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就动心,难道是一见钟情么?
琥珀心里怦怦直跳,有点难以置信。
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她都记得。
她无意的一句“顾珣长的好看”被顾晓珺广而告之,随后在露台上碰见初开的昙花和他,她写下自己的名字给他看,时隔七年他还记得她会左手写字,他陪她去买丹皮酚,帮她付了钱,她还他五十块钱,翌日他驾车跑了很远到她的学校找了她二十块零钱。
她当时不解,觉得他这人特别较真,竟然为了二十块钱驾车来往东西城,尚且不够油钱。此刻才想到,他莫非只是为了找个机会再见她一面?
她记得他当时还问她有没有吃饭?她说她要在学校食堂吃,不能离校。然后他又问她附近有没有咖啡馆,她说她不喝咖啡,怕晚上睡不着。
此刻回忆起来,才发现当初顾珣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居然麻木不仁毫无知觉。
考上大学的暑假,她和许荏苒结伴出游,在敦煌莫高窟偶遇顾珣和陈阳,相伴而行了三天,许荏苒也是由此而认识的顾珣。此刻回想,天下之大怎么会那么巧?
再后来她出车祸,顾珣为她输血,她开了奶茶店,他时常“路过”。
乔安琪出去玩约她,她为了给傅炤制造机会从不拒绝,然而她每次都能看见顾珣……
琥珀扶额,这样的智商居然稀里糊涂考上了s大,也是上天保佑。啊不,这个不属于智商,属于情商。她立刻给自己的智商平了反。
许荏苒又道:“如果不是喜欢你很多年,依你去年的做派,他能再看你一眼都是奇迹,可是他居然肯和你复合,你动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就知道是为什么。”
琥珀嘟着嘴说:“我不是猪脑,他从来没说过,我也没有多想。”
“得了吧你。还没等他说,你都把人家甩了。一想到顾珣那种从天堂到地狱的感受,我都想替他打你。”
琥珀羞惭不语。
“你都不想想,顾晓珺和唐贝贝的关系那么好,为什么顾晓珺一心撮合你和顾珣,那是因为她知道她哥除了你不会喜欢任何人。”
抽丝拨茧的真相一点一点被许荏苒点破,埋藏在时光里的心意一点一点露出峥嵘,积累到了巨石一般,沉甸甸的压在心上,琥珀说不出来话,嗓子里很哽。
许荏苒叹道:“我听了这些真心很感动,所以,即便你是我十年好友,我也毫不犹豫的站到了顾珣的战线。所以这次,是我让顾珣提出这个条件的,不肯结婚就不复合。”
琥珀瞪大眼睛:“你提出来的主意?”
许荏苒点头:“是啊,来咬我啊。”
怪不得顾珣的小号那么容易被顾晓珺发现,然后又由许荏苒告诉自己,原来是串通好的。怪不得许荏苒总是打击她自作多情,原来是故弄玄虚,迷惑她这个“敌人”。
琥珀又气又笑又无可奈何,“还是不是好朋友了?这么坑我。”
许荏苒翻了个白眼,“不是看在好友的份上,我才不会管你。错过顾珣,你会后悔一辈子。如果我身边有个这样的男人,我会毫不犹豫的嫁给他。”
琥珀此刻心里感动满满,对结婚已经没那么抗拒。
许荏苒拍拍她的肩膀:“顾珣不是急着结婚,他只是想用结婚把你定在身边,因为你渣到让他没有安全感。”
琥珀又好笑又好气:“胡说,我才没有那么坏。”
“有个词叫落袋为安你知道吗?”
琥珀忍不住笑:“喂!有这么形容人的吗!”
“我们给顾珣的战略方针就是八个字:速战速决,落袋为安。”
“我们?还有谁?”
许荏苒嘿嘿:“不能出卖队友。”
琥珀:“……”
许荏苒笑:“好了别说了,这件裙子赶紧买了吧,你穿着性感的要死。偶尔在没有蚊子的场合显露一下也不是不错的,不然还真的有人以为你长了一双见不到人的腿呢。”
琥珀莞尔,觉得许荏苒的话不错,于是和许荏苒一人买了一件裙子。
买完衣服,许荏苒又到首饰店逛逛。刚好黄金在打折,琥珀给虎湘买了一条金手链。
许荏苒又指着一条珀金项链说:“这条项链蛮配你刚才买的裙子。”
琥珀一看的确很漂亮,吊坠很别致,是一朵造型精美而小巧的莲花。看看价钱不贵,她就买了。
逛完街,两人一起去一家西餐厅吃了饭,然后许荏苒把琥珀送到金玉山庄。平时周末琥珀都会回来看看姑姑姑父。这周傅谨言出差,琥珀以为只有姑姑在家,谁知一开门,发现傅炤正在拖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虎湘从沙发上回过脸,笑吟吟招呼:“丫头回来了,快过来坐。”
琥珀走到沙发前坐下,“姑姑,我今天逛街给你买了条手链,你看看喜欢吗?”
说着,琥珀拿出手链给姑姑试戴。
虎湘左看右看,笑眯眯说:“好看。说实话年轻的时候我不喜欢黄金首饰,觉得俗气,这到了岁数之后,反而越来越喜欢金子了。”
傅炤道:“说明你越老越俗啊。”
虎湘恼了:“呸,你嘴里就没个好话。嘴贱最讨人嫌,活该你老大岁数找不到对象……”
劈头盖脸把傅炤痛骂了一顿。其实虎湘也是借题发挥,心里着急。儿子二十八了没女友,还死活不肯去相亲。天天在眼前晃的她着急上火的不行。
琥珀幸灾乐祸,憋着笑,憋得肚子疼。
傅炤被骂的灰头土脸的上了楼,走到楼梯口,悄悄对琥珀招招手,示意她上楼。
琥珀跟上去,傅炤等在房门口,“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傅炤推开房门,琥珀一眼看见他那个书柜,马上觉得心里一阵难受,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简直又是乱得无法无天不能忍。
傅炤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精美的首饰盒,打开之后,问道:“你觉得这个胸针好看吗?”
琥珀眼睛一亮,“好漂亮啊!谢谢哥。”
傅炤笑笑:“不用谢。不是送给你的。”
琥珀:“……”
“顾爷爷生日,我本来想着送画扇讨好他老人家的,后来想想,资金紧张,实在没有余力曲线救国,钱应该用在刀刃上,所以就在北京给安琪买了个礼物。”
琥珀很意外:“打算表白么?”
傅炤摇头:“不打算。如果她喜欢我,肯定会接受这个礼物。如果不喜欢我,肯定不会接受这么贵的礼物。”
琥珀一愣:“很贵?”她对珠宝没什么研究,只觉得这个胸针出奇的漂亮,到底价值几何,也看不出来。
傅炤点头:“是啊,很贵,我半年的薪水。”
“半年!”琥珀差点跳起来,“你不是很穷吗?那你还有钱给她买这么贵的胸针!”
傅炤干笑:“我前几天是很穷啊,差点爆仓破产。幸好这几天政府连着发利好稳定股市,止住暴跌。要不是你及时给我汇了二十万补保证金,我肯定爆仓。那八万块,我很快就还你哈。”
担心画扇的那笔钱不够傅炤救急,琥珀把自己的积蓄又汇过去八万,凑了二十万让他补保证金。
“如果安琪不要这个胸针,你岂不是又白扔这么多钱?”
一想到画扇,琥珀赶紧的先给傅炤打预防针:“这次你不会还打顾珣的主意吧。我可不会再厚着脸皮去干这种事了。”
傅炤嬉皮笑脸的说:“如果安琪不要的话,我八折卖给你。”
“再!见!”琥珀咬牙切齿的说了两个字,转身要走。
傅炤嘿嘿一笑:“对了,晚上顾爷爷生日,你穿鲜艳点,别穿这么素净的颜色。”
琥珀又停住步子,惊讶的问:“今天就是顾爷爷生日?”
“是啊。”
顾远山过阴历生日,每年阳历的日子都不同,琥珀一向都不关注阴历日子,没想到就是今天。
“你和姑姑去就好了,我不用去啊。”
傅炤道:“顾爷爷找你有事,特意说了要你一起去。”
琥珀吓一跳,“找我有事?什么事啊?”
“我不知道,老人家没说。老人家过生日,亲自叫你过去,你不去?”
琥珀真的不想去,倒不是不喜欢顾老先生。老先生精神矍铄,和蔼可亲,是个很讨人喜欢的老头儿,只是……去年的事情摆在那儿,她怎么好意思去见顾家人。一想到众人的目光,尤其是顾珣父母,她就觉得头大。
如果和顾珣已经复合,她就厚着脸皮去,可是现在还没和好,她还是前女友的身份,尤其是甩了顾珣的前女友,怎么有脸去嘛。可是,顾爷爷亲口叫她过去,说找她有事,她又不能不去。
这可为难死了。
她心里一千万个不想去,一脸的纠结。
傅炤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你可真是想多了。顾珣的爹妈都是很开明的人,儿女的事情他们才不会多管。顾叔叔和周阿姨,可没有得罪你,难道从此避而不见?”
琥珀羞惭的说:“当然不是啊,我是不好意思见他们。”
傅炤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顾叔叔和阿姨挺喜欢你的,不会因为你和顾珣之间分手就记恨你,人家可没那么小心眼。”
琥珀听到这话,愈发羞惭。
顾老先生从七十岁那年开始做寿,琥珀一共去过三次。顾珣的父母的确很和善,对她很好,正因为如此,才更加的不好意思去见他们。
今年很不赶巧,顾远山的生日傅谨言去了外地出差,临行前交代虎湘买了礼物给干爹送去。吃过晚饭,虎湘收拾收拾,便让傅炤去开车。
刚好琥珀今天新买了裙子,便换上了新装。傅炤说的也有道理,老人家生日,她穿着黑白二色的衣服太素净不大合适。新裙的款式简洁,但特别凸显身材,颜色也极女人,香芋紫色衬得肌肤白里透粉,为了配裙子,她取下了琥珀项链,戴了今天新买的项链。
虎湘上下打量着琥珀,看不够似的,一个劲儿的夸她漂亮。有个这样的侄女她一直都引以为傲。
傅炤把车子开上来,摇下车窗看看琥珀:“你怎么穿的这么简朴。”
琥珀听见简朴这个词,实在是心里暗窘。
其实她今天的装扮不能称之为简朴,傅炤显然是和去年相比。
去年,她为了吸引顾珣的注意力,很是下了血本,买了件国际大牌限量版的小礼服。
那件裙子的创意来自春天的花海,豆绿色的裙摆上缀满了繁复的精美的米白色小花,穿上之后简直如仙子一般绝色绝艳。
她本来就属于即便是素颜朝天,也让人见过一次便很难忘记的美人,稍作装扮几可称是倾国倾城。就连傅炤这种粗大神经的人,都记忆犹新,可见当时她给人留下的印象有多么的深刻。
相比去年的礼服,今年的裙子的确是很简约简朴。
一路上琥珀都在猜测老人家找她会有什么事?难道是质问她为什么要甩了顾珣?时隔一年再来质问也不对啊。
第四次来到顾家,琥珀已经熟识在座的所有人。顾珣的叔叔,姑姑,表叔一家,再就是顾远山的两位得意门生唐家和董家,大人小孩加起来一共二十几位,十分热闹。
唐贝贝特别打扮了一番自认为漂亮抢眼,可是一看到琥珀,顿时就觉得自己从明珠变成了鱼目。生气嫉妒也没有用,琥珀的天生丽质她根本没法比。而且琥珀的气质也和别人不一样,婷婷玉立,顾盼生辉,身上仿佛永远都有一圈夺目的光环。
一众人围着老寿星顾远山说话。老先生将近八十岁,看上去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而且还留着白胡子,又可爱又时髦。
外孙女乔安琪和孙女顾晓珺围坐他跟前,唯独不见顾珣。
琥珀在灯火通明宽敞富丽的大厅里扫了一圈也没见到他的身影,不禁暗暗奇怪,身为长孙,顾珣今夜肯定在家才对。
琥珀跟着姑姑和傅炤一起上前给老人家问好,顺便送了份礼物贺寿。
顾远山笑呵呵说:“你们过来看看我就行了,别每年都破费。”
虎湘笑道:“您老人家送我们的字画可比我们送您的礼物贵重多了。我们可是占了您大便宜呢。”
老人乐得笑了,然后看看琥珀,“丫头啊,今天怎么没穿去年那条绿裙子呢?可好看了,跟动画片里的花仙子似的。”
琥珀脸上微微有点发烧,去年真是抽风了啊,那么招摇一定是神经病发作,赶紧的转话题。“爷爷你找我什么事啊?”
“哎呦,可是有一件大事呢。”
顾远山清了清嗓子,笑眯眯问:“丫头,那副画扇的卖主是谁,你知道吗?”
琥珀一怔,紧接着心里噗通一跳,电石火光般的闪过一个念头,可是还没等她说出口。
老人家已经捋着胡子笑开了,表情乐得像个老顽童:“没错,就是我啊。”
旁边的顾晓珺和乔安琪都咯咯笑起来。琥珀此刻一切全然明白了,原来许荏苒说的“我们”,竟然包括这么多人,连顾爷爷都友情提供了道具。
虎湘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情,见大家笑成一团,忙问傅炤什么事?
傅炤一看情况不妙,说他急着上洗手间,大长腿走得飞快,一阵风似的朝着走廊那边跑了。
琥珀此刻那能放过他,一路追到回廊揪住了傅炤的袖子:“傅炤你不给我说清楚,我跟你进男厕所。”
傅炤停住步子,还装糊涂,“什么事啊。”
琥珀气道:“你的股票根本没有被套,大跌之前就卖掉了对不对?”
傅炤大言不惭的点头,“是啊,我炒股水平这么高,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跑掉了啊。”
果然如此。琥珀毫不客气的狠狠掐了他一把。
乔安琪和顾晓珺,还有顾爷爷帮着顾珣当然没错,最可恶的当属傅炤,害得她替他担惊受怕,生怕他爆仓破产,还把自己的积蓄都赶紧汇给他救急。搞了半天他根本没事,呼天抢地的叫穷是在帮着顾珣设套。
傅炤嬉皮笑脸的说:“画扇本来就是顾爷爷收藏的东西,我们都是一片好心,为了让你和顾珣复合。”
“你还一片好心?你知不知道我多替你着急。”
傅炤嘿嘿:“我当然知道啊,不着急你怎么能去求顾珣帮忙呢。”
琥珀跺脚,“你们大家合伙坑我。”
傅炤笑道:“你错了,是我们大家合伙爱你,想让你幸福。”
琥珀对别人都不气,独独恼他。对着他的胳膊又掐又捶。若是往日,傅炤早就跳起来嗷嗷叫了,今天居然任打任掐。
琥珀捶了几下消了气,俩兄妹从小就是这样。
傅炤弯着腰,两只手放到她的肩头,很认真的说:“我不会坑你,因为我是你哥。”
傅炤从小到大的欺负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第一次听到这样煽情的言语,琥珀忽然很没出息的飙出来两颗眼泪。
好讨厌。
傅炤嬉皮笑脸的用东北话叫了声“老妹儿”。
琥珀噗嗤又笑了。
傅炤揉揉她的头发,“又哭又笑是个什么鬼,好了好了,来,顾珣你哄哄她,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说完就溜之大吉。
琥珀没想到顾珣站在自己身后,赶紧抹了抹眼圈,这才回过身。
走廊上的那副紫藤油画,一如往昔,顾珣长身玉立站在画前,一如初见。
白色衬衣,容光清俊。
琥珀依稀仿佛看见八年前的他,第一次见到的他。
时光除了给他增添了成熟和更有魅力的男人味,在他的容颜上未曾留下什么印记,依然是让人见之难忘的容颜和气度。
很多的话语集在心底,无从说起。
一股香气幽然飘过来。
琥珀轻声说:“昙花开了。”
顾珣望着她,“对,昙花开了。”
一语之间,八年的时光,无声无息的流逝而去,回忆夹在昙花的香气里,充盈了这条回廊。
琥珀惊觉自己竟然无知无觉的挥霍了那么多的时光,而顾珣竟然如此有耐心的等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