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的说完回头,栾江已经闭眼睡着了。
仲宛像只瞬间被戳破的气球,瞪了会眼,看着夜空,把掉地上的薄被捡起来,搭到他肚子上。委屈着嘟囔,“你这德性就该一辈子找不到媳妇,干脆找个保姆算了。”看了看手机,凌晨四点。打了个哈欠,闭眼睡觉。
栾江缓缓睁开眼,侧躺着看她。睡着了脸蛋还鼓鼓的,明显睡前是受了气。一只蚊子趴在她鼻头,不舒服的皱皱鼻子。栾江扇着风把蚊子赶走,把那遮住眉眼的头发撩到耳后。
她睫毛不时颤动,若白天就能看到眼角处有颗小痣,浅浅淡淡的。她突然委屈似得连声咽哽,栾江轻抚她背,她逐渐平息下来。
好像睡前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栾江在大柴旦见过她,那时他在执行公务。她跟着三两的伙伴在街头穿梭。她眼睛在他军车前停留了片刻,栾江以为她认出自己了。她又面无表情的移开,随着伙伴有说有笑的挑选路边的水果。
凌晨请假出来,围着白天她逗留的区域一家家查宾馆,连家庭旅社都没放过。鸡鸣前,在一家宾馆里查到,前台说她们一行人刚离开十分钟。栾江问前台可知去向?前台模凌两可,听他们商议好像是去德令哈,也不知道是敦煌。
仲宛是被知了吵醒的。睁开眼就跟栾江对视。仲宛皱了下眉头,指着外面那颗大柳树,“要不是担心成树精,我早就把它给锯了。”说完蒙着被子捂住耳朵。又掀开被子问:“你能不能把它赶走?”
栾江摇头,“我只有一个办法。”站起来,抱起仲宛缓步回卧房,关好门窗拉上窗帘,“睡吧。”仲宛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道手机声,仲宛不耐的伸手去摸,栾江递到她手里,她看也不看的划开。宋哲笑问:“在店里?”
仲宛眼也不睁,哑着嗓子道:“干嘛呀大清早的?”
宋哲又一阵低笑,“不会还没起吧?太阳都晒屁股啦,小懒虫!”仲宛拿开手机看了眼,竟然十点了。
宋哲道:“中午一起吃饭?我想喝你们家的酸辣酥肉汤。”
“嗯,知道了,中午过来。”说完挂了电话,又翻了个身,栾江就趴在枕头上看她。
仲宛微愣,莫名心虚。
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从抽屉里找出支新牙刷递给栾江。挤上牙膏站在院子里刷牙,心道:“这算怎么回事?”洗脸收拾好,一人喝了瓶酸奶,仲宛领着就往菜馆走。
苏敏惊讶的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人。仲宛招呼栾江坐下,栾江随便抽了份报架上的报纸。仲宛问:“今天有小酥肉吗?”
苏敏应声,“有。”
仲宛挠挠额头,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扭头问栾江,“等会要不开我车回去?”
栾江擡眼,“不用,我打车。”瞧着仲宛那样,又低头看报纸,“你是不是忘了中午吃饭的事?马谡。”
仲宛拍脑门,卧槽,这都十一点了!转身就往后厨跑,报了几个最近研发的小菜,让他们先配着。回头就碰到闵成奚带着副墨镜,胳膊肘撑在前台,手里抱着束黑玫瑰,眼睛扫着沙发上看报的栾江。
仲宛头疼,“今什么风啊?”
“东南西北风!”把花递给仲宛,“呐,多配你!”
仲宛道,“讽刺谁呢?”指指栾江旁边的沙发,“呐,坐那去,别当我生意。”
栾江眼皮撩都不撩。
闵成奚手指在桌面打着节拍,“这不是你弟弟么?”看到他手腕的表,回头看看仲宛,也就不再挑刺。又过了会儿,宋哲也推门进来。苏敏心惊,“天呐,仲宛是要干啥?”
闵成奚晃着二郎腿,“我日,新欢旧爱欢聚一堂啊。”
仲宛脑仁发麻,什么事都赶一块了。
马谡跟张溪最后赶来,苏敏带他到包厢,马谡推开门看了眼连声道歉,“抱歉,走错了。”
仲宛站他后面,“进去吧没错,今天都赶一块了,也算是缘分!”
……
仲宛招呼了大家,栾江推门进来,坐在马谡旁边。仲宛给他们相互介绍了番,大家都点头示意,然后……
就没然后了。
栾江低头喝茶,宋哲低头喝茶,花孔雀也低头喝茶。马谡打量他们一圈也低头喝茶。
“……”
张溪坐不住了,花孔雀更坐不住了,他不忍仲宛为难。就先跟看着好沟通的马谡聊天,马谡也挺配合,俩人聊的还不错。花孔雀道:“以后生病了就去找你,对了,你哪科啊?”
仲宛淡淡道:“男科,要不要留张他名片?”
花孔雀脸色都不带变,“好啊,等会加个微信,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咨询。”说完,对着宋哲道:“你要不要也加下?以后那方面有问题,找个熟人好办事。”
宋哲面不改色,“行,到时候婚检也知道都什么程序。”
张溪插话,“你们要结婚了?”
宋哲笑道:“听宛宛的,现在去扯证都行。”张溪偷看眼栾江,轻“哦”了声。
马谡清了声嗓子,朝仲宛郑重道:“我今个是告诉你,我跟溪溪要结婚了!”
仲宛讶异,“这么快?什么时候?”
马谡看张溪一眼,“我们俩并不觉得快。我们打算十月初就去扯证,明年春天办婚宴!溪溪喜欢春天,我可等不及明年春天领证。”
这狗粮撒的,仲宛酸胀。
张溪甜密的看马谡一眼,仲宛没好气,“干脆明天扯证得了!”
马谡瞪眼道:“我也想啊!我恨不得就现在!可我爷爷看好的吉日在十月。”
这刀捅的。
花孔雀瞧着仲宛,“满屋子酸味,恨嫁的话你也扯证得了。”
仲宛白他一眼,“我就是羡慕,怎么了?我凭什么不能恨嫁呀?”
花孔雀扫一眼埋头吃菜的栾江,“那你倒赶紧的呀,你身边那位可说了,今天扯证都行。”
栾江不小心碰翻了杯子,水流到花孔雀的腿上,花孔雀看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擦着裤子。
仲宛拿起手机,漫不经心道:“查查好日子,闲着没事,咱俩也去扯个证。”
宋哲握着她手吻了下,笑道:“行,挑个风和日丽的天,咱们去结婚。”
马谡察觉自己办坏了事,他看看面无表情盯着仲宛的栾江。又看看一脸无所谓的仲宛。花孔雀也感觉不妙,夹了块豆腐给仲宛,“今天先吃饭,改天你情绪平静了再说。”
仲宛笑道:“我现在就平静的很。”桌上没人接话。
宋哲轻揽她肩头,栾江盯住她,闵成奚也不说话。马谡跟张溪做错事一样的低着头。栾江抽纸巾擦擦嘴,“你们继续,我吃饱了。”
马谡起身追出去,张溪看着她小声道:“宛姐。”
仲宛站起来笑道:“你先坐着,我去看看小酥肉好了没,你爷爷研发的新菜,你还没尝过呢!”
闵成奚手指在桌面轻弹,宋哲看着他,“满意了?”
闵成奚挑眼,“没有。”
张溪听不懂他俩说什么,站起来小声说:“我去个洗手间。”闵成奚冲她笑笑。
“知道那人谁么?宛宛的小竹马,从他出生起俩人就认识,具体什么原因不能在一块就不清楚。”
宋哲听了点头,“我知道,然后呢?”
闵成奚敲着手指,“你把她解脱不出来,你也没这能力。你就别在这瞎掺和了。仲宛把你当棵救命稻草,可你却是个实心的。你压根救不了她命,既然救不了命何必给她希望?能救她命的是刚走的那艘船。”
宋哲喝口茶,“有道理,那你说她为什么要放弃那艘船,偏要抓我这棵实心稻草呢?”
闵成奚靠着椅背,轻声说:“因为她喜欢自欺欺人。她明知你救不了她命,她还是会死死拽住。”
宋哲看着他,“你知道什么人最可恨?是自以为是的人。”
……
马谡跟在栾江身后,“是我不好,不应该在这种场合说。”
栾江摇头,“跟你没关系。她憋屈,生我的气,生自己的气。今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你们结婚她比谁都高兴。你就当她是太羡慕了,也太委屈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马谡轻声说:“我知道。”顿了下又道:“江哥,你俩这么下去早晚会疯掉,既然确定没未来……”止住不再说。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
栾江找了个台阶坐下,点了口烟,不接话。
自那天结束后,仲宛跟宋哲处的就没以前那么自在舒适了。宋哲知道她心里有人,但知道跟见到又是一回事,她不能再坦然的面对他了。
这天看完电影,俩人就坐在柳树下的石敦上。宋哲说:“你不必太在意,其实在上海我就知道了。虽然没什么交流,可你们的眼神骗不了人,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我们都尽力试过了,不是你的错。”
仲宛歉意道:“对不起,我只是有点负疚感。我……”
宋哲弹她脑门笑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没有力量把你拉出来,我也很抱歉。后来想想,咱俩这也是一个劫。若我把你拉出来,又没能力给你想要的,无非又是一个死循环。我们还是适合当朋友,没包袱,简单舒适。”
接着又道:“我也有件事告诉你,我认识闵成奚。我是前一阵才想起来的,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没毕业,朋友的结婚派对上,他跟一个朋友来的。结束后他负责送我们回去,我当时有点醉,也可能气氛太好或者酒精上脑,我们俩就去开了房。隔天上班我早早就走了。他这些年变化很大,我一时没认出来,以后也不打算认了,就这样挺好。”惆怅道:“这就是生活,打的人猝不及防。”
仲宛被这曲折离奇的故事给折服。缓了大片刻才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接触过的?”宋哲点点头。
那就不奇怪闵成奚见他,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一眼认定宋哲不是良配。你说这事?这事—!
仲宛本还想细问,想到自己的事都还没拎清,拍拍他肩膀已示安慰。
——他妈狗血操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