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他耳朵时好时坏。
“我会嫁给他的。”梁巳自信地,真诚地,对未来怀有美好期许地说。
“我怀疑你妈呀,这两晚都没睡好觉。”梁父担忧地说:“别看平时你妈对我没好脸色,可内心跟我是相依为命的。”
“老一辈人都说,活到我们这个岁数的人,如果夫妻双方有一个先走,另一个随后就跟上了。相依为命了一辈子,老的时候最怕招人嫌,也是心理最脆弱和惶恐的时候,要是有一个人先离开,另一个就没精气神了。”
“好好的说这干嘛呀?”
“将来我要是先走了,你们待你妈……”梁父叹了口气,说:“昨晚你妈打电话,说自个在家洗澡,又差点摔一跤。”
“我姐没下班吗?”梁巳担心地说:“我妈脾气也是拗,少洗一天澡又不会怎样……”
“你不懂,你妈是怕遭人嫌。”梁父说着难过,从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分泌物。
“嫌弃什么?你们整天就会胡思乱想。”
“等你老了就明白了。”梁父缓缓地说:“人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身上的老人味儿就会重。你奶奶去世前,你姑都很少去她屋,嫌那屋气味儿呛。”
“你们屋没味儿啊,我妈更没……”
“你妈是担心,所以才爱干净。”梁父望着手背上的老年斑,终于说了实话。
梁巳偏开脸,没做声。
梁父笑她,“哎哟哭啥呀,生老病死物理常情。”他是昨晚梦见自己参加了一场葬礼,所以这会儿难免话多。随后转了话题,碎碎念,“你姐不结婚也好,一个人有钱也算啥都有了,至少生活有保障。她要是生个儿子,我真操心就她的脾气,等老了她儿子儿媳会把她扔出去。”
“……太夸张啦。我姐脾气不算差,因为她讲理。”梁巳破涕为笑。
“她要真不结婚,你们姊妹间的,将来老了你多帮顾帮顾她。”梁父交待。
“嗯。”梁巳点头。
梁父解开一大兜子的药,挨个看了看,然后戳开一瓶安神补脑的口服液喝。平常他喝一回药,需要催几催,这回难得主动。
梁巳感觉心酸,找话道:“爸,听说你跟我妈年轻时闹矛盾,差点离婚?”
“你妈乱找事儿。”梁父把安神液喝个干净,“年轻时候有个女人碰瓷,说怀了我孩子,找一群人来家里闹,你妈就信以为真了。”
“假的?”梁巳吃惊。
“当然假的,你听街上说了?”梁父看她,随后说她一顿,“我从小就教育你们,不要道听途说,尤其是自己不了解的事。不要看见两个人牵手就以为是在谈对象,他们可能是为了应付家里在蒙混过关。”
“哦。”梁巳点头。
“这是很严肃的事,当你没深入了解一个人或一件事的时候,盲目评价是会伤害人的。”梁父认真地说:“我从小就教育你们,了解一个人是用心,不是用耳朵……”
“嗯嗯嗯。”梁巳直点头。
“你们不要以为我老了,就乱糊弄我。”梁父有点生气。
“……我没有糊弄。”
“没有糊弄就不要朝对方“嗯嗯嗯”,如果认真回答就说:对的,好的,我明白了。”梁父教训她,“这才是最基本的礼貌和尊重。”
……
梁巳惊得瞠目结舌,为了证明他是一个双标的人,又问:“爸,你觉得李天水咋样?”
“……哦哦哦。”梁父直哦哦。
梁巳大笑。
父女俩一路小聊到家,梁父临下车前还在眉飞色舞地吹牛B。梁巳搀着他下车,屋里小姨听见动静迎出来,张口就说:“姐夫,二姐夫凌晨四点走了。”
“走,往哪走?”
“往天上。”小姨催梁巳,“小幺你回屋收拾一下,你代替你爸妈出席葬礼,咱们俩一块去。”
“二姨夫前天不还是好好的……”
“夜里突发心梗,身边没人。”
“二姨呢?”梁巳追问。
“你二姨去北京……别那么多话了,你赶紧回楼上换衣服。”
梁巳小跑着上楼。
那边梁父坐沙发上唏嘘,说着昨晚上的梦,梦见参加了一场葬礼,就是看不见逝者的脸。
梁母托着腰回了句,“也好,不躺床上熬时候了。”
小姨附和,“咋不是,一点罪不受,等老了我也能这样就是福气。我一个朋友癌症,在床上干熬了两年,家里钱也熬干了,最后留了一屁股债给子女。”说着朝楼上喊,“别太磨叽了,路上还得两钟头呢!”
“给明月打电话,让厂里司机过来吧,小幺开车不行。”梁父说:“明月是烧毛兔,她是跑神儿。”
厂里司机赶来,梁父梁母送走了俩人,随后相携着回屋,梁父说:“前天还一块聚,说没了多快。”
—
自从葬礼回来后,梁母立了规矩,每周六是家庭聚餐日,所有人推掉手上工作,回来聚餐。规矩立了一个月,梁明月只参加了一回,而一向守规矩的梁巳也缺席了一回。
小姨因为自家家务事没处理好,依然住在梁家,她在一天早餐时没忍住,说都别学二姨家。二姨夫死了,三个儿子一个哭得比一个痛,有啥用?活着不珍惜,死了哭塌一座房子又有啥用?
说这话时梁明月一脑子事儿,市里地皮眼见要谈下了,她愁回头筹建时,没有可靠的人监工。
周全是万万不行,即没能力又没担当。她把工厂里的人都捋了遍,都只有小才,难堪大用。原先说有一家上市企业打算入资,对方胃口大,最后没谈成。
梁巳最近萎靡不振,夜里焦虑,睡不好觉。原先她只管理马桶车间的几条生产线,如今梁明月要她同时也管理浴柜的生产线。工作量大了一倍不止。
马桶的生产线交到她手上时,是早被梁明月磨合好,有一套各个方面都成熟的管理系统。说难听点,她就是捡现成的管理,不需要耗费大精力。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相对轻松,她也才有精力照顾家人。
而浴柜的线繁杂混乱,需要投入巨大的时间和精力。她已经连着半个月加班到晚上十点才回来。并且,她也有半个月没跟李天水去公寓见面了。
匆匆几面,要么是他来厂里找梁明月,要么是特意给她送吃食。
梁父察觉出了她的变化,问她工作量是不是很大,她有口难言。而在一侧的梁明月不以为然,说她就是需要磨练,所以才让她跟着宋克明学管理。
小姨听她这话的意思,认为有必要提醒,“老大,我只是暂时借宿在你们家,顺便帮着照顾我姐,可不是你们家的全职保姆。”
梁明月看她,“我爸妈现在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们偶尔晚点下班,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你连轴转都没问题,但照你这样的女强人有几个?”小姨心直口快道:“可你妹妹能力明显远不如你。”
“就是远不如我才让她慢慢学。学到我一半能力就行。”说着捡起撒在桌上的米粒吃。
小姨饭都不吃了,靠在餐椅背上仰头傻笑。一桌子人看她,小姨看梁明月,“学你啥?学你吃一回饭米粒子撒半桌?我二岁的孙女都比你强。”
……
“筷子都拿不好的人,咋出去谈生意了!”小姨说着举起筷子,教她正确的使用方法。
梁明月不会用筷子,夹一筷头漏半筷头。教也没用,从小养成的习惯,改不了。
“你学学小幺,她捏筷子是最标准的。”
梁巳故意捏着筷子,炫耀似的在她脸前晃。梁明月烦她,把自己碗里的米准备倒她碗里。她迅速用手盖住自己的碗口,“我不吃你的剩饭!”阻止不及,梁明月碗里的米倒了她一手。
“你们就糟蹋粮食吧。”梁母说她们。
梁明月把餐桌上的米粒,捏起来放梁巳碗里,“吃吧,妹妹。”
“你整天就会带头欺负你妹妹。”梁父说着帮着捡桌上的米粒吃。
“明月姐,你真的很像中学时我们班里那些臭男生。”霏霏绘声绘色地说:“明明心里喜欢的要死,但总是暗戳戳地拽女生头发……”
梁明月鸡皮疙瘩要出来了,拉开餐椅,过去坐沙发上。
“你不吃了?”梁父喊她。
“饱了。”
“明月啊,你说小姨能不能吃一个你亲手洗的水果。”
“让我歇一会儿。”梁明月回着微信说。
“明月姐,你侧脸真的很像大魔王,就是气场……有点……”霏霏形容半天,索性道:“你是亚洲乡镇版的大魔王。”
梁巳扑哧笑出声,多损啊,亚洲乡镇版大魔王。
“我像乡镇版的张怡宁?”梁明月扭头看她。
“不不不,不是那个大魔王。是凯特布兰切特,主演《卡罗尔》里的大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