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熟48
尽管陈彪落网,可老鬼尚未露头。
为安全起见,厉行自然不放心把贺熹这个病号独自留在公寓里。
陪贺熹回家简单收拾了下,厉行将人直接送去了五三二团。
用贺泓勋的话说就是:“不是和你交换意见,而是给你下命令。”
其实本来厉行可以很温柔地发出邀请:“趁着休假,去我那住几天吧。”
这样比较符合他对贺熹一惯的态度,可结果他却以陈述句表达道:“反正休假,去我那住几天。”
厉行的担心贺熹懂了。
没有计较语气的强硬,为免他带着顾虑上战场,她听话地同意了。
去五三二团的路上,萧熠打来电话。
贺熹才喂了一声,就听他语速极快地问:“在哪呢?
公寓吗?
和谁在一起还是自己?”
急切地像是担心她出事一样。
“和厉行在去部队的路上。”
贺熹如实回答,然后大大方方的问:“你怎么了,大清早的不睡觉骚扰我干嘛,有事啊?”
听到她说和厉行在一起萧熠似是松了口气,再开口时没好气:“没事就不能问候你了?
行了,挂吧,打错了。”
话音未落,电话那端的人已经径自把电话挂了。
前一秒还问她在哪儿和谁在一起,下一秒居然说打错了?
撒谎都不会。
贺熹暗自腹诽,抬头迎上厉行若有所思的目光,摸摸被淋得脏兮兮依然精神抖擞的黑猴子,她坦白地说:“萧熠。
大概睡糊涂了。”
萧熠的音量不低,厉行已经听到了。
但听贺熹如是说,他的眼神变得高深莫测,却也只是点了下头表示赞同,什么都没说。
邢克垒的车速很快,半个小时后,五三二团就到了。
贺熹应了声“好”,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又给了她一分钟时间,厉行才说:“听话。”
“嗯。”
贺熹再应一声,依然没有动作。
厉行逗她,“好了,稍微撒下娇就可以了。
再耽误下去,团长不催,赫参谋长也要找我要人了。
听话。”
想到邢克垒还在楼下等着,贺熹退出他的怀抱。
没有再多做停留,厉行连半湿的作训服都没来得及换,急匆匆下楼赶往训练场。
此次战斗集结的地点距离A城较远。
据厉行所知,是亚洲最大的军事训练基地。
而且本次演习的规定相较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尤显苛刻。
说苛刻或许并不恰当,因为实际上根本没有明令规定什么。
除了取消电子屏幕,让红蓝两军的指挥官无法看到局部战场,也没有规定具体对抗时间,甚至不以战损比论输赢,只是通知说谁能控制白城,谁就胜。
所谓白城,在军用地图上的坐标就是一处狭小的山坳。
两边各有一座山,分别为355高地和426高地。
355高地地形开阔,容易发扬火力优势。
426高地则有死角,容易被敌人接近包抄。
想要控制白城,必先抢占355高地,夺得制高权。
所以简单来说,谁能占领355山头,谁就赢了。
至于打法,两军可自由发挥!有点哪吒闹海,各显神通的架势。
有了绝对的指挥权,等同有了绝对的发挥空间,加上百分百绝对的信心,这一仗似乎已经不战而胜。
然而,实战经验丰富的厉行没有轻敌的习惯。
作为曾在世界最神秘的特种兵部队服役了六年的特种战士,走进训练场的时候,厉行就会忘记身处的环境,忘记自己,反而与战场,与枪,融为一体。
仿佛他们是身体的一部队,是个生命体。
身为指挥官,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厉行不会亲赴沙场浴血厮杀,而是得以一个军人的立场学会考虑全局。
哪怕不以战损比衡量战果,他依然坚持在最短的时间内,在伤亡被降至最低的情况下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厉行是立了军令状的,如同贺泓勋任营长时与特种大队较量时一样,是带着必胜的决心走上战场的。
隐蔽指挥所里,厉行与侦察连副连长陈卫东、排长袁帅、战毅、上慰参谋韩亦初等十人分散地站在巨大的沙盘周围。
他的中校肩章在清一色的尉官里显得相当耀眼。
但是今天的主角却不是他。
几名尉官是厉行领受军演任务时亲自挑选出来的,担当此次对抗的前锋。
先前团部会议上,厉行否决了贺泓勋任用营级军官为前锋的想法,提出启用年轻一级的军官打这一仗。
贺泓勋是有顾虑的,他多少有些担心袁帅等一批少壮派军官无法担当重任,哪怕他们也是他欣赏和培养的后备干部人选。
贺泓勋却不得不为厉行考虑,毕竟他的对手是演习经验丰富的赫义城,而且这是厉行调回五三二团后第一场真正意义的战斗。
洞悉了贺泓勋的心思,厉行当时笑得无所谓,他说:“干嘛老大,怕我输啊?
别说输赢尚无定论,即便真的不幸被师参谋长包饺子了,也是兵家常事。
放心,这点承受力我有。”
或许厉行没有注意到自从和贺熹重归于好后,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多了。
细心如贺泓勋发现了。
倪了厉行一眼,他也笑了,调侃道:“那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把给未来岳父的见面礼备好。”
厉行不止一次问起打结婚报告的流程,贺泓勋猜测他和贺熹的婚期近了,那么见贺珩的事肯定也是要提上日程的。
厉行朗声笑,笑完他坦言:“说实在的,上战场都没打过怵,可想到要去见老丈人我这心就七上八下的。”
贺泓勋挑了下一侧的浓眉,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然后亲手为他整了下本就平整的肩章。
记得贺泓勋曾经还纠结过怎么同龄的赫义城军衔比他高。
此时面对年仅二十九岁就因功勋卓著晋升为中校的厉行,他脑子里浮里那句:“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后来居上”的话。
贺泓勋意识到,以厉行的能力五三二团根本留不住他。
不免遗憾不能和厉行搭档得更长久一些,同时又庆幸,作为妹夫,他们将是永远的亲人。
贺泓勋的认可与鼓励于厉行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他郑重点头。
贺泓勋笑了,看着厉行浓黑如墨的眉毛飞扬着自信与傲气,听到他铿锵顿挫地说:“当问题上升到需要在战场上解决的时候,我不会和谁讲道理。”
言外之意,上了战场,除了战友全是敌人,他必会倾尽全力。
就这样,对于军演的事,贺泓勋就没再过问了,一面潇洒地做了回甩手掌柜,一面在电话里和赫义城吹嘘到:“告诉你啊赫义城,我贺泓勋也是有王牌的人!”
得意的口气惹得赫参谋长恨不能抽他一顿。
简易但伪装良好的临时指挥所里,厉行站在沙盘前凝神看了会儿,将第一面红旗插下去,“十二点整陈卫东从这里出发。
一个小时之内必须赶到355高地直径三公里内。
记住,你的任务是,要在零伤亡的情况下完成战前侦察。
一旦暴露,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有人突围成功。”
“是。”
接着插下第二面旗:“凌晨五点前袁帅你带人到达这里。
作为第二梯队,叫打就打,叫停就停,一切行动听指挥。”
“是!”
然后是第三面旗:“韩亦初的人隐蔽在距离426高地一公里外的地方。”
“是!”
第四面旗插入沙盘:“战毅,你就给我呆在这儿负责无线电畅通无阻。”
“是。”
“安基。”
将目光投射到此次对抗惟一一名营级军官黝黑的脸上,厉行交代:“绿色信号弹亮起,不必听我口令,直接带领第一梯队进攻,争取在三十分钟之内突破敌之防御。
如果计划有变,我会在开战前二十分钟调整作战方案。”
安基信心十足地说:“用不了三十分钟肯定结束战斗……”
“别说大话!”
以锐利的目光盯了他一眼,厉行适时打预防针:“赫参谋长用兵厉害,邢克垒擅守擅攻。
没有意外的话,他肯定也是第一梯队。
这一仗,我们会打得很艰难。”
似是不满厉行长“敌军”士气,安基脖子一梗:“怕他啊,大不了死磕到底。”
站在旁边的政委插话道:“磕掉牙的话可就寒碜了。”
几名军官忍笑。
之后,随着一面面红旗插入沙盘,以及一声声响亮的回应,五三二团的战斗任务一一布置完成。
与贺泓勋对视一眼,见他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和补充,厉行面色严峻地问:“兄弟们有没有信心?”
十名尉官霸气十足地吼出两个字:“必胜!”
厉行满意地点头,仿佛慢镜头回放般缓慢但异常坚定地伸出右手。
军官们瞬间领会,一个一个将他们孔武有力的右手覆在团参谋长、团长和即将并肩而战的战友手背上,他们大喊:“杀!”
然后,厉行低沉浑厚的嗓音扩散在空气里,他朗声道:“凯—旋!”
这一幕如此熟悉。
不禁让厉行想起在特种大队出任前的情景。
随着那声“凯旋”,他迅速地摘下肩章与遗书放在一起。
后来等他不再写遗书的时候,就只有那枚孤零零的肩章静静地留在他专属的柜子里。
之后,没有名字,惟有代号“判官”的特种兵便端起枪走向战场了。
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能暂时放下贺熹,心无旁骛地上阵杀敌。
六年,短得犹如一个瞬间般悄然逝去。
厉行想念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
于是这辈子,他为能拥有一段在特种大队服役的军旅生涯而骄傲、无憾!
六年,又漫长得似是一个轮回。
仿佛再多一天,厉行都承受不了对贺熹想念的煎熬。
所以这辈子,他为能拥有一个让自己爱到刻骨的女人而幸福、满足!
厉行觉得,他何其幸。
无论是从事的事业,还是将要携手一生的伴侣,都是至爱惟一。
情场给力,战场也必然要得意。
厉行如是想,低下头无声地笑了,自信傲气的那种。
万籁俱寂,又恰逢上弦月西坠,伸手不见五指的训练基地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个人存在。
然而,那些蓄势待发的狼群们却已在暗夜中悄无声息地分头行动了。
当静默的无线电终于有了动静,在计划时间内得到与预想偏差不大的战场讯息,厉行眼眸里升腾起犀利与警惕。
那是一名职业军人在开战前昔,嗅到火药味时特有的表现。
抬腕看表,嘀哒声中,厉行沉声道:“全体注意,原定计划不变,看绿色信号弹行事。”
话音消弥,时针指向整点。
分秒不差,天将破晓之时,象征开战的绿色信号弹冲天而起,轰然炸开。
一时间,方圆百里的寂静与安宁被彻底打破,火光冲天,枪声大作。
一场由军区组织的年度对抗正式开始。
此时,红蓝两军均已完成兵力调集。
“红军”是有着王牌兵团之称,由特种兵出身的厉行任指挥官的五三二团,对手则是由赫义城亲率的正规的“蓝军”模拟部队。
此一仗谁胜谁负,战过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