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左右为难
晁灵云心中一震,顿时指尖僵滞,阮咸声戛然而止。
就在她怔忡时,李瀍已经欺身上前,眼疾手快地拔下了她的发簪。
满头青丝瞬间如黑亮的瀑布委落在地,晁灵云情急之下顾不上掩饰,退后躲开李瀍,惊呼了一声:“殿下!”
李瀍拈着手中的玉簪端详把玩,斜睨着她坏笑:“光叔发簪不多,这一支我见过好几次,你们俩有什么首尾,休想瞒我。”
晁灵云被他抓了个现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愤地低喃:“我与他何曾有什么首尾……快将簪子还我!”
李瀍笑呵呵地将玉簪还她,戏谑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何必羞于承认?”
晁灵云脸涨得通红,想否认,更怕否认了被李瀍查出更要命的事来,紧攥着玉簪嗫嚅:“既然是天经地义,殿下又何必细问?”
“因为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执意留在平康坊,却不肯接受光叔的庇护。”李瀍拾起方才滑落在地的阮咸,信手拨弄了两下琴弦,“宝珞说的话,只能听一半,她说你一点也不喜欢光叔,我倒觉得,这事不是光叔一厢情愿。”
“就因为这区区一支玉簪吗?”晁灵云心中警觉,故意轻佻一笑,“殿下莫非忘了平康坊是个什么地界?很多事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殿下最好还是相信师姊,毕竟感情这种事,我们女儿家更懂。”
“原来是这样吗?”李瀍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盯着晁灵云,笑道,“我的确有可能误会了你,不过光叔嘛……当初他为你入宫求情时那副痴狂的模样,我可是历历在目。”
听见这句话的一刹那,晁灵云就像被人凭空刺了一剑,睁大双眼瞪着李瀍,脑中一片空白。
“你很吃惊?”李瀍看着晁灵云目瞪口呆的样子,失笑道,“难道光叔不曾告诉过你?哈,连这种事都能憋着不说……他真不愧是哑巴王啊!”
晁灵云看着李瀍乐不可支的笑脸,渐渐回过神来,依旧不敢置信地向他求证:“他为我入宫求过情?真的吗?”
“这事没人不知道吧?宝珞为什么没告诉你?”李瀍嗤笑,笑容里满是幸灾乐祸,“那你自己呢?难道就没想过吗?你凭什么毫发无损地走出诏狱?就凭我皇兄网开一面?那我皇兄又是凭什么网开一面?”
李瀍接二连三的反问,让晁灵云的心乱成一团。她不能说出心中原本认定的答案,何况这答案就算确凿无疑,也不能抹杀李怡曾经入宫为自己求情的事实。
明明就是他害得自己身陷诏狱,为什么还要入宫求情?晁灵云脸色阴晴不定,回想起后来的某一个夜晚,就在眼前这间客堂,在馥郁而浓烈的酒香中,李怡无比认真地对自己倾诉衷肠,一颗心便瞬间疼痛难忍。
覆水难收,何况李怡有错在先,她不该心软。晁灵云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痛楚,提起精神,专心应付居心叵测的李瀍,不敢让他看出一丝端倪:“殿下何苦告诉我这些……齐大非偶,我的确无心招惹光王。”
“是吗?那就再好不过了。”李瀍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冲着光叔对你情有独钟这一点,我便想将你收入麾下。”
“殿下,请看在我师姊的面上,放过奴婢吧。”晁灵云无奈地告饶。
然而不等李瀍回答,这节骨眼上,绛真竟突然脸色苍白地闯入堂中,惊慌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郎君恕罪,外面来了昭义节度使刘府公的人,请郎君暂且回避。”
绛真一口气跑到晁灵云身边,同时定睛看清楚了客人的脸,不由一怔——赫赫有名的颍王李瀍,迎客的侍儿也许不识,八面玲珑的绛真娘子又怎会不知?
相比震惊的绛真,李瀍却是瞥了她一眼,倨傲地笑起来:“刘府公的人?让他们进来。”
绛真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外头是暴戾的刘从谏爪牙,眼前是张狂的颍王李瀍,这两方一撞上,是福是祸,饶是她再聪明也猜不透了。
须臾,一名神策军将官大步登堂,高声喝道:“你们两个便是沈氏和晁氏?刘府公怀疑你们与今早的行刺有关,特命我来……殿,殿下?”
那将官看清楚了坐在堂中的第三个人,心中咯噔一声,话未说完,双膝已跪:“末将参见颍王殿下。”
他毕恭毕敬地行礼,心中却暗暗叫苦:今天这是什么黄历?连着撞见两位亲王丧期宣淫,老天是不是在警告他,自己这条小命快要活到头了?
“哦,刘府公抓刺客,抓到我这里来了?”李瀍慢条斯理地开口,冷冷一笑,“还真是不巧,我是不是应该立马滚蛋,方便将军抓人哪?”
“末将不敢。”将官知道颍王的地位,哪敢怠慢,硬着头皮道,“末将奉命行事,并非有意打扰殿下雅兴,还望殿下恕罪。今早袭击刘府公的刺客臂膀上有刀伤,很好排查,末将只耽误娘子们一点时间,确认过便走。”
李瀍冷哼一声,目光转向晁灵云,问:“晁娘子你看呢?”
晁灵云立刻乖巧地接话:“将军既然是奉命行事,奴婢们自当配合,还请将军移步后堂,亲自过目。”
晁灵云和绛真身上自然是毫无伤痕,因为有李瀍在,来到这里的神策军不敢恶意盘问或者敲诈,绛真的家宅算是躲过了一劫。
一场风波就此化解,待到神策军官兵悉数离开后,绛真感激地向李瀍道谢,奉上素酒佳肴,让晁灵云好生款待颍王。
李瀍也懒得与她们虚应故事,等绛真退下后,径自与晁灵云言归正传:“刚才发生的事,不必再言谢,就当是你欠我一个人情。看在宝珞的面子上,我先不逼你,你自己好好考虑。”
晁灵云正愁该如何回绝李瀍,听他这么说,立刻擡出宝珞来:“唉,我师姊当初那样提议,是以为我若跟着殿下,只需要打打猎呢。”
“那傻丫头说得没错,可不就是打猎嘛。”李瀍哈哈一乐,不为所动,反倒用阴鸷的目光紧紧盯住晁灵云,冷笑着威胁,“你最好一直让她这么以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