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版自序)
《受活》出版时我曾说过这是关于人类幸福生活到底在哪儿的一部书。可那时候围绕着《受活》起涌的纷争,如旷野间的风雨霜雪,初春时的光和明月。说好的,到了天上;不好的,到了脚下。关于现实和现实主义,关于我们的社会和乌托邦生存,关于现代和后现代,关于狂想和寓言,关于魔幻和想象,关于方言和结构,关于黑色幽默和历史疼痛,关于文学和阎连科的写作;究竟该是何样一个合适的评说,如此等等。这些话意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一部小说写完之后,作者对小说的注释都是没有意义的;二是文学与社会,这个话题是恒久不衰的。
现在,关于《受活》的纷争静淡下来了。当我去省思这部作品时,心里最为清楚的是在《受活》之后我因写作《为人民服务》《丁庄梦》所遇到的命运与事件,乃至去年出版《风雅颂》的一路艰辛和至今不息的耳扰,其实都是《受活》在写作中埋下的伏笔。就长篇而言,《坚硬如水》的写作,大约背叛了《日光流年》之前的全部努力,成为一颗纷争的种子,而之后《受活》的问世,正是这种子对破土的推动,继而连接发生的事情和事件,也都是《坚硬如水》与《受活》作为命运伏笔的隐潜和生发。
现在好了。似乎一切都已过去,可以静淡下来去进行阅读和评说。就是仍旧的纷争不息,也应该能回到文学的本身和内部,而不是文学以外的事情和话题。到这时,我想关于《受活》究竟是怎样的一部小说,对我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了,求获平静着。
*本文是为2009年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版本所写。——编者注
平静的阅读,平静的写作,平静的论说,这是我所顾念的。如果《受活》作为一部小说的纸墨呈现,倘若它能在再版时开口说话,我想它本身要对读者说的一定是——请你们平平静静地读我吧。
2009年3月9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