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兰芝认出了明意,她刚想开口说是误会,就被明意拦住了。
“笔墨伺候。”明意吩咐身边的人。
白英奉上笔墨,护卫端来长桌,明意就当着众人的面写了和离书,递给了宋兰芝的婆婆:“按下手印,我们就只带你儿媳妇走。”
“什么儿媳妇,这就是个死皮赖脸非贴着我儿子不放的。”老婆子嘴里嘀咕着,接过和离书看了看,茫然地道,“我不识字。”
宋兰芝低声替她念:“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停停停,听不懂,你就告诉我写了这东西你是不是就跟我儿没关系了?”老婆子不耐烦地挥手。
宋兰芝垂眼点头,又忍不住道:“夫君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您……”
“你哪是想照顾我,分明是贪我儿家财!”老婆子愤恨地道,“走之前,把他托付给你的房产地契,还有那些个铺面,统统都还给我!”
说着,使劲在和离书上按下手印。
明意收起和离书,问宋兰芝:“什么家财?”
宋兰芝双眼含泪,哽咽半晌才道:“夫君曾经经商赚了不少钱,但与苍雪贸易的时候货船上被夹带了女子当货物,他不知情,却被同伴连累损失了全部的家当,想不开才自尽的。临死前他特意吩咐,让我照顾好他的娘亲。”
“可是,大人明鉴呐,家里田产房契都已经赔了个干净,哪里还有什么家财?我是怕婆婆太过悲伤,才骗她说家里还有铺子收租,能供她吃穿。实则都是我白日里去书教处替人抄书挣的钱。”
老婆子听着就来气:“嘴里没半句真话,我儿子那滔天的富贵,能什么都没剩下?分明是她私昧了,整日里还拿些肉汤菜尾的来糊弄我。”
说着就坐地哭起来:“可怜我那儿哦,子嗣都没留下一个,一生尽折这蛇蝎妇人身上了!”
明意摆手:“这不用急,我让人去调户籍来查,就知道你们家到底还有些什么东西了。”
纪伯宰统一六城之后重新记过六城中人的户籍,包括他们名下的田产地契,都作一处登记,原不知他费这个劲来做什么,现在要查的时候倒是方便了。
宋兰芝的户籍本也是在送吏部审查的,要调取倒也不难找,片刻之后就被人捧了过来。
明意仔细翻看,发现她名下当真是什么都没有,就连现在住的这小院都还是租来的。
“肯定是她想法子藏起来了!”老婆子急了,大哭起来,“我那可怜的儿哦,死前心心念念着我这老婆子,结果所托非人,落到人手里,身上一个贝币都不剩哟!”
宋兰芝最烦她有事没事朝她儿子哭,当下也终于冷了脸色:“我今日出门去,身上什么也不带,这整个的院子,包括我身上这衣裳!给你,都给你!”
她说着就脱了外裳,只着一件中衣。
外裳一落地,那老婆子就飞快地捡了去,着急忙慌地翻袖袋,翻出二十个贝币来,欢喜连天,又朝她啐了一口:“就剩这么点了,还有呢,定是藏在你屋子里呢吧。”
宋兰芝跪下来朝她行了个礼,而后就起身道:“和离书画了押,往后我再不是你刘家妇,生死贫富都与你再无瓜葛,这一拜,权当谢你生了个好儿子。”
老婆子嗤了一声,转回她房间里去搜。
搜了半天,只有一些破衣裳,还有她裹了好几层的半两黄金,瞧着是留着压箱底应急用的。
不过,总归也是有的,老婆子立马嚷嚷开了:“说得那么清白,还不是昧了我儿子半两金子,有金子还给我吃肉汤不吃肉,呸!”
宋兰芝淡淡地道:“那是你吃药的钱。”
“你还咒我吃药!”
不再理会屋内的嚎叫,宋兰芝走出了这方小院。
旁边的白英拿着披风上来扶住她,她才回神,朝明意鞠躬:“让大人看笑话了——大人今日来找我,是为何事?”
明意与她并行,淡笑道:“也没什么大事。”
“哦。”宋兰芝点头,心里已经在盘算自己去书教坊打地铺抄书,那样有钱赚又有地方睡,是个美差。
然后就听得明意接着道:“就是朝中礼部侍郎有一个空缺,想请你去当。”
旁边的包子铺掀开了蒸笼,一股雾气扑面而来。
宋兰芝在白雾里迷茫地眨了眨眼,像是在做梦:“请我去当,当什么?”
“礼部侍郎,正三品的朝官。”明意道,“一开始你可能不会被重用,毕竟你的身份会让很多人非议,但你熟读四书五经,更是通晓古今礼仪,总有出头之日。”
宋兰芝震惊了一瞬,就慢慢回过味来了:“大人是想让我为女子之表率,叫她们知道哪怕是下堂寡妇,也当得朝廷命官?”
明意笑弯了眼:“你可愿意?”
“愿意!”宋兰芝捏紧了拳头,“我不会给大人丢脸的。”
聪慧果敢,是她想要的人。
明意引她去了吏部,又给她分好宅院随从。
离开吏部的时候她很是兴奋,已经能想到过几日这朝堂上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然而,刚一跨出门槛,远处就有一道元力破空直袭她面门。
明意侧头躲开,开始用元力修复自己的经脉,那攻击却是接二连三,冲着要她命来的。
身边的护卫立马竖起了护盾,白英也在前头护着她,但防不住后头也来几道偷袭,元力没有调动起来之前,明意还是伤着了胳膊。
不过还好,没伤要害,伤着之后周身的白色护盾也就落成了。
她反手就将暗处藏着的几个刺客逼出来一个。
那人本也没想活,掩护着其他人逃走了就冷眼看向她:“想问我是谁派来的?我告诉你吧,这朝中上下的人都巴不得你死,城中百姓也都巴不得你死,你以为你在为民请命,在我们看来,你不过是个妄图染指皇权的贱女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