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街道上能容下三辆兽车并行,但也不知怎么了,明意的兽车刚到长耀街就被人挤了一下。
她以为是路上人多,不小心碰撞,便引着前头的从兽往旁边让了让。
结果让了十寸,旁边的兽车又一次挤上了他们,两个车轮碰撞卡住,发出刺耳的声响。
明意打开车窗,皱眉看向旁边。
纪伯宰好整以暇地撑开车窗,倚在窗沿上朝她抬眼。
他着苍黄罩玄纱的长袍,袖口抬落间似有风入怀,青山落他眉间,静潭入他眼帘,苍白的嘴唇轻轻一抿,瞧着就让人生怜。
饶是看过了那么多美男子,这一眼明意还是觉得他最好看。
可惜,是个没法要的人。
明意平静地问他:“陛下的车坏了?”
“嗯。”他点头,“不知为何就要往你这边偏。”
她沉默,还没答话,旁边的司徒岭就笑了起来:“这话我听过的,原来陛下在追李家小姐的时候就说过这话,慕星城里一时传为佳话呢。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陛下还是初心不改,值得我辈敬仰。”
一听见他的声音纪伯宰就觉得不悦,再看他的脸从明意身侧冒出来,他脸色渐冷:“司徒小大人怎么在这里。”
“明姐姐广纳后院,我岂能不来?”司徒岭深深地看着他,眼里的神色纪伯宰一眼就能看懂。
他就是觊觎明意,仗着她对他没有防备,在她身边恣意妄为。
纪伯宰冷声道:“慕星城的重臣,怎好在朝阳城的内院。”
“他不止在内院,还会在前朝。”明意平静地道,“我信任他,与他是哪里的人无关,就像陛下一个朝阳城的人,不也可以带慕星城的兵?”
“那可不是随便能带的,陛下当初为了慕星城的兵符,与和伦公主成亲之时可是在堂上发过誓今生都不会休弃公主。”司徒岭笑着道。
“哦?”明意抚掌,“怪我当时不知道,也没能去看热闹。”
“姐姐该去的,我当时想知会姐姐一声,但派出去的人都被陛下拦住了,想来也是可惜。”司徒岭叹息着摇头,“那是我见过的最盛大的婚事,整个慕星城处处都在放炮仗贴红纸,和伦公主十里红妆,拖着长长的喜裙,裙摆上绣满了金凤凰。”
“那么重的喜裙,陛下还是将她抱了起来,稳稳地跨进司上赐的府邸。和伦公主隔着面帘笑得娇羞,陛下脸上也满是喜气,拜天地的时候两个人衣裳上的龙凤相映,真真是般配极了。”
“后来的酒宴,陛下喝多了,和伦公主还特意出来接他,两人相携进洞房,那恩爱的模样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司徒岭高兴地回忆完,扭头看纪伯宰:“您说是吧?”
纪伯宰看似轻松地坐着,袖子里的手已经捏得发白。
他不敢去看明意的表情,怕她难过,又怕她不难过。
一开始当真觉得成亲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拜堂什么的自然也可以用来交易,但当真去过那一遍礼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那东西很隆重,几乎是承载着一个女人所有的期盼和喜悦。
他没能给明意,却给了别人。
也许他还能给她更好更隆重的,也是他更真心实意的封后典礼,但她已经不要了。
“车在这儿停太久了。”明意淡然地开口,“不好堵着路,还请陛下先走。”
“我……”他抿了抿唇,“我从未对别人有过真心。”
对别人他只会觉得这人不够娇,那人不够柔。可对明意,他觉得英气也好看,强硬也好看。别人与他拿乔,他一次就腻味了,但明意,他觉得还能再哄一哄。
然而,对面这人却淡声道:“陛下真心何其难得,是云上石、地上月,谁都无法强求。”
说罢,车窗落下,阻断了他的视线。
纪伯宰回神,后知后觉地有些恼。她又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半丝颜面也不给他留。
看着那紧闭的车窗,他忍不住硬声道:“我可没有要与你和好的意思。”
对面没有应声,他气恼地拂袖,引着兽车就继续往前走。
明意的兽车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
她沉默地盯着自己裙摆上的花纹出神,司徒岭说完之后也有些后悔,看着她低声问:“姐姐在难过吗?”
明意抿唇,沙哑着嗓子道:“我若说自己全然不难过,那便是骗你的。”
毕竟那是她第一个看上的人,也在一起有段时间了,就算是养条狗都会有感情,何况是枕边人。
不过,她绝不会在他面前露半点怯,也只是在私底下自己纾解罢了。
司徒岭心疼地想伸手,又缩了缩指节,无措地道:“我下回不说了,姐姐别难过。”
“不难过了。”抹了把眼睛,明意挺直了脊背,“咱们回去找周子鸿玩,那人可有意思了。”
“我也挺有意思的……”司徒岭嘀咕。
“什么?”明意没听清。
“没什么,姐姐走吧,后院那么多人,大女子何患无夫。”
明意笑了,立马驱使兽车,一路跑回内院。
院子里有十二个人她其实已经觉得够了,但架不住有些朝臣明面上反对,私下却将自家儿子硬塞进内院,所以到最后,她的院子里有了三十多个人。
“你以为当城主真的快乐吗?”明意深深地叹了口气。
旁边的白英有些无措,正想安慰她两句,就见她们的司上突然咧嘴,兴奋地道:“诶,城主的快乐你们压根想象不到!”
一院子的美男,为了她争风吃醋,为了她明争暗抢,这感觉别提多开心了,不用再去讨好谁,她只用每天选一个院子去,就会有人准备好一切,欢喜地等着她。
当然了,她给这群人的权力挺多,他们对她自然就不会卑躬屈膝。比如周子鸿,她都走到门口了,他还在书房里奋笔疾书,一点要出来迎她的意思都没有。
以前明意觉得,男人是不是贱啊,谁不上赶着他们,他们反而越喜欢,所以欲情故纵才成了千古第一好使的手段。
但真轮到自己的时候,明意觉得,嗯,这股子不逢迎的劲儿,真是很难不引起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