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很矛盾的,仲宛一面想着婚姻的意义,一面要忍受对方的滔滔不绝。从他们自我介绍坐下开始,仲宛就再没机会开口,一直是对方在侃侃而谈。
对方表示不希望另一半在婚后放弃工作。社会压力大,一个人很难撑起一个家庭。必须要两个人一起付出,一个人赚钱养家,一个人负责车贷房贷。仲宛端起咖啡喝了口问:“洗衣煮饭等琐碎家务呢?”补充道:“还有带孩子。”
对方犹豫道:“这个问题嘛,社会分工是这样子的,不过具体还是要俩人协商,谁的工作压力小,谁就多照顾家庭一些。”
仲宛点头,“如果一个女性,她想要当全职妈妈,她会用心经营这个家,用心教育孩子,做好她自己呢?”
对方愣了一下,“那不会太封闭与社会脱节了?”补充道:“职场上会吸收不同的新知识,从而能不断的提升自身。”
仲宛挑眉,“当下信息社会,想与社会脱节都很难。女性自我提升跟学习,不一定非要在职场。渠道很多,在于她愿不愿意进步。”
对方看仲宛一眼,“很少会有女性这么想吧?受了这么些年高等教育,如果闲置在家岂不很浪费?”
仲宛看着他笑道:“照顾家庭,教育孩子,确实是浪费了。”
对方感到这话哪不对,但又说不出哪不对。
……
外面一地落白,仲宛伸手接了几片,落到手心就化了。裹了裹围巾,呵呵手,满脸笑意的往地铁口走。下雪无端使人快乐。仲宛止住脚步双手合十。自己要幸福,栾江要幸福。
对方说要送她,仲宛说太绕了,还是地铁来的方便。地铁口人流管制,排了十分钟才进去,还是被推着挤进去的。她很少有机会能选择主动走进去。仲宛觉得有意思,摸摸鼻头忍不住笑。
她旁边是位孕妇,看着至少得有八个月。她肚子挺的位置能站俩人。她一手拿着微信语音,一手翻着文件夹,估计是跟对方报产品规格。这孕妇靠着厢体什么也没扶,仲宛倒不担心她能摔,因为车厢压根就没空间给她摔。仲宛手臂移了下位置,稍微能帮她留点空间。孕妇大概感受到了仲宛的善意,朝她笑道,“谢谢你呀,我没事,他们也不敢挤。”说着把文件夹撂脚底下,撩起羽绒服缓缓坐下。
这个坐姿实在不雅,正常人能双腿并拢,但孕妇不能。孕妇捶着腿朝仲宛笑道:“今天公司跑一天了,腿胀的不行,还有十几站顾不得形象了。”仲宛理解的冲她点头。伸胳膊往外扩了圈,尽量把她圈在里面,她这么坐其实很危险,万一出个状况,大家一起扑倒后果就很严重。
仲宛朝身后人道:“这有位孕妇,问前边座位有人愿意让个座么?”一位男士听到把话传给有座位的人,有二三个人站起来说愿意。仲宛跟旁边一小伙把这孕妇搀起来,捡起文件袋给她,大家尽量腾出最大空间让她过。
一位大妈起身,“我快到站了,你坐吧,年轻人就是胆子大,扛这么大肚子还敢挤地铁,这几个月啦?”那孕妇摸着肚子,一脸柔和道:“过俩月就要生了。”
仲宛想,她愿不愿为一个男人扛着肚子挤地铁。仲宛想起那个人。心头一热。
仲宛回了菜馆,苏敏打着电话看她:“怎么样?”
仲宛没好气,“你是听我说,还是听电话里头说?”
苏敏朝她嘘了一声,对着话筒道:“田先生,我刚刚查了下,明天中午没位置了。三点到五点之间才有。”过了十几秒:“嗯,那就三点半对么?好嘞!就给您记下了!放心吧您。”
苏敏看着她,“战况一般啊,这是没看上?你看不上他,还是他瞧不上你?”
仲宛坐沙发上道:“我们俩相互都瞧不上,聊了半天,纯扯淡,价值观都对不上。”
苏敏问:“长的怎么样?”
仲宛道:“就那样吧,普通人。”
苏敏翻个白眼,“你肯定看谁都普通人!”仲宛也没接话。
过了十分钟,仲妈妈电话过来,问情况怎么样。仲宛说价值观不合,俩人聊不到一块。仲妈妈劝道:“聊一会怎么能知道合不合?你们可以慢慢磨合呀。张婶说她这侄子出国留过学,你们多接触接触聊两次就合了。”
仲宛有点心累,揉着额头道:“妈,主要他也看不上我。他觉得我没有事业心。”
仲妈妈愣了下,改口道:“她这侄子,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好门户,不就国外待过两年?你张婶在镇上都给他说了三个,他不是说人学历不行,就嫌人工作不好,学历高工作好的又嫌人长得丑。要不都三十四了还没处对象?现在我就找你张婶去,介绍的什么人啊。”说完就挂了。
……
仲宛无奈又打了过去,“妈,我找的是伴侣,他找的是搭伙过日子的人。没对错,是我们俩的目的就不一样。”转话题道:“明天姑姑跟姑父回来,你说我要不要去接?”
仲妈问:“你姑姑怎么说?估计也轮不到你接。你姑夫家那边肯定有人接。没几天就过年了,估摸你姑姑年内都不一定有空回来。你姑父家族还大,各门子亲戚又多。”
仲宛嗯了声不接话,她就是没话找话而已。
仲妈妈又问:“你啥时候回来?都干一年了,赚不完的钱也不差这两天。每年这时候我都不想一个人在家,恬着脸老往你舅舅家凑,你都嫌难为情……”
仲宛打断道:“好,我后天就回。待到初六再开门,行了吧!”
栾妈一惊一乍道:“哎哟,真哒!那我可上楼收拾了,你想吃点啥,妈给你做!”
“……”
“家常饭就行,千万别搞花样,特别是鸡鸭鱼肉,腻死了!”
仲宛半躺在沙发上,翘个二郎腿对着苏敏道:“别接后天的单,特别是年夜饭,后天给你们放假,带薪休假十天,初五开门。”
“啊啊啊啊——”
苏敏一路跑进厨房。随后张师傅掂着个勺,侯峰拎把菜刀,赵易阳端个盆出来,三人异口同声:“今年放假这么早!”
“……”
“不值得开心么?”仲宛诧异。
侯峰老成道:“还好吧,毕竟那几天的三薪还是很可观的。”
“……”
仲宛道:“你掉钱眼里了?就知道钱钱钱,多陪陪你妈不行!”
隔天下午,仲瑛打电话约仲宛去逛街,两年没添衣了。今天被她婆婆念,说穿着还是要讲究的,不能太随意。仲宛正在装红包,随口就应下来。仲宛给张师傅包了个大包,给苏敏也包了个大包。菜馆人人有份,大约质量不同,历年如此。
盘算了年总和,今年到手总利润百十万有余。平均每天二十桌,每桌均价一千算,一年账面过七百万是有余的。除去大头的房租跟工资,账面剩下三百万。再除去食材,各中琐碎的支出,净利到手一百来万是基本的。
苏敏把支出总明细推给她,仲宛看了遍,食材消耗最大。为了保证口感,有些特殊食材当天用不了,直接就送给了收厨余垃圾的大爷们。
苏敏正色道:“控制总消耗,一年净利一百五十万是没问题的。晚会跟张师傅说下,后厨的食材控制好。”
仲宛犹豫,“还能在压缩?别影响了根本。”
苏敏撇嘴道:“之前摘菜的阿姨下班,衣服里总鼓鼓囊囊,当时没留意。今天无意看监控,她骑电瓶车走的时候从羽绒服内里掉出包东西,你猜什么?厨房里贵的食材就那几样,师傅嘀咕过几次,说怕是谁家猫进了厨房,尽捡贵的吃。”
“我让那俩阿姨走了,这个月钱扣下了。以后摘菜洗碗就让几个小姑娘来,提高工资就好,不再找外头人了。怪瘆的慌。”
仲宛点头,“行,你安排。”
苏敏又道:“我想辞俩耍滑的姑娘,剩下四个两班倒刚好。一天统共二十来桌四个人收不了?上次不让你招,你非要招,闲的蛋疼招来干嘛?四个人搓麻将,还站俩钓鱼的?”
“……”
“我再触不到根本的情况下,就能把钱给你省回来,饭馆紧要的就是精打会算。马上房租要签合同了,我这次跟你去,哪有签一次涨一次的,搁荒年你头一个饿死。”
“……”
仲宛笑道:“这利润比较满意了,比去年多赚了十万,踏实!”
苏敏捣着计算机,“负债都还完了?”
仲宛撇她,“前年末都还完了,我妈的也给了,去年的利润一半在……”
苏敏打断她,“看把你得瑟的。我来之前看你那账面,都以为要濒临破产关门大吉……”话未落赶紧,“呸呸呸,呸呸呸。”补充道:““我就稀罕,怎么经营了一年不见利润?”
仲宛不急不缓道:“不懂了吧,我是放长线钓大鱼。现在的食客,一半都是我那年积累的。那时候刚上手,纯属摸着石头过河,什么都需要磨合,没赔就是赚。”
“你说的怪正儿八经,明年咱的目标是一百五十万,你可有点上进心吧。”苏敏道:“明年多摆些利润可观的酒水,市场的酒水太透明,找些口感不错没听过的洋牌子。总之明年要比今年好!”
仲宛扬声,“没问题,明年要比今年好,一切都比今年好!”
苏敏提醒她,“克制下自己的开支,前俩月买啥了?一下子就刷了五六万?我去银行拉流水吓一跳,我以为卡被人盗去成都了。自己卡不够刷还是咋滴?非刷帐上的……”
仲宛捂耳念叨,“师傅念经我不听,师傅念经我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