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去叫周玉时,周玉正同成国公吹嘘说着自己以前审过的案子,江春卷了帘子,含着笑道:“诸位大人,到了,下车吧。”
“哦,行。”
周玉点点头,他做事向来干净利落,江春一说,便出了马车。
下车之后,他瞧着秦书淮道:“王爷怎么还不下车?”
“王爷说,让您先去敲门。”
此刻宴席已经开了,府门自然是关上了。
周玉一听,脸就僵了,看了看秦书淮的马车,拉着江春往旁边走了几步:“江大人你同我说句实话,王爷和公主的关系到底如何?”
“这很重要吗?”江春皱起眉头,周玉拍了拍手,恨铁不成钢般道:“重要啊!你想,要是王爷和公主关系好,我叫门报王爷名直接进去……”
“这不行。”
如果可以,还叫他干嘛?
“我懂了。”周玉点了点头,想了想,便走了过去。
这时候其他几位大臣也陆续都走了下来,见周玉大步向前,着急敲开了大门。
很快门就开了,侍从看见周玉,见他身着华袍,气度不凡,周玉笑了笑:“我是刑部尚书周玉,丢了帖子,找了找,便误了时辰,这是我的官印。”
周玉说得客气,守门人犹豫了一下,先恭敬行了个里,随后道:“那您稍等,我查一查宾客名单。”
周玉脸僵了,没想到秦芃办宴会居然这么精细,连客人帖子丢了都想到了!
真的……
好贴心哦。
周玉看着守门人找了一会儿,抬头有些尴尬道:“那个……周大人,您是哪个周,哪个玉?好像……名单上没有唉……”
周玉不说话了。
他没接到帖子,名单上有没有他不知道吗?
这时候,他只能使出绝招。
“其实我也不瞒你了。”周玉面色冷峻:“刑部办案,不得上报,违者以乱纪论,让开!”
一听这话,守门的人便惊了,看着周玉拿着的令牌,赶紧让开。
周玉站在门口,朝着众人扬了扬下巴:“走吧。”
秦书淮一直呆在马车里,心里悬着,听见江春道:“王爷,门开了,下马吧。”
秦书淮应了一声,心终于放了下来,下了马车。
能无帖入会,秦书淮还是很高兴的,他面上不显,带着一行人走进去后,终于夸赞了周玉一声:“做的不错。”
“王爷平时教得好。”
周玉嬉笑道:“我还是很知道变通的。”
秦书淮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你如何说的?”
“很简单,”周玉抓起自己的官印,笑着道:“我和他说,刑部办案……”
秦书淮猛地止住了步子,回过头来,皱起眉头,语调中带了些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我……”周玉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说……刑部办案。”
气压一瞬间凝固了,旁边几个人本来想夸夸周玉,但感觉氛围有些奇怪。秦书淮盯着周玉,想说些什么,好半天后,终于道:“周玉,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猜一定是蠢死的。”
说完,秦书淮转身走了。
反正……事已至此了,好歹,混进来了……是吧?
周玉被秦书淮说得莫名其妙,抓了抓脑袋,有些不明白,转头询问江春:“我做错了?他们不是关系不太好吗?”
“公主和王爷关系不好,不代表王爷和公主关系不好啊。”
江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追着秦书淮走了上去。
也不管是怎么进来的了,秦书淮们一行人七拐八拐,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总算是到了宴席上。
这时候大家正属于互相认识的阶段,每一桌都满了。因为每一桌都用各种花草隔着,秦书淮几人进来,倒也没人发现。
几个人从来是出现在哪里,都必然是上桌的。到第一个地方没有人理会,倒也是新奇体验。
里面靠着舞台的桌都被人坐了,一行人挑挑拣拣,就只能找一个最偏僻的桌坐下。
这个桌太偏僻了,偏僻得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到他们,仿若不存在一般。
好在桌上还是摆了酒菜瓜果,秦书淮坐下来后,其他几个人也坐下来,江春给大家斟了酒,成国公轻咳了一声,终于将憋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王爷今日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
秦书淮坦然道:“就随便来看看。”
众人;“……”
他们总觉得秦书淮做事不会如此简单。
可秦书淮这么说,大家也就说不了什么了。
一行人嗑着瓜子儿聊着天,没多久,旁边一桌突然坐了人。
那些人应该是出去喝朋友喝了些酒,折回自己的位置上来,一坐下就说着话。
“我说这个镇国长公主有名无实吧。”
其中一个人道:“你看今天,最重要的宾客也就是卫家一家和柳家了,那些王公贵族,就没几个来的。手握实权的也不多。”
听了这话,秦书淮身边的人都低下头,嗑瓜子儿。
嗯,他们没实权。
“有卫家和柳家就够了,”另一个人道:“卫衍一个人就代表了整个南边军,柳书彦占着皇城大半军队,你敢说长公主没实权?”
“嗤……”
一开始说话的人带了嘲讽:“说起来,公主真是貌美啊。你说卫炀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公主一个小寡妇,到底有没有……”
话没说完,大家都小声笑了起来,仿佛心照不宣说着什么秘密。
“唉你说,摄政王能放着她当镇国长公主,是不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
“你该说她和柳太傅,柳太傅这么卖心卖力帮她,知道吗,今年春宴,帖子都是柳太傅帮她发的。没什么关系,怎么会帮着发帖子?”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卫衍与她瓜田李下,两人一人未娶一人未嫁……啧啧,说是青灯古佛十年,谁知道是不是被自家小叔子滋润了十年呢?”
旁边人都是喝高了,因着知道自己旁边无人,口无遮拦起来。
秦书淮静静听着,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就觉得气压有点冷。
秦书淮喝了一口茶,淡道:“记下来。”
秦书淮开口,旁边顿时安静了。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旁边这一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有了人!
隔壁人都顿时冷汗涔涔,在公主的宴席上说公主的坏话,他们有脑袋也不勾砍的!
这里的位置都是给一些下面的官吏专门设置的位置,这几个人震惊下来,不等江春上去,其中一个就先绕了过来。
他本想着,坐在这个位置,应该也就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一些官吏,大家都过得不容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或许还有些挽回的机会。
但他一过去,就看见一行雍容华贵的人站在那儿。
他就算是瞎也认识是谁啊!
这批人随便一个挑出来,只要是在宣京当官的就没有不认识的啊!
他当场跪了,支吾了半天都发不出声,整个人瑟瑟发抖,就是跪着拼命磕头。
秦书淮瞧了他一眼,冷道:“滚。”
“小人告辞!告辞!”
那人迅速逃了出去,随后扯上同伴就跑了。
远处舞台上正是舞姬歌舞之中,这边的动静倒也没惊扰任何人。江春方才已经记下了刚才几个人,回头恭敬道:“王爷,这些人如何处理?”
“降职留用,以待后效。”
秦书淮在这边处理小人时,秦芃正在上方和卫老太君聊天。
卫老太君和秦芃隔着帘子瞧柳书彦,柳书彦人缘极好,身边到处是人,他四处敬酒活跃着气氛,让整个宴席一派其乐融融。
卫老太君小声瞧着柳书彦道:“就是他呀?可真俊!都赶得上我们阿衍了。”
听着卫老太君的话,吃着苹果的卫衍赶紧抬头:“别扯我啊,要他知道您拿着我和他比,怕是要气死。”
卫老太君笑着推了一把卫衍的头,眼里有些感慨,点头道:“挺好的,老身很满意。若你有意,让他选个日子,上门来把亲提了就是。”
“母亲满意就好,”秦芃笑了笑:“提亲一事,再看看吧。万一不合适呢?”
“你啊。”卫老太君摇摇头:“就是想得多。”
说话间,柳诗韵走了进来。
秦芃抬头看她,她换了一身蓝白相见的裙子,面上妆容微改。说不出改了哪里,但就是整个人一下子漂亮了许多。
秦芃不由得感慨:“诗韵化妆化得真好啊!”
一听这话,柳诗韵的笑僵在了脸上。
任何一个试图将化妆画的看不出来的女人,都十分讨厌听到这句——
你化妆画得真好看。
不过柳诗韵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笑着走上来道:“殿下,歌舞已尽,是时候叫大家过来,流觞曲水,击鼓传花了。”
秦芃点点头,吩咐了旁人:“去叫人吧。”
就是这个时候,白芷走到了秦芃身边来,小声道:“方才门卫来说,刑部侍郎周玉带着一些人混了进来,说是来办案。”
“不必理会。”秦芃淡道:“盯着就好。”
白芷应了声,便下去吩咐了人。
秦芃笑着看着周边,不一会儿,大家大多都做到了舞台旁的椅子上。
多是些年轻人,大家方才一番热闹,便已经是来了兴头,此刻酒上了头,个个都没了拘束,到是热闹得很。
秦芃让人将帘子卷了起来,柳书彦坐到她旁边来,放了一面鼓在身前,瞧向大家道:“此番柳某就不作陪了,给大家做个陪衬吧!”
众人大笑起来,其中有个女子的声音格外独特:“柳哥哥年年魁首,今年再来,其他公子怕是没有去处了。
每年春宴末尾,每个未婚男女就会得到一株花,若喜欢谁,就将花放在谁的桌前。
往年柳书彦常年都是得到献花最多的,若他也参加这个环节,怕是会更多。
方才应声的大多是男子,唯一这个女子,便有些引人注目。秦芃含笑抬眼看去,便是孔梦云的位置。
订了婚还不安分,秦芃抬手将头发挽到耳后,觉得自己挑选人的眼光实在太好。
以前秦书淮身边就有许多不长眼的姑娘,如今柳书彦这样的,怕更是狂蜂浪蝶无数了。
不过她不介意,她一向不在意自己看中的人被别人欣赏。
“是啊,”她接着声道:“书彦加入,便欺负人了,开始吧。”
说话间,她从侍女盘中取下一个酒杯,推入水中。
柳书彦击鼓,鼓声铿锵有力,听得人心潮澎湃,所有人紧张了心弦,就看那酒杯落在谁家。
孔梦云盯着酒杯,一心指望着落在秦芃的面前。
秦芃出身不大好,也一直没有过什么名作,她就指望着秦芃出丑。
然而酒杯一次次转过秦芃面前,都没停下,陆续许多人做事,许多人喝酒,秦芃就瞧着。
喝高了,有人上去,献歌献舞,场面便热闹起来。
秦芃叫好,不知不觉饮酒多喝了几杯。
回过头去,旁边是柳书彦低头击鼓,察觉她的视线,柳书彦抬头,温柔一笑。
这是恋人间独有的氛围,周遭人不瞎,都瞧得出来。
周玉嗑着瓜子儿,瞧着上方道:“我怎么觉得柳书彦和长公主气氛不对啊?你们说他是不是打算尚公主了?”
“我觉得是。”
成国公点点头:“这次春宴,柳书彦如此卖力,必有原因。王爷,”成国公转过头:“您觉得呢?”
秦书淮没说话,他将酒一口闷下,冷道:“不会。”
“什么不会?”周玉有些好奇:“您是说柳书彦不会尚公主吗?”
“嗯。”
秦书淮应了声,周玉更好奇了:“您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
秦书淮斜瞟了周玉一眼,十分肯定道:“我说不会就不会。”
周玉还想问,被江春扯了一下,周玉就觉得,这个氛围有些微妙了。
大家玩乐了一阵子,气氛便热闹起来,大家起哄让柳书彦上台表演吹笛,柳书彦大笑着跳上舞台,同众人道:“行行行,我就为大家吹上一曲!”
“我为柳哥哥伴奏!”
孔梦云的声音又出现了,旁边人拉了孔梦云一下,小声道:“你都定亲了,别做得这么明显。”
“我就是做给他看的。”
孔梦云冷哼出声,同好友道:“我还巴不得他退婚。”
说着,孔梦云就从旁边接过琴来,起身道:“以往一贯是我为柳哥哥伴音,今日也是如此吧。”
说话的时候,孔梦云看着柳书彦的目光里满是期盼。
这是她最后一次给他伴奏了吧。
虽然她张牙舞爪叫嚣着自己要退婚,可谁都知道,她这门婚事,不是想退就能退的。
她殷切瞧着柳书彦,柳书彦一时有些尴尬。
他上来本是想表现给秦芃看的,却没想到孔梦云订了亲,还是如此不省心。
以往她每年都要上赶着来为他伴奏,当众拒绝她太损她面子,柳家和孔家交好,柳书彦也对一个女子做不出这事儿,于是只能是好几年都不上台。
如今想着她定了亲,该收敛些,却没想到还是如此。
柳书彦颇为尴尬,正想说话时,就听秦芃道:“大家要听的是笛声,不是琴笛合奏,就让柳太傅独奏一曲,我陪姑娘合奏吧。”
听了这话,孔梦云脸色变了变,她抬头看向秦芃,秦芃笑意盈盈,但目光中维护之意,却不让分毫。
孔梦云对上那样的目光,瞬间有了斗志。
“好,”孔梦云冷笑出声来:“到希望公主能不辜负了我的琴音才是。”
“好说好说,”秦芃用手撑着脑袋,含着笑道:“孔小姐不会失望。”
两个女人的较量,旁人都看得出来。
周玉们一行人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自成婚以来不怎么来春宴,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而秦书淮一直没说话,只是一杯酒往肚子里装。
没事的。
他告诉自己。
不过是重头再来。没事的。他反反复复告诫。
赵芃爱了他一次,一定能爱第二次。
她一定是因为重生时候太孤单,太害怕,所以才会把卫炀当做生命里的烛火。
是他没照看好她。
他没有好好保护她,没有在她重生后及时找到她,都是他的错。
他一杯就一杯酒喝着。
耳边传来了笛声。
是《相思》
这是一首很温柔的情歌,年少时候,秦芃给他吹过。
那时候她坐在树梢,穿着红色的裙子,吹得温柔又欢喜。
秦书淮脑海里全是秦芃当年的模样,总觉得自己仿佛还是少年时,一仰头,就能看见那个姑娘坐在树上,笑着给他吹笛。一曲吹完了,她会叫他:“秦书淮,你上来啊,上来我给你抱。”
少年时候他听到这种话总是觉得心里又羞又恼,就要大声呵斥她:“你一个女子,怎能说这样的话?”
如今想来,那真是天真烂漫。
他现在想求这么一句话,却发现求不到,又忘不了。
笛声过了,秦书淮听到上面有些喧哗。
他抬起头,这才看到,是孔梦云抱着琴上去,秦芃让人抬了鼓上去。
孔梦云看着秦芃抬鼓上来,眼里带了些不屑。
“公主用鼓?”
“嗯。”
“怕是粗狂了些吧?”
“乐也有高低贵贱了?”秦芃挑了挑眉:“孔姑娘怕是落俗了。”
“是啊。”有人喝高了,闻言大声应和;“好乐就是好乐,管他什么奏的!”
听了这话,孔梦云面色变了变,将琴往案牍上一放,秦芃好声道:“孔姑娘打算弹什么?”
“您请便。”
孔梦云微扬下巴,十分傲气:“我跟上就好。”
孔梦云有这样傲气的资本,能当柳书彦的伴音,也是因为在宣京之中,论琴艺无人出其左右。
秦芃倒也不推辞,她其实不太擅长这些,但她从来也坦然。
乐器能弹就好,字能写就行。
重的是心境和那份气度。
她的一上来,抬袖重重一击打,鼓声嗡然而响,震得人心潮澎湃。
是齐国少见的《破阵曲》。
这曲子一般在战场上演奏,极有气势,曲调高开,所有人便被吸引过来,孔梦云琴弦一拨,旋即跟上。
秦书淮抬起头来,看见舞台上的姑娘。
她穿着广袖红衣,在人群中如同灼灼火焰,手中捏着鼓槌,狠狠落下,又翩然而起。
鼓声开场便十分有气势,随后逐渐加快,众人仿佛见战马疾驰奔腾而来,战士们豪情热血。
曲调一转,鼓声开始急促起来,似乎是战场厮杀,金戈铁马。所有人心弦随之绷紧。
柳书彦和卫衍碰了口酒,听着那鼓声和琴声,一瞬之间,感觉仿佛是回到了当年战场之上。
那生死一线的感觉被刻画得淋漓尽致,那刀染血色,大杀四方的豪情被渲染得让人听着就热血沸腾。
孔梦云的琴声开始有些跟不上,她却勉力跟着。
而秦芃却已经是沉浸在自己的鼓声里,全然顾不上孔梦云。
她突然发现,自己想家了。
想北燕的天,北燕的云,北燕漫漫黄沙,北燕金戈铁马。
她曾经眺望过北燕的战场,曾经奔驰于北燕一望无际的草原。
那是与这精致齐国截然不同的景象。
她在乐声里找到北燕的魂魄,而秦书淮却觉得,他看到了一团火。
他伸出手去,想要去抓住这团火焰。
他看到她广袖扬起落下,看她如蝴蝶振翅一般,美艳动人。
他觉得全世界都安静,只有那个人站在那里,夺走了他所有目光。
一曲终了,秦芃慢慢睁开眼睛,而周边都安静无声。
孔梦云坐在琴台面前,微微喘息,手指因过于用力导致疼痛,微微抽搐着。
柳书彦率先鼓了掌,他看着秦芃,仿佛因她欣喜因她骄傲。秦芃突然觉得有些无趣,她转头看见坐在琴台面前的孔梦云,不由得有些好笑。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是无聊,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呢?
能这样傻的姑娘,一定是因为有很多人保护着她。对于这样傻的姑娘,她又何必去争执呢?
她笑了笑,朝着孔梦云递过一方帕子,温柔道:“疼了吧?”
孔梦云瞧着秦芃的目光,抿了抿唇,一把推开了她,站起来道:“不要你假好心!”
秦芃苦笑不得,抬手道:“好好好,我假好心。”
孔梦云一时说不上什么感觉,她扭头瞧着柳书彦,就觉得心里针扎一般。
秦芃朝着柳书彦走去,看都不看他一眼,旁人上来收鼓,孔梦云突然意识到,哪怕这个女人出身的低贱,哪怕这个女人曾经让她看都懒得看一眼,可是她的确在一步一步,获得她曾经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
孔梦云忍不住出声:“长公主殿下!”
秦芃回了头,有些奇怪:“嗯?”
孔梦云话出口去,也不打算收回,便道:“今日梦云有一个礼物送给殿下,还望殿下笑纳。”
秦芃皱起眉头,直觉不对。
这时候,人群里有些杂乱,秦芃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男人被压了上来。
那男人长得眉清目秀,有些书生气,眉宇间带了一般男子少有的妖气。
秦芃皱起眉头,总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熟悉。孔梦云让人将这人压在秦芃面前,笑着道:“听闻公主当年在护国寺修佛时,曾被这位贼子骚扰,梦云便将这贼子抓来,让公主处置!”
听了这话,秦芃面色就冷了。
这人秦芃识得,是个戏子,原身之前喜欢听戏,但是上了护国寺也就不听了。这个戏子□□生,每个月要上山来礼佛几日,偶尔唱两段给秦芃听,除此以外,也就没什么交集了。
孔梦云将这人压上来,说是帮她,实则是在提醒大家,当年她在护国寺上不检点。当年再不济,也是卫家的儿媳,是当朝的公主,被一个戏子欺辱了,若不是自愿,怎会不报?”
孔梦云的话让众人变了脸色,所有人一言不发,而孔梦云瞧着秦芃,笑语晏晏道:“公主觉得,梦云做得如何?”
没有人敢说话,秦书淮冷眼看着孔梦云,叫了江春过来,小声道:“让孔尚书去”
江春立刻去了。
秦芃低头瞧了一眼那跪着的人。
一个戏子而已,对于贵族来说,命如蝼蚁。
孔梦云知他和秦芃交好过,这才牵连了他,今日她折辱了孔梦云,若她不管,怕是出了门,这戏子便没了命。
秦芃来了气。
她生平最恨,便是人拿这些女子的礼数束着她。
她冷眼看着孔梦云,慢慢笑起来。
孔梦云心里咯噔一下,就听秦芃道:“本宫觉得,孔姑娘做得极为不妥。”
“帮公主抓了欺负公主的人,倒成了我的错?”
“谁告诉你他欺负我的?”
听到这话,孔梦云愣了愣,秦芃勾起嘴角:“本宫喜欢听他的戏,找个戏子听戏,也听不得了?”
“公主只是听戏?”孔梦云冷笑出声,眼中都是嘲讽,秦芃走到春生面前,低头瞧他。
仔细瞧,春生其实长得极好。阴阳兼顾,是少有能将清雅妖媚混合一身的男人。
他抬头看着秦芃,眼里全是乞求。秦芃软了声,温和道:“别怕。”
说着,她抬头看向孔梦云,笑眯眯道:“孔姑娘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儿,的确,我可以不止听戏。这人长得极好,白芷!”
“殿下。”
白芷从后方走下来,秦芃指了人,笑着道:“将人收了,放到后院,当个面首吧。”
白芷不卑不亢,淡道:“是。”
这应和让众人哗然,却是什么都不敢说,孔梦云全然没想到秦芃是这个反应,秦芃双手环在胸前,含笑道:“孔姑娘,知道公主和你们这些世家女郡主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我喜欢谁,不需要这么偷偷摸摸遮着藏着。不过就是收个面首的事,有这么复杂吗?”
“孔姑娘,我希望你牢记,不管你觉得我怎么样——”
秦芃微微仰头:“本宫都是齐国的镇国长公主,是齐国如今,唯一的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