巳看梁明月,“威海呀,威海!”
“你在说梦话?”梁明月看她,“我们从没全家出过远门。”
“我天呐!你们都集体失忆了吗?!我们还拍了……”梁巳蹬蹬蹬上楼,去扒她的相册。当翻出照片,上面并不是家人,而是小姨小姨夫,表姐和她。看见照片她才慢慢想起,她确实是跟小姨去的。
下来楼小姨问她,“是记岔了吧?你读六年级那年,我们单位旅游,我交了家属随行的钱,你表哥死活不去,钱又不退,我怕吃亏,就拉上了你。”
“看你这话说的……”梁母说她,“一辈子吃嘴上的亏。”
小姨毫不在意,又随口道:“你这孩子胳膊肘怪会朝自家撇。还有一回明明是我买给你的粉书包,你硬说是你妈买的。”
梁巳不说话,半天笑笑,“我记错了。”
梁明月正等一条重要信息,嫌她们吵,擡脚就上了楼。
小姨努努嘴,朝梁母说:“老大入错行了,她应该当那啥……姐夫,就是代表国家发言的叫啥职位?”
“外交部发言人。”
“对!她应该去当外交部发言人,一言不合,夯死外国那些居心叵测的鼈崽子们!”
……
“你大外甥女要有这本事,我还坐这儿?”
“我大外甥女真要有这本事,我早跟着去北京吃香喝辣了。”小姨剥着橘子,悠然自得地吃。
“还好你大外甥女没这本事,否则早晚落马。”梁母没好气地说她,“咱家思想就腐败,老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姐夫,你说官员为啥腐败被揭露……就叫落马?”
梁巳坐一侧想事儿,好半天才试探着问:“爸,你记得袁叔叔吗?”
梁父怔了下,梁母也愣住,还是没心没肺的小姨说:“是那个一辈子没结婚的变态?……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常看着怪干净斯文,人也怪和气,咋会干出那事儿?”
“什么事?”梁巳看她。
“你那时候小,估计忘了。”小姨说:“他猥亵邻居家的小闺女,警察来的时候他就犯心脏病……”
“下大了,下大了。”梁父催小姨,“贝贝呢,是不是又跑去后院了?”
“贝贝——贝贝——”小姨朝后院喊。
“湿哒哒就别让它上屋了。”
“霏霏要没来就别让她来了,说不好一会大雨。”梁父说。
“这蒙蒙细雨就下不大。”小姨接话。
屋里静了会儿,梁母喊梁巳去主卧,拿出一个最大的首饰盒,掀开给她看,说里面统共有十八件,让她跟梁明月霏霏每人各分六件。
“你先暗中挑自己中意的,等会霏霏来了再一起分。”
“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你先挑。”
梁巳高兴坏了,斟酌着挑了六件。这些首饰说不上多贵重,也算不上轻,有些是这些年陆续添置的,有些是梁母出嫁时,她母亲偷偷塞给她的。
她姥姥家在清末还是官家,家里有些私物早早就被埋了。一直到她母亲临去世前,这些东西才被陆续挖出来。也不多,零星几件,她们四姐妹给平分了。
“我本来也不爱戴这些东西。”梁母说:“留给你们是一份念想。”
“嗯,我会好好珍惜哒。”梁巳说:“留给我的小孩。”
梁母好笑,说她,“也不嫌羞。”
“不嫌。”梁巳嘿嘿笑。
梁母摸摸她头发,梁巳忽然就难为情地红了脸,记忆中这是她第一回被温柔地抚摸。她鼓起勇气,伸手抱了梁母一下,然后就出去了。
正好霏霏这时候在门口合伞,抱怨这鬼天气,她买了好几身初秋的衣服都没亮相完,直接就深秋了。
梁巳看她的打扮,斜肩毛衣,光着两条大长腿的短裙,真心地问:“你不冷吗?”
“不冷!”霏霏牙直打颤。
“咋不冷,风一刮就透!老了也是得关节炎的命。”小姨说她。
梁母拎着首饰盒出来,梁巳站楼梯口喊,“姐,下楼了!”
半天梁明月才下来,梁巳已经跟霏霏并排坐在桌前,她朝梁明月拍拍右侧的椅子,“姐,坐坐坐!”接着手掌开始拍打着桌面,等着梁母分。
梁明月根本不稀罕这些,压根没打算坐,但看梁巳一直望着她,也就坐了过来。
梁母见都落座,打开首饰盒,你一个,你一个,你一个,不偏不倚地分。每分一个,梁巳都鼓着她的小爪。小姨斜躺在沙发上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