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英饱饱睡了一觉起来,浑身轻松。她睁开眼睛。雪地将窗户纸映得雪白耀眼。她坐起身,想起了昨晚的事,忍不住就想笑。
“娘子,可好些了?”绫儿挂起帐子,见季英英面带笑容,两颊透着粉嫩,高兴地说道,“娘子瞧着比昨天气色好看呢。”
“嗯。再养一天保管就好全了。把我的厚披风找出来,我和母亲一起用早饭,免得她担心。”
季英英起了身,心里有股冲动,让她又推开了窗户:“我看看雪停了没。”
“娘子,雪停啦。不过您开窗透透气就好,别再又受了凉。”绫儿整理着床铺答道。
她不是想看雪霁后的晴空呀。季英英也不想病情反复,只开了半窗。冬天淡淡的阳光铺在屋后的雪地上。一枝腊梅插在雪中,黄绸般的花瓣,将阳光全聚在了花枝上。一缕幽香若有若无被风吹了进来。
季英英痴痴地看了会,轻轻将窗户关上。
回定礼时,她给他做了一双鹿皮靴。她用石青缎子镶了靴口,挑了黄色的线各绣了一枝腊梅做装饰。他是在告诉她,他穿上自己做的鞋了。
“娘子,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季英英煞有其事的点头:“昨晚的鲫鱼粥很好吃。”
绫儿给她结好披风的带子,塞了个暖手炉给她抱着,陪着她出了门。路上忍不住犯了愁:“娘子,昨天的鱼是朱家郎君送来的。天太冷,好不容易得了两条,都熬了粥。今儿想吃得去市场碰运气,看有没有人卖鱼。”
“我今天不想吃了。”她只是想起杨静渊找的蹩脚借口,就想笑罢了。
到了正房,遇到季耀庭和张四娘早起来给季氏请安,见季英英满面笑容,双眼有神,都松了口气:“怎么不多在屋里躺着,好全了再出门?”
季英英上前挽了张四娘的胳膊,笑道:“我这不是好得差不多了么?让母亲瞧一眼,也安心。”
三人进了屋,季氏果然高兴,吩咐厨房把季英英的早饭端过来一起吃。
快过年了,铺子要歇业盘账。用过饭,季耀庭就去了铺子上。季英英和张四娘就陪着季氏说话。
一盏茶的工夫还不到,季耀庭又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季氏立时就警觉起来。
季耀庭赶紧说道:“没事。也不是没事……”
吞吞吐吐地让人越发怀疑。
“哥,究竟出什么事了?”
季耀庭看了她一眼,深吸了口气道:“我回来是想给四娘说一声。吩咐厨房。咱们家今天……全家几十口人都喝鱼汤吃鱼粥。”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好奇地望着他。
季耀庭两手一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家的好姑爷像是生怕我家的二娘子吃不到新鲜鲫鱼熬粥,一早送了两担来。”
“两担?!”季氏和季英英同时问道。
“两担!”
季耀庭加重了语气,似笑非笑地望着妹妹说道:“杨静渊那小子消息够灵通啊!昨儿朱二郎请朋友给捞了两条鱼,他今天就送了两担。香油说,他家郎君昨晚梦到有人给他说,想吃鲫鱼粥,一大早就寻了渔民去捞。说咱们家的二娘子想吃多少碗鱼粥他都管够!”
“谁给他托梦了?我又不是猪,要吃两担鲜鱼熬粥!”季英英被自家哥哥盯得浑身不自在。想到昨晚和杨静渊躺在同一张榻前,顿时臊得带了绫儿匆匆跑回了房。
这天,季家上下几十口人,奶白色的鱼汤管饱,撒了姜丝和嫩绿香葱的鱼粥管够。田嬷嬷还指挥着厨房的仆妇炸了几盘子鱼排。
第二天,香油又跑来送鱼。依然是两担,足有百斤。唬了季耀庭一跳,只收了十斤。别的让季福拿去分给了街坊四邻。再三谢过杨静渊后,见香油仍磨蹭着不肯走。季耀庭明白了,两人不能见面,这是想讨妹妹一个回信。
他让香油前厅等着,奔去后院告诉了妹妹。
季英英想了想,拿起笔描了幅画,叠好请哥哥转交。
“画的是什么?”季耀庭好奇得很。
季英英就不告诉他:“你管不着。”
香油兴冲冲地讨了回信骑马回去了。
雪白的竹纸,淡墨勾出一个男子。箭袖长衫,神情倨傲自得。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挥动。身旁一大桌鸡鸭鱼肉堆积如山。
如果不是发髻的金丝笼帽被她画成了只金元宝的话,杨静渊一定很欣赏。他的手指在纸上角“人傻钱多,随便吃。”那句话上敲了又敲,愤愤不平:“谁傻啊?”
香油没看到画的是什么,为难地说道:“郎君,季大郎今天只收了十斤,别的都分给了街坊邻居,请您别再送去了。”
“朱二郎不送我就不送。”杨静渊嘴角翘了翘。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又问香油,“她就没说好不好吃?”
香油苦着脸道:“郎君,小人没见到季二娘啊。”
“那见到了不就可以问她了?”杨静渊摸着下巴思索道。
香油张大了嘴巴,脸愁的都要拧出水来了。
杨静渊奇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香油咧嘴干巴巴地笑:“小人在赞同郎君的话。”
“你也觉得,可以亲口去问她?”杨静渊搓着手,目光直往窗户外瞅。
您这是盼着天黑又要去翻墙哪?香油腿一软跪坐在他身前,斩斤截铁地说道:“郎君,见一次就可以了,见多了真的不吉利呀!郎君打死小人,小人也要拦着郎君半夜溜出府去!”
真的会不吉利吗?杨静渊弯下腰和香油的目光对视。
香油瞪直了眼睛,笑话,他真不想再冻成油膏!绝不退缩!
杨静渊直起身,蔫蔫地说道:“算了。我忍了。”
天灵灵地灵灵,菩萨保佑……香油正为躲过一劫暗自庆幸。听到自家郎君愤然说道:“不领情就算了,骂我人傻钱多!我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香油嘶地倒吸了口凉气,心顿时凉了半截。他反应超快,马上说道:“对,郎君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怎么可以!小人就留在府里,太太发现郎君夜里出府,方便给太太回话。”
“也好!就说我去找桑十四喝酒去了。”
话音才落,门口就响起桑十四的声音:“呀,你怎知道我想寻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