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觉得莫名:“我刚开了一个头,各位瞧见纪大人这面容就急急地开口,与我何干?我有明确说纪大人与言司后有关系不成?”
“那你……”
“当年离开朝阳城之时,有人告诉过我,我非言司后亲生。”明意淡声道,“他又说,让我去找纪伯宰,他能救我,甚至能让我重回朝阳城。”
“这两句话放在一起,我很难不想到什么,尤其是在见过纪大人的面容之后,那种想法更加坚定。”明意轻笑,“但我当时也只是猜测,放到今日来说,也不过是等言司后一个解释。”
“我解释什么?我也被蒙在鼓里!”言司后恼恨地道,“当时我生的孩子被送去了哪里,我不知……”
“司后怎么敢说不知道呢。”有人从侧门进来,笑着开口。
众人看过去,就见明安浑身是伤,捂着手臂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大殿之中。
“见过司上。”他跪下,缓缓行礼。
明意瞳孔微缩,下意识地上前两步,低声问:“被用刑了?”
明安失笑:“落在司后手里,哪能全须全尾。小伤,不必在意。”
他看向司上,恭敬地拱手:“当年司后怀身八月,正四处寻红脉的婴孩,碰巧下臣亡妻刚刚诞下红脉,被族中长辈知道,当即将她送进了言司后的寝宫。”
“下臣与族长言明,那是个女婴。族长却说天生红脉难得,若是女婴,无甚前途,但若有机会成为言司后的儿子,便可以荣华一生。”明安叹息,“亡妻甚爱她的母族,想也不想就将孩子交了出去,甚至让我不要声张,不要认这个孩子。”
“随后,司后早产,生下的孩子并无红脉,她当时只看了那孩子的手腕一眼,便将他塞在了下臣的手里,让下臣处置干净。”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言司后恼道:“你胡说!那是我亲生的骨肉,我怎么可能让你处置……”
“下臣将那孩子送出内院时,被人发现了行踪,司后铁血手腕,当即要下臣毁尸灭迹,不留任何踪迹让人追查。”明安无视她,接着道,“是下臣不忍心,才趁着迎客宴的机会,将婴孩带去了慕星城。”
他看向纪伯宰,顿了顿,缓缓低头:“你是无辜的,但言司后手段毒辣,这么多年并未善待我女儿哪怕一丝一毫,更是在她九岁那年要我寻到‘离恨天’来控制她。我心里实在有恨,但人微言轻,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给了你所在奴隶场的监工一笔钱,让他试毒。”
奴隶场是最好的试毒之地,言司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寻来的毒药,是在自己亲生孩子身上试出来的。
这是真正的报应,但却不是天意,是人为。
明意震了震,皱眉看着明安:“你一直知道纪伯宰的处境?”
明安垂眼:“我故意将他放在奴隶场,那里残忍、阴暗,和在言司后身边的你的处境并无两样。他这么多年怎么长大的,长成什么样了,我都时常打听。”
“你,你这个心肠歹毒之人!”言司后指着他,恶狠狠地道,“你从未告诉过我明献是你的女儿!”
否则她那么多事就不会交给明安去办!
“若是说了,我还有活路吗?”明安轻咳两声,冷眼睨她,“跟着你这么多年,我怎会不知你的想法——会威胁到你的,不管是什么人,你都想杀个干净。就连当时帮你找孩子的族长,眼下坟头的草也都比人还高了。”
“你胡说什么,上一任族长那是生老病死,在所难免!”
“是,我若是告诉你明献是我的孩子,那我也是生死有命,在所难免。”明安嗤笑,“所以我没说,不但没说,你这些年对明献做的所有恶事,我也都让人还给你的儿子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言司后更是像疯了一样冲到明安面前扑打他:“你这畜生,孩子能有什么错,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明献呢?她有什么错?!”明安一把掀开她,怒喝,“她是你自己非要抱来的孩子,却从三岁开始让她强行修习不属于她那个年纪该修的斗术,让她遍体鳞伤朝不保夕!责骂她、羞辱她、就为了让她完全服从你,以你为天!”
“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啊,凭什么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
手指颤了颤,明意垂眼。
她察觉到纪伯宰在看她,她不想去看他的目光里夹杂着什么,猜也猜得到,是愤怒和怨恨吧,她不但夺走了他的身份,生父还将那么多苦难都加诸在了他身上。
所以她就说么,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有好结果。
风卷进大殿,吹得人心口都发凉。明意回神,看向座上:“事情至此已经分明,我自问这些年不欠朝阳城一丝一毫,只想问大司保一条人命,不难吧?”
“你想保明安?”大司沉怒,“但他犯了滔天大罪。”
纪伯宰既然是他的种,明礼自然是想认回来的,若想认回他,那这个害了纪伯宰的人,就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今日这一场闹剧,实在令我朝阳蒙羞。”他道,“十九年前的旧怨牵扯至今,也该做个了结。”
“明献。”他道,“看在你多年功绩的份上,你的身份和罪名我都可以不追究,但明安得留下来,承担他该得的罪责。”
“纪伯宰。”他又转头,眼含欣喜,“你虽在奴隶场长大,却有证词和证人说你是我朝阳血脉,既如此,我便会开坛祭族,将你认祖归宗。”
如此一来,朝阳城失了明献得了纪伯宰,其实并不算有多大的损失。
他满心欢喜地看着纪伯宰,等着他高兴地谢恩。
然而,纪伯宰站在秦尚武身边,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眼里神色淡漠得比外头吹进来的风还冷。
“朝阳城不愧是朝阳城,独断专行惯了。”他抬了抬眼皮,“说得这么热闹,不就是明献中毒,用得不顺手了,又看上了我。”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言司后连忙道,“什么顺手不顺手,你可是我亲生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