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灿 正文 第三十章
姥姥的手术安排在早上八点，无锡七点多就到了医院。在楼道跟无辜碰了头，无辜示意手术室，“刚推进去。你先去病房待着，我去给大家买点早餐。”走了两步回头问：“你吃了没？”无锡点头。
病房的气氛不大好，舅舅跟无飒都面色不愉。舅妈擡头看见无锡，救星般的招呼道：“你姥姥刚推进去，先坐这歇会。”
无锡点头，“刚碰到表哥了。”
舅舅站在窗口抽烟。无飒坐在病床上翻账单。无锡坐在凳子上玩手机。各自无话。
无辜拎着饭回来，递给无飒杯豆浆，无飒摇头，“我不饿。”无辜又递给舅舅，舅舅摆手道：“先放那吧。”
舅妈道：“哪能不吃呢，多少都吃点？”无辜也不管他们，拿了包子豆浆自个坐下吃。
舅舅道：“打电话让无澜过来，他也该懂点事了。”
无辜咬着包子道：“他下周一模拟，昨晚上十二点才睡。”
舅妈符合道：“周末让他多睡会，他中午前…，”
舅舅摆手打断，“你们都有理。”
无锡起身到走廊站了会，没片刻，李嫣踩个高跟鞋，穿条小洋裙，手捂着裙摆小跑过来，凑到无飒面前伸出手。无飒啪的打她手心。李嫣晃着她胳膊道：“妈，我们都约好了。”
无飒压低了声：“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你姥姥还…，”
李嫣道：“这也用不上我呀，别让我在这碍您眼了。”
无飒下脸色道：“那你赶紧走。”
李嫣急道：“上个礼拜就说好的，当我借您的行不行？她们都等着我呢！”
无辜“啧”声：“表妹，你那裙子不经风。”
李嫣回头道：“表哥，你借我三千我暑假还…，”
无飒道：“找你爸要去！”
李嫣跺脚道：“我爸说他不管事，他让我找你！”
无飒斩钉截铁，“没钱。”
李嫣不依道：“妈，这是你答应我的！我出国的钱你都挪用…，”
无飒警告她，“别给我上脸啊。”
李嫣看不懂眼色道：“那凭什么挪用我的钱呀！”指着门口的无锡，“锡锡姐从小在姥姥身边长大，她就不该拿点钱么？她还那么有钱！”
舅妈解释道：“锡锡拿了…，”
李嫣道：“我要是有钱姥姥这药费我全拿！问题这不是我们没钱？现在锡锡姐最有钱，她应该先把钱拿出来，等将来有钱了还她就是了。”
无辜道：“你这话怎么…，”
李嫣打断道：“实话就是不顺耳！我知道锡锡姐拿了三万！但现在都东拼西凑，我就不信只有我自己这么想！”又重复道：“我要有钱我全拿！”
无辜噎她道：“我要有钱我也全拿！漂亮话谁不会说！”
李嫣脱口而出，“你就该拿！你最没资格说这话，姥姥的退休金你…，”
无飒厉声道：“李嫣你给我闭嘴！”
无辜指着她道：“你再说一遍，姥姥的退休金怎么了？”
舅妈站出来道：“嫣儿，你姥姥的退休金是我们用了，不管你表哥的事。”
李嫣没好气道：“还不是给表哥买房了。”
无锡倚在门上问：“李嫣，谁跟你说我有钱？”
李嫣道：“你爸的抚恤金…，”
无飒擡手打她，“滚出去！你都哪听来的！”李嫣本能躲了下，又伸脸过去道：“你打呀你打呀，你就会打我！要不是你跟我爸议论我能从哪知道！”说完就跑出了病房。
无辜气的握着拳头不说话。无锡事不关己的玩手机。无飒看眼无锡，张嘴想解释，无锡合上手机道：“厕所。”转身就走。
无飒心力交瘁的坐下道：“我们就是随口提了下。”
舅舅看她，“你们提这事干啥？”
无飒突然歇斯底里道：“我凭什么不能提？”
舅舅吼道：“你够了啊，你有个当姑姑的样没？”
舅妈打圆场道：“锡锡从小就这性格，她怪我偏心无辜跟无澜，我那时候确实偏心……，”
无飒脱口道：“整天吊着张晦气脸，没一点讨喜的样…，”忽的止了话。暗后悔，不再作声。
舅舅拉着脸看她，“你闺女讨喜？”指着她道：“今儿话撂这了，以后谁打她那点钱的主意，就别再来往了。”
无飒看他道：“哥，你什么意思？我无飒再穷也是有骨气的！”
舅舅点着烟道：“慢慢品吧！咱妈的退休金大部分都用在了咱爸的病上。我统共用了不到四万块，你要是计较这钱…，”
无飒瞬间红了眼圈，打断道：“哥，小孩子说的话…，她不知道我们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这事是你们装修的时候，李勇随口问了句咱妈的退休金，我在跟他解释这事。我知道退休金都用在了爸身上。那件事也是这样，我们聊起当年无锡去美国的事，才话赶话提起了抚恤金。”
舅舅道：”李勇问这事干啥？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他整天操不完的心。”无飒忍着泪没接话。
舅舅摁着烟头说：“今都别给我没事找事，妈还在手术室呢！有什么不满都憋着。”朝着无辜骂道：“来了就知道添乱，领着无锡先回去，这使不上你们！”
无辜起身道：“奶奶出来了给个信，有事打我电话！”
舅舅骂道：“这么大人了不会说话？走走走别碍我眼！”
无辜出来病房门，看见无锡说：“咱先走，我们待这也没用。”无锡跟着他默不作声的下楼。
无辜系着安全带问：“你回哪？我送你。”
无锡嚼着口香糖道：“回我家。”
无辜发动着车说：“李嫣的话别放心上，她那张嘴早晚吃大亏，说话都不过脑子！”
“抚恤金我没打算动。”无锡根本不在意李嫣。这种直脑子的人好打交道。什么想法都显示在脸上。
无辜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李嫣就是有嘴无心！”
无锡扭头看他，意味不明的笑，“你姑也是有嘴无心？”
无辜愣了下，打圆场道：“姑姑那德行你还不知道？我没少遭她白眼。整天跟人欠她钱似的，我爸也不待见她！我在楼道听她跟姑父打电话，埋怨股票的事。”说着压低了声：“这事你不知道，姑姑这些年是有不少积蓄，去年被姑父投到了股市，钱只剩三分之一了。这事是李嫣说的。”随即又补充道：“李嫣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下次得说说她。”
无锡看着窗外没接话。大半晌，看向德胜门方向，“姥姥有信了告诉我，我在德胜门下。”
无辜问：“你在这下干啥？”
无锡解着安全带，“去长城。”
无锡刷了卡上大巴，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嘴里嚼着口香糖，眼睛盯着窗外。嚼着嚼着眼圈发红，眼见泪要出来了，仰头眨眨眼，眼神又变得冷冷清清。
………
梁灿挥着胳膊，手上甩着件红开衫，口干舌燥的讲解着长城的历史。何奶奶递给他杯蜂蜜水，让他歇会润润喉，梁灿仰头喝了一大口，擦着汗笑道：“奶奶，今儿天气真好！”
何奶奶笑道：“头上帽子拿下来扇扇风，这天确实好，这汗出的也舒坦！”
有位大爷扶着城墙道：“五一就热了，听说有三十几度来着。”朝着梁灿问：“小伙子，你历史好你来说说，这孟姜女哭的是哪截长城？”
梁灿还不及说话，另一位大爷插话道：“这是书上诓人呢，你把城里人都聚到这城楼，哭三年也哭不塌啊！”
梁灿取下肩上的背包，拿出面包说：“奶奶，咱们在这歇会吧？”
何奶奶擦着汗道：“行，爬热了歇会。”回头瞅了眼身后，“这一上午也没爬多少…，”
孙伯接话道：“哎哟这都不错了，咱们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想爬到哪？”
梁灿给大家依次分着面包说：“上面台阶陡，咱们好好歇会，等会要是爬不上去就算了。我怕明天你们腿难受。”
李伯摆手笑道：“我是不爬了，我就坐这晒会太阳吹吹风。我服老我指定是上不去。”大伙都笑着符合。
何奶奶帽子遮在额头，环视着四周风景，惋惜道：“还是遗憾了点，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机会了。”
梁灿踌躇道：“要不等会我陪您上去？您爬两个台阶试试？”
何奶奶眯眼笑道：“那感情好，等会咱爬两台阶试试。”
孙伯阻止道：“老陈，你还是别逞能了。小梁说的没错上面陡，咱要是找点事小梁也应付不来呀！”
李伯符合，“是啊，咱就知足吧，咱虽没爬上顶也算半条好汉了！”大伙哄笑声一片。
何奶奶笑道：“那行，咱们下次找机会坐缆车！”拍着旁边台阶喊，“灿灿，来坐奶奶这歇会。”拿着帕子擦他脸道：“忙活的一头汗，脸也热的。”
梁灿不在意道：“没事的奶奶，我皮肤嫩不经晒！”
李伯打趣道：“哎哟，可惜我没个孙女，小梁我是越看越满意！还会烤这么松软的面包！”
何奶奶得意道：“就算有个孙女也白搭，我们灿灿这么俊俏，你孙女肯定像你塌鼻子黑脸！”一众人乐呵。
张伯笑问：“小梁喜欢哪样的？我有个小外侄女长的跟画中人似的。”
何奶奶帽子遮住额头，眯着眼嘀咕道：“前头那人是锡锡吧？看走路不带骨头的架势像。”
梁灿起身看过去，挥着手大喊：“无老师！无老师！我们在这呢！”跃下两台阶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