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特别的经历,比如说要向太上皇尽孝,买了一间树屋。
他怎么敢把尽孝两个字说出来的?!
暗探面如土色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已经连自己的坟立在哪里都想好了,毕竟他这算是犯上谋逆。
谁料,两人嫌弃完陛下的信物,却没计较这件事,太上皇一扭头就去做饭了,明意在椅子里坐下,继续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要来找我们?”
这两人气质都温和,半点不像传闻中那样暴戾,暗探十分感激,有问必答:“青云界四周浓雾散开,出现了新的岛屿,陛下想让太上皇挂帅出征。”
明意听着就翻了个白眼:“没出息,多大的人了,遇着打架的事还要找长辈。”
“陛下之意,只有太上皇和娘娘的元力胜得过他。”
“呸,是他自登基之后就没跟人过过招了。”明意撇嘴,“我看那贺家小子就很不错,也是天生的红脉,虽然当了我儿驸马,但也从未懈怠过修炼,前年我们回去还遇见他了。”
纪伯宰在厨房里听见这话,连忙应了一声:“是啊,瞧着就知道他元力不俗。”
暗探一惊,有些意外地看了这二人一眼。
按理说皇家对驸马都是多有戒备的,驸马一直不停止修习,对他们而言就有威胁之意,他们怎么不但不生气,反而一副赞赏的模样?
明意说着说着,还就起身去写信了,一边写一边嘀咕:“让贺家小子挂帅,朝中定会有十几个老臣阻拦,这些人明宸要是都解决不了,他这皇位也就白坐了。”
暗探额上冷汗都下来了:“娘娘,驸马挂帅,手握兵权,对我朝确实……”有些危险。
人心难测,虽然驸马这么多年与公主一直恩爱,但给他那么大的权力,万一他受不住考验——
“你当他稀罕这玩意儿?”明意一边写一边笑,“当初他来本宫面前求亲,本宫曾用大元帅的位置与他做交换,他连看都没看那兵符一眼。”
十四万兵,足以让他据城为王,也能娶到更美更好的女子,可贺江河当时连眼神都没往下瞥一下,只冷着脸道:“凭我这一身本事,若想要高官厚禄,也就是在朝野里努力一两年的事。今日到娘娘这里来,求的就是我努力一两年也未必能达成的事。”
长乐心里没有他,这实在让他无奈,也只能先将婚事定下,而后再做打算。
为此,他被贺家长辈打了三十鞭子,扔在祠堂里跪了两天。
跪完出来,贺江河还是那句话:“望父母之后莫要为难长乐。”
明意挺能理解贺家长辈的,谁能忍心自己一个红脉的孩子做驸马,一辈子前途无望呢?可贺江河竟就不后悔,前年回去遇见,他与长乐并行宫道上,眼角眉梢尽是温柔。
明意觉得,自己当年被身份束缚过,如今就没必要再用驸马的身份束缚住贺江河。他那个人,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
暗探见她主意已定,不由地看向厨房里的太上皇。
太上皇端着刚煮好的肉出来,对他挑眉:“看我做什么?我们家娘娘说了算。”
暗探:“……”
要不是他们认得信物,他都要怀疑自己找错门了,这还是传说里那个凶恶暴戾的纪伯宰吗?
纪伯宰扫了一眼他的表情,哼笑:“你记住了,大丈夫凶狠一面都该朝着外头,窝里横的都没几个好东西。”
说得有道理,但听着怎么都像在讽刺李司巡。
当年有人说长乐公主最中意的是李司巡,甚至还破例为他求了官职,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司巡还是李司巡,没有丝毫的升迁,要不是看在长乐的面子上,他这官职都未必坐得住。
李司巡去年娶了一个妻子,是个微微有些圆润的姑娘,坊间传言他对妻子很是严苛,饭菜不好吃要冷脸,衣裳做得不够精巧也要冷脸,但在外头,他一般是谦卑顺从的,从不与任何人摆脸色。
暗探听见这些消息的时候觉得挺正常的,男人么,都这样。
直到被太上皇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李司巡真是挺没出息,半分比不上现在的驸马。
“你回去的时候,替我将这个带给长乐。”明意写好了信,和一包种子一起递给他,“让长乐把它们种出来。”
“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问为什么,恭恭敬敬地带上信和种子,飞快地就回了宫城。
***
长乐在看着贺江河的侧脸发呆。
贺江河越长越好看了,原就轮廓鲜明,如今更是丰神俊朗,在夕阳的映照下,像镀了金的天神。
他正仔细看着手里的书信,没有注意到她,是以,她也就看得肆无忌惮。
成亲这么久了,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晨要被他捏着鼻子叫醒,也习惯了两人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修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贺江河容貌过人,常常一不小心就看痴了。
幸好,他一看东西就入神,不会突然抬头看见她这丢脸的模样。
长乐掩唇偷笑。
旁边的侍女看见驸马微微勾起的嘴角,很想提醒她们公主,谁看书信会一直不翻页啊?但她不敢说,驸马太喜欢把侍女送走了,她不想被送走。
等长乐看够了,贺江河才回过神来,皱眉与她道:“你母后让我挂帅。”
长乐“嗯”了一声,说:“好啊。”
贺江河黑了脸:“我挂帅出征,会有很长时间见不着你,你也觉得好?”
“家国大事嘛,有什么办法,你总归是要回来的。”
四周旖旎的气氛瞬间消失,一阵凉风吹过来,长乐打了个寒战,莫名地往旁边看了看,“才八月,风就这么冷了?”
贺江河没吭声,拿起信就走了。
“哎?”长乐后知后觉地问侍女,“他是不是生气了?”
侍女长长地叹息:“殿下,您与驸马是夫妻,遇见要分离之事,您多少应该难过些,您这般洒脱,驸马定就觉得您心里没他,怎会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