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在他面前,清雅从容如高山之雪的温酒,竟然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脸色苍白,恹恹无力。两个小时前还生动灵活的温酒突然变成这样?惊诧之下,晏律心里的气恼顿时烟消云散,他疾步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站到她面前,他不由自主把手便放到了她的肩上,弯腰俯□子,盯着她的脸。温酒虽然清瘦,但并不柔弱,举手投足之际,给人一种挺拔修长的感觉,眉宇间有一抹不动声色的神采飞扬,从未有过如此弱不禁风,无精打采的模样。
温酒皱着眉道:“我肚子痛。”
肚子痛?晏律一听这个,下意识地就突然想到她买的那包卫生巾,迟疑了一下,很窘地问了一声:“你,痛经?”
温酒一听忙道:“不是,是腹泻。”话一说完,她更加的尴尬窘迫。昨天晚上洗澡被他看光,她已经觉得是人生最窘的事件,但没想到今天再次打破了下限,她竟然和一个陌生男人,谈论痛经和腹泻。
刚才肚子疼的时候,她也以为是要来月经,结果一口气跑了几趟厕所之后,她就发现情况不对了。
怎么突然腹泻?晏律忙问:“你吃了什么东西?”
“就是家里的饭菜,除了茶水,我什么都没碰过。”温酒捂着肚子,问晏律:“你有没有腹泻?”
晏律摇头:“没有。”
温酒心里很是奇怪,一天三顿饭都是在家里吃的,而且她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打麻将的时候,奶奶拿了不少零食过来,郁芊芊和晏青玉都吃了,就她没吃。她身体素质素来很好,很少生病,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地腹泻?而且就单单是她,同食同餐的晏律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晏律见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有点发白,起身便道:“我带你医院。”
“不用了吧,这会儿好像已经好了许多。”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被她扛过去了,此刻天色已晚,温酒不好意思麻烦他。
“去医院看看再说。”
晏律立刻起身去了隔壁,穿上大衣外套,拿了钱夹钥匙,立刻过来,不由分说扶起温酒。
温酒将近十年都没生过病,几乎连感冒都没有,今晚上还真是体会到了生病的滋味,拉肚子拉的腿都软了,浑身脱力。
她拿起沙发后背上搭着的羽绒服穿上,正要拉上拉链时,晏律却已经抢先拿住了她的衣角。
他个子比温酒高了大半个头,低头弯腰的这一刻,面孔几乎要贴到她的头发上,一股属于男人的清冽气息和一股极其暧昧的味道同时扑面而来。
温酒没想到他竟然会替自己拉拉链,全身都有点不自在起来,躲开也不是,自己抢过来也不是,只好装作不在意,屏住了呼吸,悄然把头往后仰了一些。
眼前的晏律低着头,额上的头发垂下来,灯下,乌黑浓密,温酒的目光,顺着他的头发,无声无息的往下移,映入眼帘的是他浓密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然后是优雅而倨傲的下颌,无可挑剔的五官和气质,在低眉垂目,为她整理衣服的这一刻,生出一种动人心魄的温柔性感。
温酒陡然间觉得心跳的有些快,静默中,撕拉一声轻响,拉链拉到她颈下,晏律的手指无意识地碰到了她的下颌,两人都是一僵,目光瞬间便胶着在了一起。
晏律目光灼灼看着她,手指停在她颈下的衣领上。她本来就肤色净白,此刻更是如雪一般,白得几乎透明。
一股克制不住的冲动突然涌上,像是一股巨大的吸力,引着晏律的手,摸向了温酒的脸颊。
手碰到她脸颊的那一瞬间,温酒怦然乱跳的心重重沉了一下,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投进了一颗顽石,惊得她眨了一下眼睛。
晏律突然从一种神魂颠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急忙把时候拿开,“没发烧。”他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眼神闪到一边。
有没有发烧,是摸额头而不是摸脸。晏先生,你真的不是故意?本来没有发烧的温酒,却因为这个抚摸而突然变得双颊发红,像是发了烧一样。
晏律伸手来扶她的时候,她心里有些异样,推开他的手,“我自己走。”
“这个时候还逞强?”晏律声音一沉,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否的霸道,不由分说扶住她的胳臂,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这一来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朝着楼下走去。
人在生病的时候,情感总是脆弱一些,敏感一些。温酒在尴尬的同时,心里也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他的怀里很温暖,胸膛宽厚,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男性气息。
走到楼梯口,温酒的腹下又是一痛,她下意识的步子停顿了一下。
晏律突然将她打横一抱,迈开长腿便蹭蹭下楼。
温酒吃了一惊,忙道:“快放下,我自己走。我可以。”饶是温酒平素比一般的女孩子大方,也挡不住如此亲昵的公主抱,一股热浪从耳根后涌过来,整张面孔都热了起来。
爷爷奶奶正在楼下的沙发上开电视,郁芊芊也在,晏律就算是要演戏,这演技也有点太夸张了,她还没病到不能走路的份上,他也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快放我下来。”怕楼梯下的爷爷奶奶听见,温酒不好大声,也不方便硬生生挣扎,怕不一小心两人摔到楼梯上。
可是晏律沉着脸,对她的抗议置若罔闻,下楼梯的速度飞快。还没等她抗议两句,已经下了楼梯到了客厅。
爷爷奶奶见到晏律抱着温酒下楼,都吃了一惊,郁芊芊也擡起头看着两人,惊诧之余脸上即刻便浮现了恼怒之色。晏律当着她的面,抱着别的女人,她觉得简直就是在故意刺激她。
爷爷奶奶和晏青玉同时问,“怎么了?”
晏律匆匆道:“突然肚子疼,腹泻,我带她去医院。”
奶奶赶紧道:“快,青玉,你跟着一块去看看。”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三姑你开一下门。”
晏青玉连忙去开院门。
晏律托着温酒走到了庭院里。
晏青玉帮忙把车门打开,晏律将温酒轻轻放到后座上,“你躺着。”在放下她的那一刻,突然温酒哎一声轻呼,她的头发挂在了他肩上的衣扣上。
晏律不敢起身,反而贴得更近了些,两人的姿势异常亲昵,彼此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晏律稍稍有些急促的呼吸,喷在温酒的脸颊上。黑暗中,晏律的眼睛亮如星辰,定定看着温酒的近在咫尺的面孔。
温酒心里又慌又乱,窘迫之际,顾不得怜惜秀发,使劲一扯把头发拉出来,“好了。”
晏律深吸了口气,站起身。车子飞快开到人民医院,晏律停了车,便要抱温酒下来。温酒这回是死活不肯了,一手挡开他的胳臂,道:“我自己可以走。”
“你现在在X城,什么都得听我的。因为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我都要对你负责。”晏律脸色一沉,声音又冷又硬,强硬而霸道。
温酒这一次却怎么都不肯再让他抱,只勉勉强强让他搂着,去挂了急诊。
医生问了情况之后又做了一番检查,然后让温酒去输液。
付款拿药找护士的事情,都是晏律去做。温酒默然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动。怎么都想不到,异乡的深夜,会是晏律陪着她,在病房里输液度过。
她坐在床上,正要弯腰去脱靴子,晏律已经抢先一步,蹲了下去。温酒心里的震撼无以复加,晏少爷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竟然弯腰屈膝给她脱鞋。这简直太难以置信了。她一瞬不瞬看着晏律,直到他擡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她才惊觉自己一直看着他。
她后知后觉地难为情起来,竟然直勾勾的盯了他半天。
整个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空荡荡的床铺,入目都是一片白。室内没有电视,空调的温度也很低,晏律将邻床的被子也抱了过来,盖在温酒的身上。又在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将她圈在被子里。
晏律俯□子做这些的时候,冷峻清秀的面孔无意间贴近了温酒的脸颊,温酒的心跳的乱七八糟,史无前例的快。
晏律的这些举动,让温酒惊诧之余,也很触动。
温明月是一直拿她当男孩子养的,上学的时候,被一个男生欺负了,温明月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去学校找老师,而是直接找了一个柔道馆,把她送进去。温酒从小到大都异常独立,大家也就习惯了不把她当成娇弱的女孩儿来照顾。她习惯了自立,自强,从来都不喜欢依赖别人。
突然间被晏律当成一个柔弱的女孩儿来关照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也很喜欢被人细心照顾的感觉。
晏律坐在她的床边,不时看看她的手背,又看看输液瓶,虽然沉默不语,但眼神里里带着关切。
温酒心里乱纷纷的,不知道是他演技太好,还是她想的太多?怎么心里有一种,他对她动了情的感觉?
可是,转念一想,晏律对她说过,让她不要多想,不要误会他的关心,再想想那龟毛的协议,处处都透出一副怕被人讹上缠上的态度,所以,他不可能假戏真做。
这些关心的举动只是出于两人的雇佣关系,员工生病了,老板关心是理所当然的,不然员工出了什么事,老板还要承担承认。他如此细心照顾她,看来是因为强烈的责任心。
于是温酒感概着开了个玩笑:“晏先生,你真是一个好老板。”
晏律眸光闪了闪,不满地哼道:“只是一个好老板吗?”
温酒笑了笑,“嗯,还是一个好同志。”
晏律:“”这越说越远了,跟他想听的完全不搭界。
这时,奶奶来了个电话,问起温酒的情况。
晏律道:“赶上春节放假,又是晚上,好多检查也做不了,医生就开了点药,现在正在输液。你们先睡吧,不用等门,我拿着钥匙呢。”
“县城的医院,毕竟设施差点,小温没事就好。”
挂了电话,温酒开玩笑道:“明天爷爷生日,我要是不能去参加寿宴,你会不会扣我薪水啊,老板。”
晏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全扣完。”
“黑心老板。”
“刚才不是还说我是个好老板吗?”
“哦,刚才被你迷惑了。”
迷惑?晏律定定看着她,她这是动了心的意思?
“你刚才那样对我”温酒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措辞。晏律的心开始砰砰砰狂跳起来,她这是要表白了吗?
温酒幸福的叹了口气:“我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太后一样。”
哗一盆凉水泼到了晏先生火热的心上,这什么意思?她像个太后,那他像什么?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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