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麟惊诧地问:“什么意思?”
“将来他登基为帝,又岂能放任我流落民间。所以,唯有我死,才能让他死心,再也不会来寻我。”
慕容麟听到死字吓了一跳,忙道:“孩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慕容雪噗地笑了:“娘把我生得这么聪颖好看,爹又这么疼爱我,我怎么舍得死掉,我还要好好活着给爹养老呢。我是想让他以为我已经死了,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安枕无忧,不然就算能离开京城,也早晚提心吊胆,怕被他发现追回来。”
慕容麟:“你是说诈死?”
“是的。我已经筹划了许久,绝不会有什么风险。而且,事后会有人护送我回江南,你放心好了。”
“谁?许泽么?”
慕容雪本想否认,但一想自己若是说出实情,父亲肯定担心,便顺水推舟地回答:“他会带上一群武功高强的侍卫护送,爹你只管放心。”
慕容麟听到许泽带人护送,这才放心地点头,“那好,你万事小心,爹在苏州等你。”
过了两日,耶律彦派了十几个护卫护送慕容麟回江南。启程的时候,慕容雪没想到耶律彦也来送行,而且,还送了一大车的东西,让慕容麟带回去。
慕容麟走后,她不知不觉叹了口气,父亲安然回家,她就少了牵挂。
耶律彦见她叹息,还以为不舍得父亲,便安慰道:“你放心,这么多人护送不会有事。沿路都住在驿站。等过几年,咱们回江南看他。”
慕容雪点头:“多谢夫君。”
她心不在焉地回答他,一双明澈明媚的眼眸,像是蒙着淡淡的轻雾。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耶律彦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我只是在家中闷了许久,想出去走走。”
耶律彦当即兴致勃勃地问:“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同去。”
慕容雪摇头:“我不想和你同去。”
耶律彦面色一沉,不悦问道:“为何?”
慕容雪正色道:“如今王妃有了身孕,正需要夫君关心体贴的时候,夫君不在王府陪着她,却陪我出去玩耍,传到王妃耳中,夫君是想让她嫉恨我么?”
耶律彦心里骤然一沉,原来她已经知道了。玉娉婷怀孕明明是名正言顺的事,他却莫名觉得心虚,不敢告诉她。他还记得那一次在海天楼告诉她要娶玉娉婷为妻,她手中的杯盏碎在了地上。也就是从那一晚起,两人的关系便变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回不到当初。
他有时候甚至很后悔,早知会有今日,不如当初拒婚。他理智冷静,从不感情用事,那时候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再正常合理不过,娶正妃只是早晚的事,区别只是娶谁而已。
他只是没想到会有今天的伤筋动骨之疼,也没想到感情一旦有裂痕,挽回竟如此艰难。
耶律彦默然走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娇美如画的侧颜,心里怅然失落。此刻虽离她不到咫尺,却觉得她的心遥不可及,再难像以前唾手可得。
慕容雪见他一直跟着自己,便停住步子道:“夫君回去吧,以后不必来别院,我的手都已经好了。”
这句话更让人难受,耶律彦蹙起眉头:“你不想我?”
他的眸光里涌动着让人目眩神迷的波澜,她不敢多看,避开他的视线,违心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耶律彦默然心道,我想要的便是朝朝暮暮。
“夫君回去多陪陪王妃吧,听说她胎像不稳,夫君要多关心才是。”她唇边浮起一抹苦笑,转身便走进了殊华阁。
耶律彦怔怔地看着她婀娜窈窕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她总是像一只小狗样粘着他,恨不得长在自己身上。闭月住进竹馆,她险些淹死在醋缸里,可是现在却总是催他走,赶他去别的女人身旁。
他黯然离去,走到大门口又停住步子,对别院的明管家道:“夫人出行务必多派人手跟着,去了哪里及时告知我。”
“是,王爷。”
回到殊华阁,慕容雪叫来丁香:“你这几日去打听打听,京城最大最有名气、镖师武功最高的镖局是哪一家。”
“镖局?”
慕容雪点头。
丁香好奇不已:“小姐要我去镖局做什么?”
慕容雪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个锦盒,对丁香道:“里面是老爷的宝贝,临行前忘记带了,所以让镖局给老爷送回去。”
丁香“哦”了一声,心道老爷还不至于老糊涂了吧,既然是宝贝,怎么会忘记带走?
“你借着出去买胭脂水粉,悄悄打听,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丁香点了点头,过了两日,回来告诉慕容雪,京城最负盛名的镖局名叫神威镖局,就在沉水街上,那里经常有人买古玩珍宝,怕路上被劫,便让神威镖局的人护送回去。时间一长,这镖局声名鹊起。
慕容雪拿出一千两银票交给丁香,“明日你随我去一趟沉水街,我去店里买东西,你便去神威镖局,告诉里面的管事,说你要送一份古玩回苏州。东西贵重,需十位镖师护送。七日后,在京城的岩门楼下接货,这一千两银子是定钱。”
“小姐,老爷到底有什么宝贝,居然要费一千两银子送回去?”丁香眼睛都惊大了。
慕容雪笑道:“唉,总之呢,是老爷的心肝宝贝,千金难买,万万不能有失。”
“那小姐为何不让王爷派人快马加鞭地追上老爷,给他送去不就得了?这一千两银子不就省下了?”
慕容雪嫣然一笑,“该省的省,不该省的一定不能省,你就别多问了,明天就去镖局。”
“好吧。”丁香心里真是好奇不已,恨不得将慕容雪手里的那个锦盒打开看看,究竟是什么宝贝东西。
翌日,慕容雪带着丁香、佩兰出了别院,说要去沉水街转转。明管家不敢怠慢,足足带了三十个下人扈从,生怕有失。
慕容雪看着这架势,越发觉得自己想要脱身不是易事。
到了沉水街,慕容雪对丁香道:“一会儿我在店里挑东西,你寻个空当去镖局,若是明管家问你,你便说去方便一下。”
“嗯,小姐,我知道了。”
慕容雪这般神秘兮兮的样子,让丁香十分好奇不解。
慕容雪下了马车,随意地拐进一家古玩店,明管家立刻让人守在店门外,慕容雪带着丁香、佩兰和明管家进了店里。
过了一会儿,丁香道:“小姐,我肚子疼,想去方便一下。”
慕容雪头也未抬,应了一声。
丁香便出了古玩店,朝着不远处的神威镖局走去。
慕容雪正假装看店里的古玩,等着丁香,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要进来,却被管家拦住了。
慕容雪一回头,竟然看见了许泽。
他依旧神采奕奕,高挑俊朗。仿佛和初见时一模一样,见到他完好无损,慕容雪心下大安,忙对管家道:“他是我的一位友人,请他进来。”
许泽阔步走进店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唇角微翘,笑意缱绻,“虽然丁香说你很好,我总是不放心,想要亲眼看一看,你的手怎样?好了么?”他的目光落在慕容雪的手指上,关切之色呼之欲出。
慕容雪心里一阵感动,伸开双手,放在他的面前。
“你看,好好的没事,还可以弹琴。”
许泽高兴地笑道:“太好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能听到你的琴曲。”
“这么巧,你也来买东西?”慕容雪只当是没听懂他弦外之意,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
她连累他一次已经万分歉疚,他若再有什么意外,她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许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悄声道:“我派人在你家门外守着,知道你出门,我就赶紧跟过来了。”
慕容雪脸色一红,低头道:“许公子,我实在是不方便见你,怕人误会,对你不利。”
许泽了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的苦衷。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他语气里的怅然和失望如此明显,让慕容雪的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丁香从外面进来,对慕容雪点了点头。
慕容雪便与许泽告别,上了马车。
透过车帘的一角,丁香看见许泽正在目送慕容雪,不禁小声道:“许公子好可怜。”
慕容雪沉默了片刻道:“丁香,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去找许公子,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佩兰的。”
丁香嗔道:“呸呸呸,小姐你胡说什么。”
慕容雪笑了笑:“我是说,假如。”
“没有那种假如。”
回到殊华阁,慕容雪换下出行的衣装,突然间想起来脚踝上的金链。
她脱下鞋袜,正想将那脚链取下来。
珠帘一响,耶律彦走了进来。
“夫君。”慕容雪忙站起身来,心里略略有点慌张。
耶律彦见她光着一只脚,便问道:“你做什么?”
“我看看脚链。”
“你要取下来?”
慕容雪点点头。
耶律彦将她按到玫瑰椅上坐下,然后拿起她的赤脚放在膝上,手指一拧。
“本来是可以取下来的,现在不成了。”
脚链被他扣死了,除非绞断,否则便取不下来。
慕容雪顿时气结无语。
耶律彦替她穿上棉袜绣鞋,道:“据说系上脚链就跑不掉了。”
慕容雪莫名有些紧张,他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她赶紧道:“我没有打算离开,你何出此言?”
耶律彦捏了捏她的脸蛋,柔声道:“一辈子都不许离开。”
一辈子。慕容雪心里一酸,几乎想要落泪。
她本想要陪他一辈子的,可惜事与愿违。
他不会只爱她一个人,也不会只有她一个人。他可以一边和她柔情脉脉,一边和玉娉婷举案齐眉。一边想要和她生个孩子,一边让玉娉婷怀孕。
能陪他一辈子的人,实在太多。他的身边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女人,多得能将她淹没。
当她年华老去,当他身边围绕着无数的青春年少红颜,他如今的这点点温存,可抵挡过三千佳丽,似水流年?
她那时只能隔着六宫粉黛遥遥地看着他,是看他雨露均沾,还是看他独宠乔雪漪?
想到那一幕场景,她只觉得无力倦累,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