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在王府里做事,也帮主子们处理过不少姑娘了,有背景的、泼辣的,不管什么样左右都敌不过他们的拳头,没曾想今日居然在看起来最柔弱的一个身上栽了跟头。
为首的大哥不服气,啐了一口就道:“都一起上,双拳还不敌四手呢。”
区区女子,他还不信她能在他们的地盘上翻了天!
明意抿唇,将鬓边碎发别去了耳后。
若是以前,别说这几个人,再多来十几个她都不会怕,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得凝神才能应对。
下等的家奴是不会元力的,只有一些练出来的粗力气,饶是如此,在这狭小的路上打起来也颇占便宜,所以他们气势很足,低喝着就朝她冲了上来。
明意落下冥域,化气为形,六团光晕轻飘飘地飞过去,再带着泰山之力重重落下。
跑在前头的两个家奴没有防备,被压砸进青白色的地石里口吐白沫,但还有一个反应快些,避开了她的元力,直直朝她甩来一棍。
明意从空中一抽,元力化成九节鞭,横鞭将棍子一拍两断,而后卷上他的脖颈,想了一想,放轻了力道,只将人甩开,并未要命。
另一个反应快的从她身后包抄过来,一个手刀砸向她后颈。她没回头,后抬腿一踢,将人踹飞了出去。
身上裙子繁复又沉重,就这几下,她额上便渗了汗,顺着鬓角流下来,带了些脂粉香。
“不是吧?”她低呼一声,连忙从腰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细粉,在地上一片痛苦的呻吟声里,就着小掌镜细细补妆。
旁边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背脊一僵,明意侧过掌镜往出声的地方照了照。
镜子里映出一张稚嫩的脸,满脸惊愕地瞪着她。
完了。她皱眉。
到底是元力退化了,居然连旁边有人都没察觉。
祸不单行,后头还正好响起舒仲林等人的嘻笑声:“都说了新来那人身段绝着呢,你若不信,改日让修远带你去看。”
脚步声愈近,只再转过一处拐角就要看见她了。
明意一凛,左右看了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马飞奔到旁边那惊愕的小孩儿跟前,扑通一声朝他跪下:“多谢公子相救!”
小孩儿不过十四五岁,被她这动作吓了个趔趄:“姑,姑娘?”
“公子方才英勇无双,小女十分感激,定当告知纪大人,重谢公子。”
纪伯宰随着众人转过来,正好听见她这句话,一直不舒坦的心里总算是被抚了抚。
都说姑娘家最喜欢英雄救美那一套,他家这个倒是忠贞,被人救了也先把他抬出来避嫌。
有些人自己是做不到专情的,但他们最喜欢女子专情,最好离了他们就活不下去,那是再好不过的。
明意也懂,所以伏在地上真诚地道:“小女已许纪家大人,为免瓜李,这便先告辞了。”
说着起身,裙摆扬起恰好的弧度,然后迎面撞上纪伯宰,面露惊慌,一瞬又转成委屈和后怕,巴巴地迎上去:“大人!”
纪伯宰接住她,瞥了一眼地上倒的人:“怎么回事?”
“奴也不知。”她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里飞快涌上眼泪,“方才有婢女说王妃请奴去后院赏戏,奴便随她行至此处,谁料就遇见了贼人,幸得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她伸着兰花指,柔弱地指证地上的人,又点了点远处那半大孩子,嘴唇还后怕地颤了颤。
地上几位大哥都惊了,这跟方才那拳打两个脚踢四方的是同一个人?
然而,他们伤势严重,实在是没力气再说话。
被点名的小孩儿也有些茫然,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武力最高强的时刻。不过,这姐姐生得漂亮,挤眉弄眼地想要他帮忙,那也没什么不能应的。
于是他上前就朝纪伯宰拱手:“在下司徒岭,路过而已,谢不敢当。”
纪伯宰多看了他两眼:“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元力,前途无量。”
能被他夸前途无量的人,这还是头一个。舒仲林等人都忍不住细细打量他,纪伯宰却是说完就带着明意走,只让不休去给谢礼。
“伤着了?”他淡声问。
明意小心翼翼地倚着他:“没有,可大人您怎么了,从方才就一直兴致不高。”
本来悬案已成定局,被她三两句话挑翻了,他心情能好才怪。
“酒喝得困了。”随意找个借口。
身边这人懂事地点头:“那奴伺候大人先回去。”
月上梢头,佳人偎在他身侧,传来淡淡的兰花香。
纪伯宰突然好奇:“你怎么不让我去查是谁要害你?”
明意扶着他下台阶,头也不抬:“能在王府里不蒙面随意行走的,还能是谁的人,奴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奴跟您闹这个不是为难您么。”
先前就听内院舞姬们说过,各大高门王府里女子的命比草还贱,区区舞姬,随意捂死扔在池子里说是失足都没人去查的,查了也没用。
纪伯宰挑眉:“你倒是看得开。”
“奴是来伺候人的,又不是来让人伺候的,哪能给您添麻烦。”明意摆摆手,“只要命还在,奴绝不会嚷着要您做主,大人放心。”
这是讨巧的场面话,说出去轻巧得很,但不知为何,明意清晰地察觉到身边这人听了之后心情就好了不少。
她一凛,忍不住暗想,今日难道哪里给他添麻烦了?
细细回想,明意突然吓得打了个嗝。
“怎么,还没吃饱?”他调笑。
她敛眉,连忙娇声答:“这是吓着了还没好,大人又取笑奴。”
纪伯宰笑开,带她回去宴上,与先前一样将她揽在臂弯里。
明意看着眼前的肘子肉,却是吃不下了。
她先前说什么来着?内院那宴会上能接触到死者的除了舞姬还有各位大人——如果没记错,魏鸿飞和邹晚成两个人,当时确实是都起身去敬了酒,而且敬的都是同一个人。
脖子有些僵硬,她往旁边转了转。
纪伯宰姿容既好,神情亦佳,斜坐饮酒,引得席间女子频频回顾。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侧眸过来,温善地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