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几人开始用膳,连符越都被拉到了桌上一起喝酒,相谈正欢之时,外头的门突然被敲响。
司徒岭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笑嘻嘻地朝符越道:“去开门,然后就把赌注赔给我吧,你输了。”
先前二人打赌,看纪伯宰究竟会不会来司徒府上接明意,符越都以为自己已经赢定了,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还能有变数。
他将信将疑地去开门,光一落出去,果然照出了纪伯宰那张硬朗俊美的脸。
“大人有何指教?”他问。
纪伯宰垂着眼,略显僵硬地道:“来见个人。”
不等符越拒绝,他便又补上一句:“方才跟着她的马车过来,瞧见她进的门。”
符越沉默,让开了身子。
司徒岭一看见他就笑了笑:“难得大人几日之内连续来我府上两回,叫旁人知道,还当你我私交甚密。”
没去符越引的位置,纪伯宰自顾自地在明意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淡声道:“毕竟是意儿的娘家,来得频繁也是情理之中。”
好么,有事明意,无事意儿。
明意朝羞云伸手,后者会意,立马把佘天麟给的那块金子拿了出来。
“在大人府上之时,大人多有奖赏,但那些奖赏是我靠着本事换来的,就不还给大人了。”她把金块放在他跟前,“至于这一块,是我算过,在你府上的吃穿用度,加起来刚好能抵,还给您,我二人便再无瓜葛。”
纪伯宰本是打算来解释一下自己的误会,好让她舒坦一些的,但低头看着面前这金块,他发现不舒服的人可能只有他自己。
“为什么?”他低声道,“我难道连错也不能犯,一次错便再无挽回的可能?”
明意挑眉,没想到他也会认错,心里一松,接着就笑了:“大人图我美色,我图大人钱财,本是公平交易,交易做不下去了,自然要终止。”
他抬眼,深黑的眼瞳望进她的眼里:“你对我,就只有交易?”
移开视线,明意勾唇:“大人喜欢的是温婉柔弱的女子,我不是,先前种种都是我的伪装,大人应该也看穿了,又何必执着。况且,我喜欢的人,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不纳妾、不喝花酒、不与人当街调笑、会疼我护我、无条件相信我……这些,大人做得到?”
光是一个不纳妾在青云界听着都是荒谬,别说上等斗者,就算只是普通高门,也是妻妾成群的,更别说后头还有什么不喝花酒,无条件相信……他和她,都不是会轻易信任别人的人。
纪伯宰听明白了,他和她,只能止于交易。
挺好的,是他最喜欢的简单省事,但是他高兴不起来。
“先前与大人谈好了,大人替我照顾二十七,我替大人将所有秘密带进棺材,我不会食言,还请大人也信守承诺。”她侧身,朝他行了一礼。
双手抱拳的动作,是男子才行的礼,半点不柔美,却没有矮下一头去。她抬头平视他,笑意里没有讨好也没有妩媚,坦**自然得像朝阳城那边吹来的一阵风。
纪伯宰收回目光,淡淡地点头:“我知道了。”
他一向不会强求谁,她觉得没必要继续留在他身边,那就没必要吧,他才不会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不就一个姑娘么,小事情。
纪伯宰出门上车,一脚踩断了兽车的车辕。
气死他了!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女子,嚣张跋扈,真觉得有些技艺在身就能安存于世?先前若不是他在暗中护着,她那院子早被上门挑战的人给踏平了!
还只图他钱财,他难道就没有美色了?!
多少姑娘上赶着与她亲近呢,也就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虽然也有利用她的时候,但随时都是保着她的命在的,她以为那些活儿是那么好做的?
他是慕星城最厉害的斗者!是要带着慕星城去上三城的人!谨慎一点怎么了!他杀的人那么多,保不齐就有谁变着法儿地想杀他!她举止那么多疑点,他怀疑一下怎么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坦白!比起司徒岭,他才更可靠!
扶着车厢狠狠吐出一口恶气,纪伯宰恢复了气定神闲,优雅地坐进车厢里。
不着急,不就是元士院么,日子长着呢,她总有吃苦头的时候,到时候,还不是要来求他。
兽车上了路,不休松了口气,以为大人终于消火了。结果车拐弯的时候,厚厚的车厢突然又“咔”地一声断了一根横梁。
不休:“……”
他从没见过大人这么生气,大人一向是冷静的,把报仇之外的事统统置于脑后,不悲不喜,有时候他们都觉得大人快成仙了。
也就这小半年,大人突然有了人味儿,生起气来,还,还怪可爱的。
忍着笑,不休将车驶进了宅院后门。
“明姐姐,若是没遇见你说的那种人,你就不嫁了么?”酒喝一半,司徒岭突然眨巴着眼问她。
明意微醺,捏着酒盏笑:“遇见了也不嫁。”
“嗯?”
“又不是非得嫁人才能活,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将酒盏里的残酒一饮而尽,明意起身,摇摇晃晃地搭着羞云的肩膀,点了点她的额心,“和心上人共赴爱河这种事,交给她们这些小姑娘去就是。”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羞云的脸突然爆红,支支吾吾地道:“什么心上人,我没,没有。”
明意乐了,捏着她的脸蛋道:“若没有别的阻碍,那有心上人就是有,别藏着。这世上有的是人想不藏都不行。”
她脚步有些踉跄,羞云连忙扶住她,也顾不得什么心上人了,只对司徒岭道:“我先带她去歇着,明日还要搬家。”
“好。”司徒岭点头,目送这二人走去客院。
符越站在他身边,轻声道:“明姑娘说的话,有道理。”
司徒岭笑着垂眼:“也不全对——明知对方不喜欢自己,那有心上人也只能藏着,否则,朋友都没得做,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