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所有看驸马的人最后都被“公主”的不知廉耻秀到头皮发麻,知情的人觉得,他这是禁足还没被禁够。
霍显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感觉到口腔里那柔软的舌尖带着甘甜的茶香,他一大早赶着进城水都没喝两口,这味道倒是让人口舌生津似的,不算太讨厌。
走神之间牙关放松,那人便得寸进尺地勾住了他的舌尖,牙齿还不安分地要他的唇瓣,带来丝丝疼痒……
姬廉月虽然平日里喜欢着宫装女裙,偶尔甚至涂脂抹粉,但是他从来不用熏香,猛然一靠近,仿佛身上都是洒落在其肩上,阳光的味道。
霍显胸膛起伏了下。
于是想象中威武的男子将妻子抱上马加深这个吻,再共骑而去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男人大手压在马下那人的肩膀上微一使力,感觉到那人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踏踏地,脚跟便落回了地上……
连带着拼了命咬他唇瓣的牙也松脱开来,两人鼻息之间还全部都是对方的气息,骤然分开,微泛红的唇瓣间拉出一条细长的丝——
“啪”地一下又断开。
“干什么呀!”
姬廉月不满地抱怨,嗓音微沙哑。
霍显大手卡着那张写着满脸不满的俏丽的脸,面如寒霜,垂眼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觉得我干什么?
过去刚新婚的时候,姬廉月是习惯了他这种冰冷的态度的……但是一年半载好久没被人用这种眼神看了,他又有点不自在起来,并不懂霍显这么一回来就摆脸色到底是因为什么。
只好咬着唇瓣不高兴地放开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他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把手伸给霍显:“我也要上马。”
后者低头瞥了他一眼,声音平静:“微臣要务在身,进皇城述职,公主殿下自行回府吧。”
一点都不像刚才同人接吻的人,别以为老子没感觉到,刚才你的舌头也没有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义正辞严与安分的!
姬廉月无声地瞪着他。
霍显平静地回视回去。
此时,姬廉月的手就这么横在两人中间,直到他举得手酸,男人也没说伸手将他拉上马,于是他越发地不满意了:“刚回来就非要给我脸色看么?”
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不妥,他不想像个怨妇似的说话的。
于是怨毒地瞥了霍显一眼,没等他回答,他悻悻地把手缩了回去。
“算了。”
低下头,能感觉到头顶和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幸灾乐祸的目光——
姬廉月知道,其实这些人并不是真的讨厌他,只是因为平日里他风头太盛,就像是霍显曾经说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别人就不自觉地喜欢看他这样的人吃瘪。
但他不高兴的纯粹是因为霍显的冷淡,和这些人没关系。
霍显看他这样,叹了口气,语气稍微转软了些:“这么多人看着,你且先回去。”
姬廉月正想说什么,一抬头又看见了不远处,一群身着飞鱼服,身高挺拔,英俊潇洒的锦衣卫正在往这边靠——
为首的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陆丰,他目光冷淡,一眼与正挂在马上,拽着霍显袖子的姬廉月对视上,停顿了一息不到,又沉默转开脸。
这一对视姬廉月觉得也就是平时认识的人看见了的寻常停留,但是却立刻感觉到脑袋上方气压变低,寒气阵阵。
姬廉月:“?”
并不知道自己和锦衣卫正使的“风流往事”已经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北方,而且版本变得非常可怕,他茫然地看向霍显,问:“怎么了?”
可惜没有人理他。
锦衣卫来到霍显跟前,一抱拳告知是奉旨护送霍大人入宫,陆丰站在马下,却并没有因为被人俯视而落了下风,显得不卑不亢。
霍显没说话,反而是他胯下的那马颇通人性,感觉到了主人的烦躁一般,原地踩了踩马蹄,霍显这才慢吞吞开口:“有劳陆指挥使。”
陆丰掀起眼皮子看了霍显一眼,没感觉到对方语气里有半分客气。
霍显被他看了这一眼,只觉得京城里世家子弟就是爱摆谱,都是花架子,嘲讽地翘了翘唇角,把不屑写在脸上。
一时间,电光火石,天雷地火。
围观的人心满意足:是他们想看的修罗场。
……
姬廉月跟不上霍显的马,他又不肯让他也上马,但好歹锦衣卫的兄弟们是用两条腿走路的,他一真实性别男的又不用避嫌,干脆拎着裙摆混入锦衣卫的队伍里,跟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往皇城里走。
陆丰就走在他身边,姬廉月却敏锐地捕捉到空气里有一丝丝血腥的气息,他转过头看了眼陆丰,一眼就看见其耳鬓发丝微乱,耳下有一小片干掉呈枣红色的血迹。
微微一惊,还以为他什么时候受伤了。
于是伸手去碰了下那片血迹。
陆丰目视前方,正不知道在想什么,冷不丁脖上大动脉处被个冰冷又柔软的触感碰到,整个人都像是炸毛的猫似的紧绷起来,反手条件反射一把死死扣住那人接近的手腕,入手才觉得手中触感软得不像话。
愣了愣,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懵逼的姬廉月,停顿了下沉声道:“又干什么?”
姬廉月眨眨眼:“你受伤了?”
陆丰看他一眼,伸手摸了下姬廉月指的地方,刮下来一小片干涩的血迹,他面色淡然:“不是我的。”
姬廉月松了口气:“哦。”
惹得陆丰又多看了他一眼。
两人谁也没注意这时候骑马在前面的霍显转过头,凉嗖嗖地瞥了这靠的非常近的两人一眼——感情好的很啊?
这时候有别的相熟锦衣卫凑上来,嬉皮笑脸地说最近京中不太太平,神机营里丢了东西,所以京城里风声很紧……各位大人都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没人敢跟外族的人多说一句话。
昨天陆丰半夜出去,宰了个试图偷摸从外族手里买东西的七品官员,后来发现那人不过是想买些烟土,实在是冤枉,不过人都宰了能怎么办呢?
他这话说得有些大声,一边说还一边往前看前面的霍显——不过也就是个从六品,杀了你都不带打报告的,神气什么?
姬廉月听出他话里挤兑的意思,抬脚踢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于是这锦衣卫小哥话锋一转,又说到早上陆丰回来,洗了把脸,换下带血的衣服就带着兄弟们出宫城迎驸马爷和那毛坦国细作了,也是希望能从这细作嘴巴里掏出点东西,省得整日人心惶惶。
“不过谁知道咱们指挥使那么着急忙慌出城是为了迎接驸马爷还是怎么着呢,嘿嘿嘿!”
那锦衣卫小哥和同伙勾肩搭背地笑成一团。
陆丰取了绣春刀,用刀鞘顶了顶他的胸膛示意他闭上狗嘴,那些人就笑得更开心了。
姬廉月被笑得一脸问号。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是干嘛,走在前面的霍显忽然掉转马头回来了,伸手一把拎小鸡仔似的将姬廉月拎上了马背。
锦衣卫们安静了下。
姬廉月脸上的问号更多了。
霍显面无表情,就好像他做了一件比较平常的事情。
但是这次他反应得快,背上一抵上结实的胸膛立刻像是没了骨头似的靠上去,微微侧身拽住霍显的衣袖,抬头看他:“怎么了?”
刚才不是死活不肯带他上马的么?
这又是唱的哪出?
他说话时,带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男人的下巴。
霍显不欲回答他这个问题,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于是沉默又霸道地摁了下他的脑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前方,示意他别说话。
姬廉月:“……”
不说就不说呗。
这次霍显没有直接入宫城,无视了后面一大堆锦衣卫,直接在一个路口转弯带着姬廉月回到王府门口,到了地方又把他拎下马。
霍显盯着姬廉月,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你离陆丰远些。””干嘛?”姬廉月莫名,“吃醋啊,我们没什么的。”
霍显望着他不说话了,想了想又道:“今晚述职,不一定回。”
这是他头一回主动跟姬廉月提起自己的去向。
姬廉月震惊地看着他,又得到了冰冷地一瞥,那人双腿一夹马腹,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看着没有一丝留恋。
姬廉月觉得,驸马爷可真是喜怒无常。
……
夜里得知霍显不回来,姬廉月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天未亮,便被人弄醒,进来通报的女官一脸惊慌失措,仿佛在姬廉月不知道的情况下,外面的天塌了下来。
姬廉月被吵醒了有些起床气,抱着被子问了驸马的去向,知道他还没回来,这才一脸蔫蔫地打了个呵欠,示意女官继续往下讲到底出了什么事——
“若非惊天动地,今日便将你嫁给后厨的屠夫。”
甭管王府后厨里到底有没有屠夫这个东西,那女官可不怕他的威胁,因为不过一夜时间,京城里确确实实变了天——
霍显归京,观月帝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于是觉也不睡了连夜提审要犯。
结果真的审出了东西来。
从北方押送回来的细作供出了神机营火铳设计图的买卖,和京城最近锦衣卫在调查的神机营失窃案连成了一条线……
皇帝震怒,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皇帝大半夜发难,皇宫侍卫将皇城外某位大人的府邸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皇帝连夜提审位高权重的阁老大臣陆国华。
这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陆丰的亲爹。
阁老嫡子,身居锦衣卫指挥使高位,平日里抬个眼都能震慑一群人——
所谓天骄之子,一朝天子发怒,便从云端跌入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