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宅邸十分费时费力费钱,但能让纪伯宰高兴,大司觉得值当。并且,纪伯宰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当即就为他的事愤愤不平起来:“臣明日就去找薄元魁要个说法,但司上宫中守卫薄弱,也是该罚的。”
大司点头:“爱卿言之有理,但内院巡卫长孟辛沾些皇亲,我不好轻易撤职……”
什么皇亲,不过就是前司后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远亲罢了。
纪伯宰接过他的话来:“慕星城正是待兴之时,若罚下不罚上,难免人心不稳。司上只管按例处置,他若有怨言,臣便替司上去一趟。”
大司就喜欢他这态度,一副为他冲锋陷阵的莽夫样儿,让人觉得踏实又放心。
于是笑道:“好。”
孟辛在他看来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交给纪伯宰也就交了,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回内院,后脚纪伯宰就让人将孟辛捆到了烧了一半的青瓦院里。
堂堂内院巡卫长,连衣裳都没穿好就倒在了满是灰尘的青石板上,当即破口大骂:“谁家不长眼的龟孙子,连你爷爷我也敢捆,你可知我是谁!”
荀嬷嬷拄着拐杖,一拐子打在他的脑袋上:“能是谁,龌龊之流!”
孟辛吃痛,回头看她,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正想起来还手,就被一股元力重新掀翻在地,四肢被捆,动弹不得。
“孟大人是最威风的,出入内院宫殿若无人之地,害起主子来也是眉头都不眨。”不休端着托盘走到他身边坐下,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你又是谁啊?”看着他拿起刀,孟辛慌了,“我们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这是干什么?”
“大人记性不太好。”荀嬷嬷摇头,又狠狠给了他一拐子,“不休你来,叫他长点记性。”
不休点头,脱下了他的裤子,将锋利的刀刃抵上了他的命根。
孟辛额上汗如雨下,立马反应了过来:“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是我对不起她!”
“想起来了就好。”不休微笑,手起刀落。
……
盖着灵位的白布被风微微吹起,纪伯宰站在屋子里看了一眼,替她轻轻抚好。
外头已是春末夏至,灿烂的阳光透过花窗,照得他微微眯起眼。
又是一年夏天到了,他已经好几年没瞧见那人一袭绢绔银纱裙,转着圈问他与池中荷花谁娇了。
花满楼里倒是有无数轻纱裙,娇笑着穿梭于各种富贵客人中间。
有人用高价点了十个姑娘齐聚一个包厢,让她们伺候一个病人。
老鸨一听那价钱,忙笑着说:“不管是什么样的病人,我的姑娘们都能让他站起来。”
病人被抬来的时候脸色惨白,昏迷不醒,抬着他的人一本正经地站在大门口介绍:“这是内院巡卫长孟辛孟大人,今晚只要能让他回阳,孟府追赏每人五千贝币,但,还请各位保密,不可对外说我家大人身体的情况。”
楼上不少达官贵人,一听这名姓就哄堂大笑。孟辛可是个风流人,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姑娘们兴奋不已,立马将人迎去包厢。
只是,没过一会儿,里头就传出一片抱怨声,接着就是老鸨骂骂咧咧的声音:“这怎么回阳,老天爷来了也回不了,真是晦气!”
“妈妈,钱太多了,再叫几个姐妹来试试?”
“试试吧,我叫牡丹也来看看!”
老鸨想想有道理,大的赏钱赚不了,赚个人头赏钱也是好的,人家说了,一个姑娘来看一次给一千贝币呢。
她立马赔着笑去包厢里挨个借姑娘,只借须臾功夫,却免了满桌酒钱。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花满楼所有姑娘都知道了,孟辛不举,药石无医。
故而第二日在后院井里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姑娘们都觉得不意外。等到大司撤职令下,一时树倒猢狲散,无人再顾孟府的什么要求,她们也就放心大胆地说:“孟大人那是实在回不了阳,所以才自尽的。”
这个说法很快在达官贵人之间流传,遇见大司问起的时候,赵司判也就顺口一答:“是自尽的。”
大司点点头,也不在意,只看了看他:“你这便要告老还乡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老臣年事已高,无法再为司上分忧。幸得司徒小大人,年纪轻轻但万分聪敏,司上尽可倚仗。”
司徒岭站在后头,已经换上了司判的官服,眉目朗朗,唇红齿白。
大司笑着颔首:“我领教过的,他靠得住。”
这可是他牵制纪伯宰的军师。
赵司判功成身退,带着夫人一起,晃晃悠悠地出了城往乡下去了。
司徒岭站在城墙上看着马车的影子,略感意外:“纪伯宰居然放过他了,他当年也是参过前司后一本的。”
连孟辛这种偶尔给前司后脸色看的人他都没放过,怎么就放过赵司判了?
符越摇头表示不解:“他那个人,想法奇奇怪怪的。”
“我还想预判下一个受害者,没想到方向不对。”司徒岭纳闷地转身,“这世上怎么会有我猜不透的人。”
符越看向前头:“大人也不是真的无所不知。”
“哼,我在遇见他之前就是算无遗策的。”司徒岭抬起下巴,“不若你再和我打个赌,看纪伯宰会不会主动来我府上?”
“他为人骄傲,就算后悔了也只会让人来接明姑娘,未必就会亲自上门。”
司徒岭又乐开了,跳上马车直摇脑袋:“你呀你,了解纪伯宰那么透彻,却没好好看看我们府上那位。”
符越不懂,倒也没再说。
马车路过二九街的尽头,已经有人开始清理废墟,准备重建府邸了。
纪伯宰头疼地看着重建府邸的图纸:“这种琐事就不能你们去做?”
“大人府上地图已经泄露过一次,万不能有第二次。”不休严肃地道,“您亲自看,事后焚毁,最是妥当。”
想起这事,纪伯宰还有些烦躁:“麻烦我不如杀了她,除了她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出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