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有蓬莱仙岛,乃是散修聚之地。上次入灵枢大6,便是想要查清,散修都是渡劫失败转的散修,我小自在天也有不少散修在蓬莱仙岛。”
那些大多都是佛心不坚定,最后也渡劫失败了的。
这些佛修渡劫失败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换做了神元上师就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在渡劫之前……神元上师似乎没有任何的异样……
是非怀疑是跟天隼浮岛和东海本身导致的,只不过这牵涉到一个很大的秘密,以往并没有发现会是这样——如果事实真的如他所想,那么小自在天……
唐时也知道散修的事情,但没有想到小自在天还有散修的说法。
金丹期、元婴期、出窍期、归虚期,之后才是渡劫期,唐时距离这个境界还很远,所以没有什么感觉。
他在小自在天待过一段时间,看了的那些经卷之上也不乏对蓬莱仙岛的记载,只不过对比起对灵枢大6的记载,这蓬莱仙岛的消息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蓬莱散修,有九级,不过我似乎在各处都很难听说散修们的消息,那似乎是跟天隼浮岛和小自在天一样封闭的环境,你若是一个人去查的话,不会被抵触吗?”
是非端着那茶杯,手指指腹之间全是温热的一片,他略一弯唇,说道:“蓬莱仙岛什么的人都有,不过是以散修为主。所谓散修,不过是渡劫失败之后的重修,等同从渡劫期重新开始,只不过散修要经过九道散劫,才能重新至飞升期,于是得无上仙境——渡劫失败的,除了道修之外,亦有妖修、魔修、佛修,不是散修的也有……只因为蓬莱仙岛之中有不少的天材地宝。”
“这样不是会常常爆发冲突吗?蓬莱仙岛原本说是散修的地盘,可是现在进去的一般修士越来越多,能容忍宝贝被人抢走吗?”
唐时这个疑惑,可以说是到了点子上。
是非道:“正因为如此,才有人说,仙岛不仙。”
整个蓬莱基本上是整个枢隐星最混乱的地方,既然是什么人都能去,那么是非进去也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他的修为……
大约一路往西,走过去了修为也就不低了吧?
唐时眼神一闪,道:“从南面走吗?”
是非点点头,不说话了。
拍卖会,于是也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
貔貅楼的拍卖会都是一个模式,这一场拍卖会的规模明显没有当初晏回声长老带他参加的那一场大,不管是拍卖的东西的品质还是价位,甚至是参加者的喊价,都跟当初不是一个等级的。
前面的拍卖品,唐时还偶尔看上一眼,不过之后也就是专心喝茶的节奏了。
现在接触到的东西多了,眼界也就高了,再加上到了金丹期之后,修为提升,旧的法宝也就不能入眼了。
他等待的,其实是冰蚕丝。
只不过唐时毕竟是听着的,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样有趣的东西。
“第十八件拍品,此物乃是一枚复制的残简,定为四品,按照玉简说明,此法诀能够克制因违反盟誓而起来的天谴之力,只不过此玉简为残简,只有三分之一,所以起拍价为三千。”
一枚残简,起拍价也是三千,还是如此偏门的法诀,很多人根本不想看,都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唐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动,手指按了一下桌面,便观望了起来。
像他这样常常满嘴胡话的人,似乎很需要这东西。
唐时见无人喊价,便要开口,不料下面忽然有一个迟疑的声音响起来,便竞拍道:“三千。”
唐时皱紧了眉头,灵识扫下去,便发现不过是个筑基期的修士。
他一抿唇,似乎不想有人跟自己争,便道:“五千。”
一口气加了两千上去,谁还敢跟唐时争?能坐到雅间上的人,大都是有本事的修士,下面那声音本来就迟疑,看得出也许不怎么想买这东西,在发现有人跟自己竞争之后,便直接退出了竞拍。
于是在那女主持者甜美的声音之中,这一枚残简拍出了意外的高价。
只是唐时却忽然一按自己的额头,知道自己方才不知道为什么就冲动了。不过也还好,只是两千枚灵石的差价而已……
他目光一闪,落到了是非的右手上,疑惑淡淡地划过了。
下一轮竞拍继续。
周围还有几个雅间,只是唐时不知道里面都是什么人,他坐在这里,不声不响不说话。
冰蚕丝竟然是压轴拍品,这让唐时皱紧了眉头。
现在是非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这才是唐时的目标了,十三枚冰蚕茧,每一枚都有拳头大小,这些如果凑起来,大约也就够了吧?
唐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便等待着竞拍了。
“压轴拍品,十三枚四品冰蚕茧,此物乃是上好的制作护甲和诸多法宝的材料,有寒性,起拍价五百一枚,诸位可不要错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唐时看着便觉得下面那主持竞拍的女修的目光转向了自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大约貔貅楼知道自己是对这东西势在必得了?
其实唐时也没多少灵石,修炼花去了很多,他修炼的速度又比较疯狂,现在灵石只有两万四,当初买下五枚冰蚕茧,花去了唐时三千灵石。每一枚作价六百,如今这个起拍价就是五百,唐时算了一下——十三枚冰蚕茧,五百便是六千五。
也就是说,起拍价就是六千五,只不过这里是拍卖会,在拍卖会上东西翻一倍的价格起来都不是没可能。
唐时还算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如果价格超出自己承受的底线是不会继续加价了的。
“七千。”
“七千五。”
“八千三。”
“八千五。”
“八千八。”
……
价格一路飙升,只不过加价的幅度都不是很高,唐时注意到喊价的人大多集中在楼上的八个雅间里,转眼之间价格已经到了九千,于是只剩下了两个人在喊价。
唐时左手摸了摸自己右手的大拇指指甲盖,眼神一闪,终于参与了喊价:“九千五。”
他的承受底线是每一枚作价一千,超过这个价位,再好他也不要,总有别的办法的。
一千,也就是一万三,超过了唐时便直接停止喊价。
在之前的竞拍之中,唐时一直没有出过声,现在忽然之间出来喊价,一喊就是九千五,算是半道上杀出来的黑马,众人侧目,都向着他这边看了过来,只是毕竟是雅间,众人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之前还有两个雅间的人在竞价,如今便有左边的那个喊道;“九千七。”
而后,右边那声音像是要与这人作对一般,直接喊道;“一万。”
于是这便算是出来了一个新高,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雅间。
也包括唐时,他们的正前方便是几扇雕花窗,隔着这窗,即便是灵识出去了,也不能穿透旁人那施展了阵法的雕花窗,所以不知道这喊价的是谁。
其实竞价到这个时候,这价格已经超出了四品冰蚕丝本身的价格,可是毕竟因为是拍卖会,所以即便是到了如今这个价位,也没有人说什么了。
距离唐时的底线还有一万三……
他手指敲击着桌面,盘算了一下,还没等他算清楚,那之前在左边喊“九千七”的乐人似乎一下便怒了,便听到了茶杯落地的声音,“少门主欺人太甚!”
“嗯?”
唐时一皱眉,怎么觉得这两个相互之间喊价的人是认识的呢?
是非看了他一眼,而后转头,看向了右边那雅间,眼底暗光一闪,便问道:“怎么了?”
唐时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心里有几分古怪,不过也压下去了。他只是忽然之间想到了熟人而已,便道:“如今你跟我一起走,倒是很好的……至少遇到了老朋友,我还能借着你小自在天的威名狐假虎威……那右边的人,应当是个朋友——也不对,还不知道是敌是友。”
少门主,洛远苍吗?
唐时没说话,听着那边的动静。
反正这里是在东山,金丹期已经是顶高的修为了,这边竞价的人也根本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右边被说“欺人太甚”的那一位似乎是笑了一声,便道:“貔貅楼拍卖,价高者得。”
“哼,黄口竖子。”那人倒像是倚老卖老,竟然直接骂了那答话的疑似洛远苍的人,而后便朗声道,“一万一!”
“一万一千五。”那唐时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便响起来了。
唐时微微一笑,道:“这人还跟当初一样,总是让人想打他。”
——不,其实当年的唐时自己更符合那个标准。
只是他肯定不会说自己,倒是把大帽子直接扣到了人家洛远苍的头上。
是非当初也是小荒十八境走出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唐时跟洛远苍之间的对比,不过脑海之中第一个冒出来的,竟然是——洛远苍对他说,是非大师有意见吗?
有意见吗?
是非很想说,他有意见的。
这边众人已经被这样的高价震撼了,那之前与洛远苍抬杠的人久久没有说话。
下面主持人已经有些兴奋,满面的红光,便喊道:“一万一千五,第一次——”
唐时开口喊道:“一万二。”
他的底线是一万三,如今却已经急速地逼近了。这一次报价,不过是唐时对于这底线的试探,只是他没有想到,在他报价之后,之前那老头的声音响起来,竟然是一声大笑:“这半路上还有杀出来的黑马。”
黑马?
唐时抬起自己的手掌来看了看,又撩开自己的袖子,便看向了是非,问道:“你觉得我黑吗?”
“……”是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唐时知道了他的意思,“你是觉得我还不算黑,其实比较白,对吧?”
“……”是非依旧不说话,只用那深沉的一双黑眸看着唐时。
接着唐时便一耸自己的肩膀,抬高了声音捏着嗓子道:“我是一匹白——马——”
……
下面忽然之间安静了,隔壁雅间里的洛远苍总觉得这腔调有些异常地熟悉……在听到的同时,那含在嘴里的茶一下就喷了出来,后面的门众有些惊讶,便都喊道:“少门主你怎么了?”
洛远苍只觉得微妙,沉默了片刻便道:“大概是遇到贱人了……”
门众等人沉默:“……”
唐时这一句“我是一匹白马”,后面还拉长了声音,简直就想让人将他从雅间里面拖下来暴打一顿——尤其是里面那跟洛远苍抬杠的人。
他根本就是对这冰蚕丝志在必得的人,所以才觉得唐时是忽然之间冒出来的黑马,以为是要遇到一个很强大的对手了,哪里想到这个人竟然直接这样反驳了自己,什么白马黑马,胡扯!
对这样的人的打脸方式便是——喊价!
所以这老头子便直接扬了声,将整个会场上所有的声音全部压下来,道:“一万三!”
好了,现在唐时用不着瞎折腾了,他安安心心地放松了,坐在位置上,眼皮子一搭便用茶杯的杯沿抵住自己的嘴唇,有些幸灾乐祸,低声模糊着对是非道:“有好戏看了。”
是非转过眼,便瞧见他那眼珠子转过来,轻轻一斜,于是眼角挑上来,看着自己。是非心里一动,却只微微一颔首,点头,打了个稽首道:“似是正气宗的万新安长老。”
正气宗?!
这个名字让唐时头皮顿麻了一下,可是转瞬之间,便觉得兴奋了起来。他握了握自己的手指,用一种难言的隐晦目光看着是非,道:“小自在天的莲华之瞳,当真不外传吗?”
是非是怎么知道对面是正气宗的长老的?没有莲华之瞳,根本看不到。
当初在海上的时候,是非教过唐时一个法诀,不过那也只是法诀而已,并不是什么心法,所以唐时也不过只是能够增加目力,而不能像是是非一样,一眼就能看破本质。
如今唐时问起来,是非只看了他一眼,道:“没有莲华之瞳。”
他眼底纯粹的一片黑色,看不到什么金莲的虚影,唐时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抿唇,手指一压自己的下唇,却终于还是问道:“你现在到底是佛还是魔?”
是非道:“魔。”
可还有一颗佛心。
唐时的眼神,于是渐渐地冷了,只是又不知道为什么笑得更加奇怪,他道:“你多劫多难,便只有忍着了。天魔四角正好有异动,你若真成了魔,正好去调查一番。”
他也就是顺嘴一说,是非没接话,似乎只当做是自己没听见。
那边这价格已经超出了唐时承受的底线,所以他没有再继续叫价,倒是那边的洛远苍似乎财大气粗,竟然继续在跟那长老抬价,只不过最后那万新安长老依旧以一万六的高价买走了价值仅在价格三成的冰蚕茧。
这最后的一件拍品下来了,其实万新安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得到了这东西之后,回去就能够做上一身比较合袍子了。
结束之后,这万新安长老便直接离开去付钱了,唐时坐在那里,等着人已经散尽了,这才出去。去交易了自己拍下来的东西,拿到了那一枚残简,他将这东西握在手中,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
是非道:“方才洛远苍在外面站了一会儿。”
唐时挑眉道:“站了一会儿就站了一会儿。”
原本也没指望唐时说出些什么来,可是听了他这几乎能噎死人的话,是非是真的无言了,他没说话,看唐时站了起来,于是也跟着起来,却看唐时眼底有算计的狠色,便知道他心里有算盘了。
“走吧。”
唐时推开了门,走道上是寂静的一片,他出了貔貅楼,却没有走远,便在这周围晃荡,是非问他要干什么,唐时回头对他一笑,“劫财。”
冰蚕丝的确是不想用高价买的,可是唐时的确需要这东西,下一次还能遇到这样大批的冰蚕丝了吗?不一定了……机会稍纵即逝,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了。
唐时不想放过这一次机会,恶意哄抬价格的人都该被雷劈死——对唐时这样独身的穷人来说,穷是一种风度……
但是,贫穷不能成为不抢劫的理由。
因为,抢劫了才能发家致富嘛。
唐时很开明地想着,却不时地盯着那貔貅楼,他不知道到底那万新安掌门是哪一个,所以有些焦急。
“是非师兄,哪一个是万新安?”
是非这小自在天出来的,即便是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都是遇到而已,一般是跟做出这些事情的人素不相识,可是偏偏今天是唐时说要去抢别人的东西……
是非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目光顺着他的手指滑了过去,却正好瞧见那白胡子的万新安出来,于是目光一凝,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唐时却已经在他耳边一声轻笑:“我知道了。”
他在问出这话之后,便猜到是非是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的,所以唐时直接注意着他的眼神,便在这种极其细微的目光闪动之间,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唐时是个奸诈狡猾的,什么偷鸡摸狗的本事都会一点,他转身迅速地将自己的身形隐没在拐角处,顺手一拍是非的肩膀,“你都入魔了,哪里来的那么多顾忌,不如跟我混了吧……我带你去打劫。”
其实是狐假虎威去。
方才那人出来的时候,唐时没敢将自己的灵识放出去,低等级修士的灵识从比自己等级高的修士的身上扫过去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是会被人发现的,修为低一些还好说,越是到了高修为的层次就越是敏感。
所以现在的唐时还不知道那万新安长老到底是个什么修为,因而需要小心。
一面远远地跟着,一面嘴唇轻微地动着,问是非:“他什么修为?”
是非沉默许久,还是道:“金丹初期。”
“……”唐时停住脚步,转头睨他,“你心肠真软,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不想你还真知道。”
毕竟是非是很早以前就到了金丹期的,这么多年与心魔对抗,对心智的磨练也不是一般的,现在他的精神力修为远超同级的修士,其实已经是个金丹后期了,只是唐时一向是看不透是非的修为,便一直没有什么感觉。
他这话一出,是非便知道自己说错了,于是沉默不语,看唐时继续往前走,很想像以前那样说一句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可他又觉得,说了唐时也不会听,只能自己跟上去,希望别出什么大事才好。
还在东山的地界上,至少也得低调一点吧?
出了东极城,还要继续往北,才是正气宗。
东极城外便是连绵的山,一开始唐时是远远地跟着的,他与那长老都是金丹期的修为,所以那长老应该发现不了他。
不过随着唐时的接近,那人终于发现了,便凌空一剑远远地向着唐时斩过来。
唐时早就有了准备,一点也不惊乱,回手一刀挡住了,便已经凭借着他那出众的速度,到了那万新安的身前,紧接着毫不拖泥带水的一刀向着他头顶扎去。
风聚集在他的刀尖上,有灵力无数,光点涌动,唐时的目光很沉,下手也很稳,根本见不到一丝颤抖。
那万新安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东山的地界上竟然有人敢暗算自己,还都是金丹初期的人,在东山,金丹期基本就算是顶峰的修为了,什么时候东山潜入了这样厉害的人物?
他惊骇之中,只来得及横剑而挡,却被唐时那犀利的一刀直接将剑斩成了两半,同时有寒气侵袭到他手掌之中,于是整个手指便立刻被霜雪冻住,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术法?
眼看着唐时那刀在一闪之后就从手上消失,万新安知道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
这年轻人指不定是哪个大门派的弟子,怕是盯上了自己。
拍卖会出来之后,这人怕是就在一直跟着他了。
万新安若是知道今日会被人盯上,是绝对不会来这里的。
“你是何人?”
“我不是人啊。”唐时拉长了自己的身上,看着不紧不慢的,可是一步迈出便是瞬移!直接到了那万新安的背后,那斩楼兰祭出,便有一道带着斑斑锈迹的斩楼兰虚影出来,对着这万新安脑袋后面的头皮一划——
万新安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只在要回手的时候,听他后面那人道:“是非师兄,搭把手。”
这名字太过熟悉了!
万新安下意识地跟着唐时这话一转头,便看到那月白僧袍的僧人静静地站立在不远处山道边的古松下,手中拨着一串念珠,似乎无悲无喜地看着他们这边。
万新安知道自己中计了……
看到是非,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这边动作迟缓了那么一弹指,于是唐时的剑影,将他的脑袋破西瓜一样破开,之后什么都消失了。
一枚金丹出现,却转瞬化作了烟尘。
落下来的,只有那万新安的储物袋和剑,连衣服都没了。
唐时轻声一叹:“我是马啊。”
哪里是什么人呢?
之前不是他说他是一匹黑马吗?唐时还特意反驳了一句,说自己是一匹白马,现在他倒是不记得了。
估计是因为年纪大了吧?年纪大了的人就应该进棺材,他还在这里唧唧歪歪没个完,让唐时心烦。
方才那一幕,有许多讨巧的成分,只是不管用什么方法,这样简单的一刀一剑直接斩杀了一名同等级修士,这在别人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甚至对方是还没来得及反抗。
唐时弯腰将那储物袋和一把剑捡起来,抹去上面的神识印记,便将自己的斩楼兰剑收起来,之后掂着那储物袋,从山道上缓缓地往回走,便到了是非的身边来,一眼便瞧见是非那有些沉暗的眼神。
唐时不知死活地笑道:“你又不高兴我杀人了吗?”
是非从来没高兴过他杀人,唐时问这一句几乎是白问。
不过今日唐时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将人杀了,其实还是是非的功劳,他将那储物袋打开了,于是掏出放在里面的一枚冰蚕茧,唇角弧度更大,很是开心。
“多亏了你认识的人多,我骗他说你要动手,他一下就看向了你这里,小自在天的名声还真是好用。”
唐时似乎对自己这样的机智很得意,可是这完全是利用了是非的存在——是非抿唇,便转身向着山道的另一边走去,忽然有些不愿意同唐时说话。
唐时没脸没皮地跟上去,看是非正面着往前走,他却退着走,跟上了是非,便一路后退,一路道:“你之前对我说没有莲华之瞳,也就是说,你其实并不是凭借莲华之瞳看出那是正气宗的长老的,那么我只能认为,你是凭借声音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虽然你已经不算是什么出家人,不过我想你还是不会打诳语。你既然知道那是正气宗的长老,有很大的可能是认识他的,所以——以小自在天的名声,我若是在战斗的关键时刻这样喊你的名字,他定然震惊……”
这一战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息时间,甚至看着简单到极点,可是唐时的前后算计却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看是非那目光转了过来,依旧沉默看着他不说话,唐时得意道:“对我来说,多说这一句没有损失,对他来说就可能是致命。正气宗的这一群蠢货……”
是非道;“你心思手段一等一地毒——他不曾招惹你,你何苦下此毒手?”
唐时目光古怪:“你当真是入魔了吗?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是非懒得理他,继续往前走,似乎是不打算与唐时同路了。
唐时继续跟上他,于是看到了山前的一些石质的台阶,旁边还有一道清泉,是非走了过去,唐时喊却冷笑了一声,道:“我想要冰蚕丝,不抢他的哪里来?我本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抢了也就抢了。我抢他东西了,难道还要留着他回去报告正气宗,说我唐时又回来找正气宗的茬儿了吗?回头正气宗的人来围着我打,你帮我吗?”
“……帮。”
是非垂眼,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出这一个字来。
于是唐时忽地无言,看他坐在了水边,也跟着走过去坐下,只歪着头看他,“你还没对我死心吗?”
“……”是非沉默。
唐时于是一耸肩,“痴情种。”
大约这一幕在旁人看来是极其让人无言的,只因为唐时便是是非无意之间便放进了心底的人,可是唐时看着他却像是看路人一样,他不动心,也就是无情无爱了。
是非伸手出去捧了水,将手上的尘埃洗尽,佛珠浸润到那山泉水之中,隐约着迷幻的色彩。
唐时站起来,背着手,却忽然看向了他们的来路,那一个穿着浅青色带墨迹的衣袍的男人。
是非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这事情终究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洛远苍一步一步走上来,便朝着唐时笑道:“洛某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成想在貔貅楼那一位果然是唐师弟。”
唐时也拱手,假笑道:“洛师兄还真是很敏锐。”
如今洛远苍已经是金丹中期,那灵识随便一扫,发现唐时已经是金丹初期,而他后面的是非,却还是让人看不透,这和尚之前不是境界跌落吗?怎么这么快又回去了?看着倒像是比之前还要厉害得多。
“我想着,这东山怕是找不出人能说出那奇异的一句话,又觉得那抑扬顿挫都说不出地熟悉,这才有了猜测的。”
洛远苍说的是大实话,有的人天生一朵奇葩,比如眼前的唐时。这样的人兴许不见得有多惊采绝艳,可是在他说出某些特别犯贱的话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人是头牲口,是个人才。
唐时脸皮厚,面不改色地接受了洛远苍的夸奖,于是道:“我相信洛师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唐时是个麻烦人,不知道洛师兄找我什么事?”
问得直接,也正对了洛远苍的口味。
现在东山这边是暗潮涌动,忽然之间多了两个金丹期的高手,放到哪一家的天秤上都会产生一种连锁的效应,洛远苍眯眯眼笑:“有一笔无本的买卖,想要找你与小自在天的是非师兄做。”
唐时皱眉,无本的买卖?这话可不好听。
是非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自己的份儿,他心里明镜一样,在看向洛远苍的时候,却发觉了他身周有一种凝固住了的煞气,洛远苍的目光很直,落到了是非的身上,二人对视。
唐时道:“我大约知道你是要做个什么买卖,很感兴趣,不过是非师兄不过偶然与我同路……”
撇开关系时候的唐时,显得很是洒脱。
是非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他既然已经身入了魔道,又因为得了真佛点化,知道自己要历尽无穷的劫数,才能修成正果,面对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切,也都有了一种淡然的心态。
他双手合十,声音温和:“是非不参与是非,就此别过。”
转身欲走,却不想那洛远苍一笑,在他背后说了一句话:“若是洛某人说,这交易也与小自在天和东海罪渊有关呢?”
是非的脚步一下便停住了,像是被什么牵绊,他缓缓转过眼,对上洛远苍。
从小荒十八境开始,他就知道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了——东海罪渊,一个基本上不会被灵枢大6的人知道的名字。
那眼神,带着几分冰冷的意味,若是换了一个人面对着是非这样的目光,定然是要发冷发寒甚至于浑身颤抖的。
可是洛远苍没有,因为他知道很多事情,也知道事情是是非无法放下的。
其实他也不能肯定,只是根据种种的蛛丝马迹推测出来一些而已。
现在洛远苍乃是点翠门之中修为最高的一个,被封为了少门主,下一任掌门便应该是洛远苍了。东山大会召开在即,可是东山第一流的三门却还没有定下来,有了这三门的名额,就有了参加四方台会的名额,进而就有进入大荒的机会,所以洛远苍其实很重视这一回的东山大会。
因为这些机会是一环扣一环的,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人,怎么也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
他洛远苍要扬名,不仅仅要在这东山,还要到大荒,到整个灵枢大6,到整个枢隐星!
东海罪渊之事,几乎是是非的死穴。
他看向洛远苍,“何处得知?”
洛远苍道:“正气宗后山最近出了异象,寒潭池水变黑,上有金光浮动,所有人都说有异宝出世,不过我倒是觉得——祸者一,幸者一。”
有宝物要横空出世,这肯定是真的,可是同时寒潭池水变黑,却给人不祥的预感。
“据我所知,因为东山最临近小自在天和天隼浮岛,不敢与天隼浮岛交好,可与小自在天的人却有不差的关系,上一次神元上师渡劫失败的事情,是非师兄便是来查的吧?可是听说,是非师兄与正气宗之人的交谈并不圆满。”
洛远苍这一句比一句更惊心动魄,只让人觉得颤抖。
唐时看向了是非,便看到他眼底那暗沉流动的光影,便知道洛远苍其实已经说中了。兴许洛远苍还看不出来,不过唐时与是非相处久了,也就能够明白他那八风不动的表情下面到底藏着什么想法了。
他暂时没有说话,却觉得洛远苍跟是非之间的气氛有些说不出地异常。
是非终于道:“那么……有劳了。”
洛远苍终究笑出声来,于是一摆手:“唐时师弟是离开东山有一段日子了吧?这东山的变化不小,是非师兄原本便不是东山的人,我算是个熟人,便带二位走走。还请点翠门做客。”
唐时等三人于是同时御空而起,唐时与洛远苍都踩着一柄剑,是非却是踏着云气,并不像是他们一样依赖于法宝。
心中的疑惑在扩大,唐时已经将自己之前杀了的那万新安的东西全部收好,若无其事地往回走,活像是进了风景区的游客——也许可以说是土匪吧……
点翠门在苍山之上,这一座山的名字跟洛远苍的名字倒是很配的,他们在山门下面落下去了,这边有弟子去找洛远苍说事儿了,他暂时走开,唐时却忽然感觉到自己右手手掌心有异动,他愣了一下,便直接走到了一旁去,一句话也不解释,颇有一种我行我素的味道。
洛远苍这边从山门前回来,却看到只有是非站在原地,于是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唐时师弟呢?”
是非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只是随后冷眼一打量洛远苍道:“你果然堕入魔道。”
洛远苍眼一眯,只讥讽道:“你也是身堕魔道的人,何必说我。”
是非只说:“不同。”
“天道那条道不是道?你佛修需要过了心魔,甚至历尽劫数,才可成佛,便不是将这天下万般大道全部体悟了一遍,这才回归了佛之一途吗?没有什么不同的。”洛远苍似乎很不喜欢别人说起自己是堕入魔道的事情。
他堕入魔道,是早在小自在天之中。
当初在冰天雪地境的冰下世界,他与唐时走的不是一个方向,也就有了不同的际遇。当初犁灵之尸便是他放出来的,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当初是非便已经看出了端倪,只是那个时候的洛远苍只是被魔气困扰,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全堕入魔道。
洛远苍的修炼速度,根本太快,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这个速度完全可以媲美究极天才。便是是非,也只能说自己不如洛远苍的。
现在洛远苍反驳他,是非却不怎么在意。
他道:“尔由道入魔,吾将破魔入佛。”
洛远苍只看向远处已经要回来的唐时,轻笑了一声:“你能再入佛吗?动凡心的和尚,被高估了你的定力。”
这话一出,是非便不语了。
“唐师弟,干什么去了?”洛远苍浑不在意地问了一句,看他过来了,便引着路走了。
唐时随口道:“功法出了点问题。”
哦,那就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了。
有关于功法的都是秘密,唐时这不说,也就没人问了。
他们从山门前进去,点翠门坐落在一座小山上,显得很是秀丽。
很快便看到了前面的大殿,洛远苍走在前面,便引着他们踏上了台阶,“还未来得及向门主说有贵客来,不过你们来了,他一定会很欢迎的——”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就在洛远苍踏出第三步的时候,四周忽然起了声音:“灭灵阵起!”
灵光顿时飞溢出来,一座大阵在这山头上亮起来,便将整座山都照亮了!
灭灵阵?
包括唐时、是非甚至洛远苍在内,三个人竟然立刻被笼罩在了大阵之中。
唐时忽然笑了一声,心说真是他走到哪里,哪里倒霉,竟然不慌不忙道;“洛师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