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有一张卡片,还有一张银行卡。
墨绿色的卡片,镶嵌着淡金色的边儿,上面只有一句话。
一萍:很抱歉没能陪你走到最后。
看到这里,许珂心里难过之极。
邵一萍,就是她的母亲。幼年丧父,母亲的艰辛她一点一滴看在眼里,在她人到中年终于寻到一个可以携手以老的人时,这个人却给了她短短的幸福,再次离她而去。邵一萍本来很显年轻,沈笑山去世后,短短一个月,那些隐藏着的岁月痕迹便蜂拥而至,雪上添霜的呈现在她的脸上,她一下子像是苍老憔悴了十岁。
沈笑山的这句话很短,但内里包含的深情、不舍、无奈、遗憾,胜过万语千言。
许珂心酸而感慨,很久都没流过泪的她,此刻突然有点失控。
一只手温柔的抹去了她脸上的眼泪。
他的手指修长,肌肤紧致,那种温热的触感一下子让她从有点失控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她默默将盒子关上,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对沈慕道:“谢谢。我会转交给我妈。”
沈慕点点头,静静的看着她。夜风拂起他浅灰色衬衣的衣角,像是往事起的一个涟漪。
许珂错开视线,低声道:“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许珂没有谢绝,这个时候,在这里不可能打得到出租车。
走出书房,穿过庭院,晚风迎面而来,她眼下的皮肤因为沾了眼泪而有点干涩紧致,心里也是皱皱的一团,好不容易平复的那些往事,本已整理的平平整整放在心底,今夜一阵风起,顷刻间纷乱。
上了车,许珂抚摸着那个小盒子,沉默了很久。沈笑山去世的很突然,离世的那一刻刚好母亲不在,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这张卡片,对母亲会是一个莫大的抚慰,她决定周六回家一趟,将这个盒子交给母亲。至于卡上的钱,她并不关心数目,是留是退,由母亲决定。
路过绿岛,沈慕看似无意的说道:“你要是住在这里,离我很近。”
许珂心里一动,更加觉得自己不能住在这里,因为不敢保证会不会经常“偶遇”他。
夜色安宁,宽阔的路面上很少有车经过,路灯一盏盏的从窗外掠过,快得就像挽留不住的时光。
突然,沈慕开口说道:“章婉若还有个姐姐叫章翩若。她们的名字取自婉若游龙,翩若惊鸿。”
许珂一怔,没想到沈慕会主动提起章婉若。不过,这的确是两个好名字,想必章翩若也是个美人。
沈慕笑笑的看着她,“你知道她们的小名叫什么吗?”
“什么?”
“招弟,引弟。”
许珂讶然失笑,“你瞎说的吧?”
“她妈是我妈的好友。”沈慕顿了顿,又道:“章婉若,是我在加拿大的女友。谈了半个月,把我甩了。”
许珂简直难以置信:“把你甩了?”
沈慕点头,“是,我恨她。”
他把一个“恨”字说的像模像样,用的却是一副调侃玩笑的口气,神色更是玩世不恭,漫不经心,那里有一丝一毫的恨样?所以,“我恨她”三个字,显得特别可笑。
许珂实在忍不住,抿着唇笑了。
沈慕不满的瞥了她一眼,“幸灾乐祸。”
许珂忍着笑,打量着他,“她为什么甩你?”
不知为何,一听到他被人甩了,不管是真是假,心里很痛快,当然,更多的是不相信,这样的男人,一向是甩别人的,居然也有被人甩的时候?到底因为什么,她实在好奇之极。
沈慕沉默不语。
许珂觉得他大概不肯说。被女人甩,多少有点伤面子,伤自尊。特别是他这样心高气傲冷漠无情的人。
不料,他突然说道:“因为她在我钱夹里看到一张照片。”
许珂好奇的问道:“什么照片?”问完了又她有点后悔,干嘛好奇他的私生活。
沈慕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买着关子,不答。
许珂稍稍有点尴尬,不过她又觉得十分奇怪,莫新羽居然不知沈慕和章婉若的关系,那岂不是说明,在国外的那段时间,莫新羽和沈慕来往极少?两人是发小又是邻居,同在异乡本该关系更铁,怎么反而生疏了呢?她有点想不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沈慕一本正经的总结:“后来我就学聪明了,不在钱夹里放照片,一般女人都对我的钱夹感兴趣。”
这句话,许珂很有感触。有钱人好像都不喜欢别人是为了钱才和他们在一起。比如莫小小,家里那样有钱,却低调的要命,考到银行做个小柜员,不显山不露水的。直到有一天,将整个分行的任务全包了,差点没把行长惊出心脏病。
车子快到虎西的时候,许珂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林歌。
“小珂,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许珂听到这里就有点不快。并不是针对林歌,而是林谣,若不是她给林歌打电话,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还在外面?
她柔声道:“我正在路上,大约十分钟就到家了。”
林歌的语气很担忧:“自从你说了小偷的事,我心里就一直不放心,你多加小心,晚上没事别出去。”
“嗯,好的。”
突然,身旁的沈慕朗声说了一句:“小珂,等会儿去thenight吧。”
电话里的林歌好像有点意外许珂身边有人,低声问:“谁啊?”
许珂暗自懊恼,沈慕他绝对是故意的。别人打电话的时候不去打断是最最基本的礼仪,他怎会不懂?那么大声,明明是想让林歌听见,居然还提到thenight,那是有名的私人高级会所,向来是幽会的好地方。
她只好如实说道:“沈慕送我回家,我在他车上。”
林歌哦了一声,犹犹豫豫的欲言又止,最后道:“你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
“嗯,好。”
许珂挂了电话,很不满地瞥了一眼沈慕。
他似有感应,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本正经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今天太晚,改天再去thenight吧。”
他带的是一款伯爵表,表盘上根本没数字,车里没灯怎么看清时间?这样欲盖弥彰的行为,她咬咬牙,真的很想扁他。
车子开进了胡同,许珂下了车。
沈慕摇下车窗,“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许珂道了声“谢谢”,走进了楼道。
等她上到五楼,无意间从楼梯间的窗户朝楼下一看,发现他的车仍静静的停在那里。奇怪,他怎么不走?她站着窗户前想看看究竟,不料等了一会儿仍旧不见黑车离开。
她正觉得很奇怪,突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她连忙回头,只见沈慕快步跨了上来。
他见到她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眉色一动,露出一抹笑意。
“你是目送我还是偷看我?”
许珂红着脸赶紧低头在包里翻钥匙,心里懊恼的简直想要撞墙,干嘛好奇心那么重?这下可好,被他抓个正着,不知心里怎么得意怎么笑话自己呢,一准以为在偷看他,自做多情,哼。
沈慕站在低几级的楼梯上,手悠闲的插在裤袋里,意味深长的笑道:“我等了半天也没见你屋子灯亮,所以上来看看,原来……”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许珂的脸上开始发烧,词穷的说不出半个字反驳。
沈慕似乎最喜欢看她出糗,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然后,转身下楼的时候还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
许珂狼狈的打开房门,进了屋子。
林谣从沙发上站起来,淡淡的说道:“你回来了?”
“嗯,你还没睡呢?”
“我哥不放心你,让我等你回来。”
许珂抱歉的说道:“今天莫小小她哥生日,玩得有点晚。”
奇怪的是,林谣没有问东问西,起身进了卧房。
翌日早上,许珂到了单位就情不自禁的盯着盘面。
600xxx,照旧是一派狂砸的架势,许珂越看越觉得心灰。到了中午收盘,居然快要跌停。
许珂的中午饭吃的很没滋味。心里乱乱的。包里的手机响了半天,她才听见。
拿出来一看,又是鹤顶红。
她不想接,奈何电话固执的响,同事投来诧异的目光。
她只好接通。
没想到沈慕开门见山就是一句公事公办的话语:“你欠了我的钱,没忘吧。”
许珂没好气的道:“没忘。正想问你银行卡号呢。”
“哦,我要现金。下午六点送到云顶36楼。”说完,他就挂了电话,口气跟谈判似的。
许珂觉得这人真的很,过分。
两点钟的时候,许珂终于对600xxx忍无可忍,割肉出了一半,打算等它再跌一些补仓做个短线。
不料,两点半的时候,突然出现踊跃的买盘,大单子蜂拥而上,直线般的往上拉升。
许珂看着k线上带着长下引的红十字,感慨不已。这股票,简直就像爱情,让人琢磨不定。
7点的时候,许珂才赶到云顶。一到下班时间,市区就堵车堵的厉害,云顶在最繁华的金融商业区,更是堵上加堵。
寸土寸金的金融商业区,云顶像是个世外桃源,39层的高楼卓然独立在一片绿茵之上,前后左右都是花园。
门口的保安拦住了许珂,要用身份证登记。
当许珂填上弘天集团的时候,保安瞪着她,“他们公司都是四点半下班的。你这会儿来,谁还在啊?”
许珂一愣,四点半就下班?
她仰着头从顶楼往下数,看见第36层的灯亮的异常璀璨,于是放心的拿了通行证,进去了。
电梯停在36层,许珂发现整个楼层都静悄悄的,但灯却全都亮着。
她缓缓走过宽阔的楼道,经过办公室,业务室,广告部,财务部,最后,站在总经理办公室前。
她敲了敲门。
“请进。”门里响起沈慕低沉润和的声音。
许珂轻轻推开门,沈慕坐在一张紫檀木的办公桌前,身后整整一面玻璃墙,星光璀璨,背景是这所城市的一个标志性建筑,摘星塔。
许珂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看着他。他戴着一副眼镜,平素有些硬朗高傲的面容,显得温柔俊秀,一副儒雅的模样。
“来这边坐。”
他摘下眼镜,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指着玻璃墙前的一方阳台。
那里布置成一个中式的品茶小憩的地方。水墨山水画,藤制的椅子,低矮的木几,精致的茶具,一扇屏风隔开两个世界,出世,入世。
许珂走了过去,沈慕拉开藤椅,对她笑了笑:“红茶还是绿茶?”
“绿茶吧。”
沈慕走进内里一个房间。
许珂打量着这个办公室,不得不感慨,他的确很会享受,也的确很有钱。
她起身脱掉风衣,走到办公桌旁的衣架上挂好,转身时,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他的办公桌上,略略一怔。
他的眼镜随手放在桌上,电脑旁边,是一个镶了钻的眼镜盒,一张照片卡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