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长街上,明意拿纪伯宰做大旗,对她多加羞辱。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纪大人居然明晃晃地偏袒了她。
徐天玑别提多高兴了,喜悦都挂在了眉梢上,解气地盯着面前这人,想从她脸上看见些难过或者是无助的神情。
然而,明意只在纪伯宰说那话的时候晃了晃神,也只是晃神而已,然后就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转头就朝下席走去。
“喂!”徐天玑不太满意,“方才不是还挺能说的,现在怎么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明意头也没回。
在这个要仰仗男人过日子的世界里,没有男人的偏袒,她嘴上占了便宜又如何,还不是得去下席,那不如早点去,省些口舌。
背后传来一阵哄笑声,夹杂着一些奚落,明意当没听见,随意寻了水池边的一个席位就坐了上去。
男人的话真是半个字也信不得,先前在花满楼还说会一直偏袒她,眼下瞧瞧,这话怕是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
她道行浅,终究是玩不过他。
轻叹一声,她想,就当还债了吧。
踏歌台上人逐渐多了起来,但也未显嘈杂,众人都坐在正席上,皱眉看着远处堆放的贡品。
那些贡品不是全部,只是每类选了一样做例,饶是如此,也已经堆得跟小山一般高。可想而知,全给出去该是怎样多的一笔财富。
在场所有慕星城的人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会斗术的人,更是面色凝重。
“明年能不能不给了?”罗骄阳憋屈地问樊耀。
樊耀抿唇:“朝阳城损了大将,我们明年又有纪伯宰,说不定能搏一搏。”
“非得靠他才行么。”罗骄阳又兴奋又郁闷。
樊耀认真地点头:“每年六城大会都要比二十多项,元力控制、斗术、造神器、驯养从兽等等皆有,类目虽然繁多,但核心都是比元力强弱。论元力强弱,六城能赢我等的比比皆是,但能出纪伯宰其右的,屈指可数。”
罗骄阳别开头:“但我觉得他心里没有慕星城,他只是拿比试当搏利的工具。”
每个斗者都是被自己的城池养育出来的,对自己的城池也都怀有热爱,所以才会拼了自己的命也想去搏一个上位。但纪伯宰不是,他只是被人从奴隶场挖掘出来的、拿高官厚禄养着的打手。
变数太大,他深觉不安。
也不止他,主位上坐着的大司何尝不是这个想法,所以今日迎客宴,大司特意让纪伯宰坐了自己的右手边。
“怎么没瞧见先前你身边那个姑娘了?”大司和蔼发问。
纪伯宰拱手垂眸:“臣甚是宠爱明意,但今日这日子,臣恐无暇顾及她,便让她坐了下席。”
大司微怔,眼里随即流露出欣赏:“好,你是个明事理的。”
先前司徒岭说他中了情蛊,他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有法子拿捏他了,担心的是中情蛊会影响他做正事。
结果今日一看,挺好,都不耽误。该儿女情长的时候儿女情长,该顾大局的时候顾着大局。
原本司徒岭还说要查一些他的底细,但这么久过去了也没什么实证,他也就不想深究了,毕竟当下能倚仗的也只有他一个。
“逐月城使者到——新草城使者到——”外头响起了通报声。
徐天玑一看,连忙微微倾身与纪伯宰小声道:“逐月城来的是薄元魁,一向与我城不对付,元力极高;新草城来的是左平,口下从不留情,元力也极高。”
纪伯宰微微颔首,觉得她好像是比明意有用一些,至少看过很多次迎客宴,知道这些人的底细。
于是他抬筷给她夹了一块肉。
徐天玑受宠若惊,为难地看了一眼这肉,还是立马吃下了,一边吃还一边瞥向远处的明意。
她就坐在水池后正对这边的席位上,能将席上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就看见了纪伯宰这举动。
但她还是没什么反应,甚至撑着下巴开始打盹儿。
徐天玑眯眼,侧头朝旁边站着伺候的羞云使了个眼色。
羞云会意,接着上菜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走去了下席。
先前还风光无限的小舞姬,眼下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这偏僻的角落里打瞌睡,看着都觉得可怜。
羞云蹲身下来,故意挤兑她:“天玑说方才纪大人夹的那肉很好吃,是上席才有的,你想不想尝尝?”
明意睁开眼,毫不意外地看见一张带着些恶意的小脸。
只是,这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杏眼琼鼻,鼻尖上还有一颗浅淡的痣,哪怕是不怀好意都有些可爱。
迎上她的目光,她居然就心虚了,移开视线不与她对望,嘴里却还硬声硬气:“那位置天玑坐着比你合适多了,你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这话说得,还怪让人高兴的。
明意凑近她一些,眨巴了一下眼:“我哪里好看?”
羞云是特意来气她的,没想到这人不但不生气,反而还笑盈盈地靠过来。她睁大了眼,刚想继续斥她,结果就瞧见她脸上的肌肤,当真是又白又细,凑近了也看不见什么瑕疵。
她不由地“咦”了一声:“你用的谁家的脂粉?”
“长荣街洛记铺子的,买回去混了些细研的珍珠粉。”明意懒洋洋地比划,“得研三个时辰才得一小罐子,一抹脂粉加三耳勺,肌肤便是如玉一般细腻。”
羞云听得咋舌:“这么复杂?”
“不复杂哪能这般好看。”明意换了只手撑下巴,将手递到她面前,“喏,我这手以前干粗活干得多,本是粗糙开裂的,用羊奶泡了一个月呢。”
羞云震惊地拉过她的手摸了摸,虽然确实还有刮掉茧的痕迹,但手背真是光滑如羊脂。
“你真是,哪哪都好看。”一不小心,她说出了心里话,带着十足的羡慕。
明意笑了:“你若想学,我得空可以教你。”
反正她也是跟章台学来的,论养容之术,内院的舞姬们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好!”羞云连忙点头,生怕她后悔。
但是,等点完头她才想起,不对啊,她不是来挤兑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