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简单,又不是被利器划破了颈动脉。”霍易霆轻描淡写地问道:“不是沈卓救了你吗,怎么,他没说?”
“嗯,没说。”
“那你怎么确定是他救了你?”
“他亲口承认的。”
霍易霆以一副不可救药的眼神看着她,“别人一说你就信?”
“当然啊,当时就我和他一起避雨,那个棚子早就不在了,他精准的指出了位置。”
霍易霆停住步子,睨她一眼:“我刚才也精准的指出了位置,你怎么不认为是我救了你?”
江绿汀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刚才竟然也说对了地方!
霍易霆慢条斯理道:“所以,这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因为这个避雨棚,附近居民和悟觉寺的僧人都知道,就连我这样很少爬山的人也知道。你竟然单凭这一点就认定他救了你,”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递过来一个充满了怜悯的眼神。江绿汀根据对他的了解,一眼就读出了两个字:“幼稚”。
她有点生气:“可沈卓既不是附近居民,也不是僧人,却精准地指出了当年那个避雨棚的所在。而且,他没有任何理由骗我啊?”
霍易霆说:“沈卓有无目的,是另外一说。我只是就事论事,认为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单凭别人一句话,就轻信不疑,也不去分析判断。”
“怎么分析?”
“比如,他那天救了你,至少应该知道你穿什么衣服,伤在那里。”
江绿汀心里微微一怔,这些她压根都没想过,也没问过。
沈卓说出当年的事情,她立刻便确认无疑,一方面是因为他准确地指出了避雨棚的位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实在找不到沈卓骗她的理由。而且她也相信沈卓绝对不会是个骗子。顾淼是她最好的朋友,怎么会介绍个骗子给她。
霍易霆淡淡道:“即便他说出你那天穿了一件什么样的衣服,以及被砸伤的具体位置,你依旧不能肯定是他救了你?”
江绿汀再次一愣:“为什么?”
霍易霆负着手,不急不缓道:“因为至少有四个人知道这些情况。救护车上的急救医生,护士,救了你的人,还有出租车司机。”
霍先生这是要化身福尔摩斯了吗。
江绿汀好笑地问:“那霍先生认为,怎样才能肯定是他救了我。”
“是谁救了你,其实我已经给了你答案。”
江绿汀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啊了一声,什么答案?
霍易霆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山色,幽幽叹了口气:“果然是写童话的。”
这是说她没心眼?笨蛋傻瓜?江绿汀气得昂着头就往前走。
他竟然怀疑沈卓骗她。呵,她有什么可骗的。人家沈卓家财万贯,她一个穷光蛋,骗财?呵呵。
骗色就更不可能了,他相貌万里挑一,还用的着去骗色?
她一边走,一边吐槽:怪不得书柜里摆放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书籍,脑回路和正常人简直完全不一样。
很快就走到了悟觉寺,两人折回去往山下走。又走到了避雨棚的所在,江绿汀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霍易霆。晨光从山路边的枝叶间漏下来,照着他的半边侧脸,英姿勃勃,清朗正气。看上去绝对不像是挑拨离间,无事生非的人。
可是,她还是觉得沈卓不可能骗她。
整个周末,孟涵使出浑身解数来给江绿汀和儿子创造机会,弄得江绿汀有点招架不住。周一早上,离开霍家的时候,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车子缓缓离开霍宅,霍易霆突然说:“这两天,江老师辛苦了。”
江绿汀愣了一下,忙笑着说不辛苦。这个周末是她最最轻松的一个周末。霍同同有爷爷奶奶照顾,而且因为有了金豆,也不像以往那样缠着江绿汀陪他,自己和小狗玩得不亦乐乎,她何来辛苦之说。
“应付我妈,不辛苦吗?”
江绿汀忽然明白过来,脸上微微发热,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霍易霆淡淡道:“他们很少到S市来,五一就回去了。你放心。”
江绿汀扯着唇角笑笑,其实这个倒是不担心,反正她再过一个月就不会再来霍家,即便他们两位来S市,也不会碰见。
她挺理解孟涵的苦心。同同这个年龄段,很需要母亲照顾,霍易霆离婚两年,全然无再婚打算,没事宅在家里钓鱼,两位老人可想而知有多焦急。当父母的大抵如此,她老妈也是每次一见面,必定是要问起她的感情状况,甚至还拜托顾淼替她介绍男友。
她老家虽然也是城市,毕竟不是省会京城这种大都市,年轻人相对来说,婚育的年纪都比较早,似她这样二十六岁还没个男朋友的,已经算是剩女。所以,老妈近来越发的焦虑,每隔一段时间便来电话催她。
江绿汀几个月没回去看老妈,这次霍易霆准了假,顺路捎她回去。她下班之后到商场给叶惠买了衣服,补品,还买了一瓶染发膏。自从兰洲去世之后,叶惠一下苍老了十几岁,头发白了一大半。每次江绿汀看着都心酸,这次回去打算把老妈打扮的年轻一点,这样心情也会好一些。
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八点钟。收拾好东西,她正准备开电脑,鹤羽来电要和她见一面,而且人已经等在了学校门口的面包房。
江绿汀听着她的声音有点不大对劲,隔着话筒都能感觉到低沉哀伤的情绪。本来不想再见她,但鹤羽已经等候许久,江绿汀实在不好意思不去。
站在学校门口,隔着马路,清晰可见面包房靠窗有个漂亮清丽的剪影。
江绿汀不想掺和霍易霆的私事,可是鹤羽却一而再的来找她,真是让她为难。
她走上前,推开店门。
鹤羽坐在窗前,低着头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搅着面前的一杯咖啡,情绪非常的低落。
江绿汀的脚步微微顿了顿,第一次在面包房见鹤羽的时候,即便她落泪哭泣,也没有这么憔悴失意,好似突然间受了什么打击。
鹤羽一见她,便问同同病好了没有。江绿汀告诉她同同已经没事。心里有点奇怪,她怎么知道同同病了?
“同同病了,我想要看看他,霍易霆都不肯。这场官司我一定要赢,一定要拿回同同的抚养权。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
江绿汀不知道她今天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情绪有点崩溃,说着说着,便双手捂住脸,泣不成声。江绿汀没想到鹤羽会突然如此失控,连忙安慰她。
鹤羽拿出纸巾擦了眼泪,哑声说:“对不起,江老师见笑了。我今天和律师谈过之后,心情非常糟糕。”
江绿汀不必细问,也能猜到原因。
肯定是律师告诉鹤羽情况不容乐观,所以她才会如此伤心难过。即便现在有了抚养同同的能力,也比两年前更加强大,但和霍易霆相比,依旧实力悬殊。这场官司一如两年前,胜算很小。
鹤羽即使付出全部努力,也未必能赢,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残忍,就如同她和老妈倾家荡产去救兰洲,也依旧不能挽回他的生命。
对鹤羽,她除了同情,爱莫能助。甚至连安慰的话语都觉得太过肤浅单薄。
鹤羽终于平静下来,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信封,双手递了过来。
江绿汀不明所以,疑惑地问:“这是?”
“江老师,恕我冒犯,我并不是要打听你的私事,只是出于关心同同,才无意中知道你的家庭情况,知道你现在很需要钱。信封里有张卡,密码是同同的生日,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江老师收下。”
江绿汀大吃一惊,连忙推开:“不,不,我不能收。我照顾同同是我的本职工作,学校发了薪水,霍先生另付了加班费。”
鹤羽很陈恳的望着她,目中盈泪:“江老师,其实我是有事相求。”
“您请说。”
“虽然我做了充足的准备和霍易霆打官司,依旧胜算不大。除非我有证据,证明他虐待同同,才会有绝对的把握能变更抚养权。我希望,江老师能站在我这边。”
江绿汀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鹤羽继续恳求:“我知道江老师一直很疼爱同同,也对霍易霆的某些做法很看不惯。恳请江老师能帮帮我,让我和同同母子团聚。”
她再次将信封推到江绿汀的手边。
江绿汀按住她的手背,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对霍先生的很多做法并不认同,不论大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孩子是无辜的,霍先生不应该阻拦你们见面。但是,我不能昧着良心说,霍先生虐待同同。”
“冷暴力也算是一种虐待。”
江绿汀轻声道:“霍先生的确比较冷漠,也比较严厉,但我觉得这不能叫做冷暴力,更不能说是虐待。曙星是S市最贵的幼儿园,有校车接送,但因为车上还有其他孩子,需要绕路,他不想让同同在校车上待太长时间,专门派了司机每天接送。家里的饭菜都是按照营养食谱来做,做饭的夏姐是营养师。这段时间,保姆陈洁不在,其实刘阿姨可以照顾同同,但霍先生还是不放心,专门叫我周末去霍家照顾他。”
鹤羽神色激动:“他很有钱,做到这些很容易,可是他给不了我能给同同的感情和关爱。”
江绿汀点头:“从我个人感情来讲,我觉得同同更适合跟着妈妈。”
“可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很难从他手里变更抚养权。所以我才要江老师帮我。”
“可是,对不起,我真的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江绿汀很抱歉地起身告辞。
走到学校门口,她回眸看了看,鹤羽依旧坐在面包房的窗前,侧影孤零零的很是寂寥。
看到这一幕,江绿汀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在没有还清债务之前,不适合去恋爱结婚,因为在婚姻中处于劣势地位,简直就是埋下巨大隐患。
翌日下班,她刚刚送走霍同同,便接到沈卓的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想要请她帮个忙。
江绿汀立刻一口答应,而且心情有点小激动。自从知道沈卓救了她之后,只请了他喝茶吃饭,根本就觉得不够。没想到沈卓竟然开口请她帮忙,这真是太好不过,终于有个机会可以回报他的救助之恩。
江绿汀不到七点钟便到了学校门口等候,不多时,沈卓的车子开过来,停在她的身边。
车窗缓缓放下来,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有没有看出来,霍先生其实已经承认自己就是救了绿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