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蕴娆一连好几天没听见齐雁锦的消息,整个人便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她按着嵌在心口里的三棱镜,不停回想着那天夫君捂住自己耳朵时,齐雁锦冷着脸说了几句话,而后愤然离去的背影。
他到底说了什么呢?
朱蕴娆无从得知,她只知道自己的确在思念着他。
啊……可恶,她明明喜欢那个臭道士,而那个臭道士也喜欢她,为什么自己只能像个傻瓜一样坐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呢?
这一刻,朱蕴娆无法遏制地怀念起自己的故乡——如果是在临汾的山头,她就可以迎着风大唱大笑,将那些无比露骨的情歌一字一句地唱给他听。
她的夫君,就曾经因为这些情歌,吓得一年到头都不敢回家呀!
朱蕴娆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中又莫名其妙地冒出泪花。
正在一旁读书消遣的陈梅卿发现妹妹在揉眼睛,便放下手里的小说,疑惑地问:“你怎么了?好好地又哭又笑的。”
“夫君,你还记得我唱给你听的那些山歌吗?”朱蕴娆小猫一样窝在蕲竹凉簟上,笑着问陈梅卿。
“怎么不记得。”陈梅卿一想到那些肉麻的歌词,头皮就是一阵发麻。遥想当年,自己每一次回家,刚翻过山头就能听见朱蕴娆嘹亮的歌声,而今这只原本生机勃勃的云雀,却被关进了金丝笼子里,再也不肯唱歌了。
“夫君……”这时朱蕴娆喃喃出声,蔷薇色的指甲无意识地抠弄着凉席上的篾条,只因为要说的话太过难以启齿,语调开始变得艰涩起来,“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陈梅卿闻言一怔,随后陷入良久的沉默,好半天后才开口:“喜欢就喜欢上了吧,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知道。”
朱蕴娆眼底浮起一层泪水,迷惘却又执拗地坚持:“可是喜欢上了,就想和他在一起。”
陈梅卿笑了笑,揉揉妹妹的脑袋,低声问:“枣花,你和他在一起,我怎么办呢?”
朱蕴娆浑身一震,像做了错事一样躲开陈梅卿的眼神,不敢再说话。
是啊,她喜欢上了那个人,夫君该怎么办呢……
此时此刻,眼看着朱蕴娆陷入困境,陈梅卿却不愿意承认,自己成了棒打鸳鸯的那个恶人。他独断的决定虽然会给妹妹带来痛苦,却也情有可原——先不说自己与枣花已经结为夫妻,自从他察觉到齐雁锦居心叵测,似乎正在筹划着什么之后,他就打消了让枣花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念头。
这时候把单纯的枣花引入风波,不啻羊入虎口,与其如此,还不如由他来做这个小人,用自己去牵扯住妹妹。虽然此举会令朱蕴娆左右为难,却也顾不得了。
然而陈梅卿千算万算,却忘了自己曾经悟出的一条道理——世间唯独感情一事,最难劝人悬崖勒马。
这天夜半,当陈梅卿陷入睡熟之后,躺在他身边的朱蕴娆却倏然睁开双眼,清亮的水眸中盈满了内疚和负罪,却终是张开嘴唇,无声地对他吐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夫君,她忍不住想去见那个人,真的忍不住……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当心头那个人真如一缕海棠香魂般凭空出现,提着鞋子一头扎进自己怀中时,齐雁锦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连日因为暴戾而变得尖刻的目光,好一会儿才软下来,接着便如醉了一般,似笑非笑地凝视着眼前人。
“不是要陪着你的夫君吗?还过来做什么?”他带着点嗔怨地开口,故意逗她,同时对身旁的连棋使了个眼色,让他立刻消失。
“我……”朱蕴娆欲言又止,脸色苍白,好半天后才一咬牙,狠心道,“我过来偷汉子了,臭道士。”
话音未落,搂着朱蕴娆的齐雁锦便已低下头,双唇狠狠地吻住了她,不让她再说话。
熟悉的苍术香侵入了她的口腔,带着比以往更霸道的力度,用力地卷裹住她的舌尖,狠狠地吮吸,让朱蕴娆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仿佛灵魂都被抽空,双腿一阵阵地发软。
好半天后齐雁锦才放开朱蕴娆,盯着她不停地喘息,嘴角微微露出一点牙尖,笑得像只禽兽:“我一直都在这里……只管来偷吧,小淫-妇。”
他轻薄的话让朱蕴娆羞耻地呻吟了一声,无法承受他的露骨,只能将脸埋在他怀里,喃喃地认罪:“我一直都在想你……”
“我也是……”齐雁锦在她耳边低声地回应,这时嗓音又变得极其温存。
为什么会对她如此沉迷呢?他解释不清,却心甘情愿地放任自己继续沉迷下去。
也许,发现自己一个无药可救的弱点,对于一向玩世不恭的齐二公子来说,正是人生的一大乐趣。
情到浓时,便是无声胜有声,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竟然就这么一路磕磕碰碰地挪进了内室。
朱蕴娆对那张合欢春凳心有余悸,于是这一刻竟主动挽着齐雁锦的手,绯红着脸小声道:“别,我们还没有好好地……在床上过呢……”
齐雁锦听了她羞涩的话,瞬间笑得极为开怀,下一刻竟猛然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地走向床榻。
朱蕴娆先是紧张地闭紧了双眼,直到齐雁锦轻轻地将她放在凉簟上,她又紧张地睁开了双眼——这一次不同以往,是自己主动邀欢,所以齐雁锦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给她无比的悸动。
齐雁锦的床榻比毓凤宫的婚床要狭窄许多,于是当他放下床帐的一瞬间,小小的天地便充斥着情-欲的气息,让朱蕴娆险些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于是她立刻背过身去,整个人扭动着挪向床内侧,救命一样抱住了清凉的竹夫人,又想装死。
偏偏这时齐雁锦已经凑了上来,俯身压住她的四肢,在她耳边轻佻地笑道:“小淫-妇,你这样抱着竹夫人,是想做什么呢?”
“抱着凉快嘛,还有,不许叫那么难听,谁是淫-妇了?”朱蕴娆脸红红地抱着竹夫人,身子往后拱了拱,口是心非道,“你挨那么近干嘛,热死人了……”
“娆娆,你知不知道,这竹夫人还有另一个意思?”齐雁锦故意挠了挠朱蕴娆的腰,取笑道,“我猜你是不知道的,不然你一定不肯抱它了。”
朱蕴娆确实不知道,于是不知不觉又落了套:“它还有什么意思?”
“你瞧它里面还装了两只小球,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齐雁锦亲昵地咬了一下朱蕴娆的耳垂,恐吓她,“抱多了会怀孕哦。”
“啊!”朱蕴娆果然被这层深沉优雅的寓意吓住,立刻放弃了怀里的竹夫人。
于是在她放开手的一瞬间,齐雁锦就像一只撬开了蚌壳的狐貍,终于找到了下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