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易阳跟仲宛同一个镇。两家隔一条街。从小他就是个愣头青,在家谁都不服。你说十句,他一句把你噎个半死,往往他噎的还充满了哲理。他爹气的急赤白咧,今天拿着扫把,明天拿根鸡毛掸子,后天拎个小板凳,大后天铁锹,连菜刀都掂过!
高中毕业后,他爸就来到仲宛家,想让这愣头青跟着仲宛出来磨练磨练。仲宛当时犹豫,他爹都管不住更何况她了。哪知他爸爽快的说:“你也别为难,他就在你那先待一个礼拜,行了你就留下,不行就让他滚回来。”话都说这份上了,仲宛自然不好推辞。
不想他除了不爱多说话,爱听音乐外,没啥毛病。工作上不抱怨不怠慢,仲宛觉得他有时比侯峰更有责任感。赵易阳进来,问仲宛什么时间回镇上,仲宛想了想,“这几天有时间吧!”
赵易阳说:“那行,到时候你帮我捎点东西回去。”
仲宛打趣他带什么?赵易阳挠头面带羞涩,“给我爸的两条烟,一瓶酒,我奶奶的风湿膏药,我在给爷爷买盒稻香村。”
苏敏听到问:“可以呀赵易阳,没想到你还挺孝顺呢?那给你妈买的什么?”
赵易阳露出俩虎牙,“我妈实在,她喜欢钱。”
“你妈可真实在。”正说着小美拿了几个酒瓶盖子递给苏敏,苏敏推回去说:“这酒兑的奖是你们的,你留着下次来了给他们换。”
小美略显惊讶,苏敏问:“以前的是不是都给小湘了?”小美轻点点头。
仲宛问:“这段日子那俩姑娘咋样?”
小美点头道:“可以呀,眼里都挺有活的,有什么不懂的会主动问。”
仲宛笑着说:“那就成,如果有问题随时跟你苏姐沟通。”小美点头。
小美是个很知分寸的姑娘,跟仲宛的距离把握的很好,介于老板跟宛姐之间。跟苏敏也没有很亲密,就是个实实在在做事的人,苏敏跟仲宛对她印象是极好的。
赵易阳站在仲宛旁边,一边假装听歌,一边偷偷打量小美。俩人眼神如果撞一块就立即躲开。苏敏趴仲宛身边,“你说赵易阳跟侯峰哪个有戏?”
“毋庸置疑,赵易阳。”
“我赌一百块,肯定侯峰。”
仲宛这下来精神了,“我跟十倍!”接着又问:“你是觉得小美跟赵易阳没说过几句话,跟侯峰还偶尔开个玩笑对吧?”苏敏点头。
仲宛老道的说:“亏你还是早恋的人,一般人起初对喜欢的人都放不开,对于没兴趣的反而放得开。恋爱后对他的态度取决于喜欢的程度。”
苏敏一副受教的表情点头,“就像你对栾弟弟?”
仲宛推她一下,“你讨厌,不理你了。”
苏敏促狭道:“你看,你俩要没奸情我跟你姓。两个月前你车祸,他的那个脸色。上个月他来送东西,你没见着他那副样子……”有桌食客走出来结帐,看见前台的仲宛,“哟,这不是仲老板,这青天白日的见你一次还不容易。”说着打开拎着的半瓶酒,“这次可不能再让你给溜了,必须喝一杯。”
苏敏老练道:“那行,相见不如偶遇,那就让后厨再炒俩菜我们继续喝一岔。”
这人看看后面跟着的客户,又看眼手表,“这次赶时间,下次你可得好好陪我喝一杯,”边说边拍仲宛的手。
仲宛忍着恶心,“下次一定。”
仲宛抽出前台的湿巾狠狠擦了擦手背,去年碰到拉进去喝了杯酒,他手有意无意的往她大腿摸。她当场就下了脸,要不是小美去把苏敏叫过来圆了场,肯定要闹的不愉快。
苏敏安慰道:“权当被狗咬了口,下次他预约我提前告诉你,你就先躲出去……”还没说完,仲宛就打断,“我的菜馆,凭什么要我躲出去,下次他预定你就说没位置。”
苏敏面无表情道:“说什么孩子气的话?这点问题都应付不了,那就不要开门做生意了。我们做服务行业的避免不了会遇到这种人,我们可以说没位置了。可一次两次三次这么说,他会怎么想?他稍微给我们找点事,就够我们吃一壶了。平头老百姓的,你拿什么跟他斗,惹不起我们就躲。这不叫怂,这叫人生智慧,狗咬你一口你会咬回去?”
“就算咬回去,他不死你还徒留一嘴的狗毛,搞不好还得去打狂犬疫苗。何必呢,社会上这种人多去了,遇到一两个我们躲着走就行,总会有人收拾他们的,谁让我们是干这行的呢?”
仲宛趴在桌子上不说话,但明显没那么大情绪了。
“你换个角度想,这货除了爱占点小便宜外,我们并没有吃亏。他人脉圈子广,每次都带不同的人来,我们客人不都这么一点点积累起来的?这不就是在利用他做活广告嘛?他上次摸你,你甩了脸子他不就收敛了?以后你不想见就躲着,你猜上次我看见他带谁了?”低头趴在仲宛耳朵轻轻说了一句话。
仲宛转头看她,“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苏敏又开解道:“我妈常说,遇到无能为力的事,千万不要钻死胡同。否则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你这才哪到哪啊?你能把店给关了?社会不公平的事多着呢?他就从没讨到过我的便宜,我比你处事可圆滑多了。”
仲宛其实早想开了,她就是想听苏敏的叨叨。没想到苏敏越讲情绪越低落,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仲宛故意逗她:“什么叫无能为力的事?”
“地震了,山体滑坡了,发洪水了,下冰雹了,在这些自然灾害面前我们人类就是弱者,你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仲宛听她越扯越远,越来越伤感,赶紧打断道:“得得得……我知道了,我要出去吸口霾,冷静一下。”
仲宛推开门深深的吸了口霾,擡头望着雾蒙蒙的天,只能霾中作乐。门口站了会,摸着鼻子回屋问:“栾江什么表情?”
“什么什么表情?”苏敏不知她哪的话。
仲宛不再说话。
苏敏反应过来,挤眉弄眼道:“噢,你说上次他来送东西啊?他也没什么表情。”漫不经心的补充道:“表情略显紧张的在门口徘徊,我喊了他声,他进来把东西搁下,眼睛把屋子角角落落都扫了遍。我说你有事出去了,他站了会就走了。”
仲宛“哦”了声没接话。
苏敏推她肩,“你们吵架了?你上个月都没回家。”
“没吵。”仲宛摇头。
“真没吵?”苏敏撇嘴,明显不信。
……
闵成奚约仲宛出来吃饭,说这冷飕飕的天最适合吃涮羊肉,已经拿过了号让她直接过来就行。仲宛随便套了件毛衣挎了包出门,走到路口那风刮的只想爹。犹豫一下又拐回去套了件大衣,裹了条围巾才出来。
仲宛上了出租,又遇着个热情的司机。对方话意甚浓,没话找话,“你看现在这气候,秋天不秋天,冬天又太早,这才刚进入农历九月就已经裹袄了,这要是等到三九天可怎么办。”
仲宛看向窗外,不是裹袄就是裹大衣,有几个挣扎着穿薄毛衣的绝对是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跟小伙。
师傅又自我开解,“不过据说冷得越早,后面反倒是暖冬,交九天兴许就不冷了。”又指着外面露脚踝的小姑娘,“你说现在这小姑娘多有意思,都不怕被冻坏了。年轻可劲折腾身体,看她们老了咋办!”
不是仲宛不接话,而是师傅太热情,话一段接着一段,压根不给她接话的空隙。
“去年零下12度,我就见到一小姑娘穿条膝盖漏洞的裤子,我的天啊,里面是白花花的肉,这膝盖将来能不落病?”
仲宛想起大学那四年根本不知道秋裤为何物?初中高中有校服,奇丑无比,完全可以排队去少林寺练劈叉。校服这么丑里面加条毛裤也无所谓。她打小就羡慕日韩的校服,下雪天还能露出双腿来。
到了牛街,司机师傅的嘴都还没停过,趁着找钱的空档又对仲宛说:“咱们这年龄可比不得外头那些小年轻们!”
仲宛怕自己误会,就问司机大叔的年龄,司机笑道:“比你大不了两岁,年尾我就四十头上喽!”
仲宛感觉自己像漏风的筛子,刺骨的冷风扎透她。
……
我x妈才二十七,跟你差了整整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