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哥和手底下的人跑到树林里躲着,匍匐在灌木丛里,一擡头,看见漫天萤火虫飞了起来。
他吓出一身冷汗,该、该不会是他的萤火虫都没了吧?
趁着这时候警察都走了,周哥带着人往回跑。
回了原处,只能看到满地的玻璃罐子残骸,和漂亮的萤火虫景象。
“哪个杀千刀的!”周哥趴地上,试图再去捉那些萤火虫,可每挥动一下手掌,萤火虫都从他指间飞过,那感觉,像握不住的沙子,眼睁睁看着人民币从手里流走,别提多揪心。
周哥鬼哭狼嚎,跟疯了似的去捉,最后干脆坐在地上哭。
“哪个杀千刀的放了我的虫子!你日你仙人板板!”
然而,除了他,原本已经走了的警察也看到了这漫天的萤火虫。
他们飞速返回,杀了周哥个措手不及,跑都来不及跑。
“嘿!”这一片儿的民警队长叉着腰,走过去,说,“可让老子逮着你了,今天一个都别想跑!”
周哥瘫坐在地上,浑身无力,也不打算跑,“呵呵,警察同志,怎么,想抓我回警局?你先告诉我抓萤火虫犯法了吗?不犯法!你凭什么抓我!”
队长怒目圆瞪,一脚踢他身上,“你他妈还有理了!”
“我怎么没理!”周哥就坐在地上,一副地痞无赖样子,“你告诉我哪条法律规定了不准捉萤火虫,你找出来啊!找出来我就去坐牢!”
队长用舌头抵住上膛,压制自己的冲动,否则他真想就在这儿把这些人打个半死。
这时,旁边一个年轻民警突然走过来,说:“老大,你看。”
他摊开手,是一个子弹壳。
队长顿时两眼放光。
他拿起子弹壳,阴冷地笑着,说:“这下我有理由抓你回警局喝两杯茶了吧?”
周哥瞬间懵了。
“这什么??这什么?这不是我的!”他顺着地面就往后面爬,“这不关我的事!这不是我的!”
队长一脚踩着他的手,拦住他的去路,“全给我带回警局去!”
任清野和池中月紧跟着钟峥和老四开的货车回了仓库。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温度低得像冬夜一样,老四一下车就打了个哆嗦。
“这批货放在这里还是运走啊?”
钟峥叼了根烟,说:“放这里,你找死吗?”
他把最后一截烟一口抽了,扔了烟头,打开后车厢的门,说:“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货吗?放在这儿等着警察在抓我们?”
老四撇了撇嘴,“那我们怎么跟贵爷交代啊?”
钟峥努了努嘴,“我烦着呢!”
任清野没插他们的话,站在货车后,看着那些码得整整齐齐地塑料玩具包装。
他随手拿了一个,放手里掂量。突然,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于是又拿了另外一个来掂量。
还是不对。
他和钟峥对视一眼,立马拆了一个包装。
里面是一个塑料鸭子,掰开了看,空的。
陆陆续续地,他们拆了十几个,全是空的。
“妈的!”任清野一圈砸车门上。
钟峥看着这些货物,干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老四看着他们两个,后背一阵发凉,他问池中月:“这是怎么回事?”
池中月看着任清野的背影,没说话。
这一次,果然是池荣贵的一次试探。
钟峥没说话,只觉得今晚的风冷得彻骨。
他说:“任清野,你身体好,脱件外套给我穿。”
任清野穿了夹克外套,而钟峥就穿了件短袖,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任清野没说什么,把衣服脱了扔给他。
最后,老四留在这仓库里继续待着,任清野、池中月和钟峥回城里。
池中月坐在任清野的副驾驶里,三人都没说话,气氛格外凝重。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不再流动。
于是,池中月打开车窗,冷风顿时灌了进来。
路上,池中月突然接到个电话,短暂说了几句后,她挂了电话,对任清野说:“我们去医院。”
任清野问:“怎么了?”
池中月说:“我爸胆结石发了,进医院了。”
任清野没说什么,直接掉头。
到了医院已经是凌晨五点了,一天中最黑的时候。
到病房的时候,池荣贵正躺在病床上,刘老三守在床边。
病房里不冷,钟峥把外套还给了任清野,他走到窗前,低声问刘老三:“怎么了?”
刘老三守到现在,早就浑浑噩噩的了,他说:“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池中月没回答,说:“我爸情况怎么样?”
刘老三说:“暂时止痛了,明天做手术。”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还是吵醒了浅睡眠的池荣贵,他半睁开眼睛,说:“回来了?怎么样?”
三个人站在他病床前,没说话,脸色都不好。
池荣贵又闭上了眼睛,说:“明天再说。”
他似乎又睡着了,呼吸渐渐趋于平静。
池中月看刘老三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了,说:“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刘老三打了个哈切,站起来揉着肩膀,说:“那我走了啊,要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池中月点了点头,“我送你出去。”
病房里只剩任清野和钟峥在看着池荣贵,两人都不说话,搞得这病房跟太平间似的。
几分钟后,任清野说:“我出去抽根烟。”
他出了病房,直接往医院外面走,买了张电话卡,躲巷子里去了。
秦唯平接通电话时,有些惊讶:“怎么了?出什么状况了吗?”
任清野问:“今天凌晨,罗家湾那里的警察是怎么回事?”
秦唯平说:“什么警察?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今晚有行动。”
任清野说:“被池荣贵算计了。”
秦唯平:“那工厂呢?进得去吗?”
任清野点烟,打火机几次都没打燃,他干脆扔一边儿去,“现在他不够信任我,在怀疑我,根本没可能进去。”
秦唯平沉默了许久,说:“这得想想办法啊,上头给我们施压了。”
池中月送了刘老三出去,回来的时候,在电梯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祝医生!”她低声喊了句,祝寻回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池中月?”
“嗯。”池中月说,“怎么这么晚你还在值班?”
祝寻只是低声应了,然后问:“你伤口好些了吗?”
池中月说:“差不多了,在结痂了,就是痒。”
祝寻说:“别抓,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池中月说:“行。”
祝寻看了她两眼,还是觉得她不太靠谱,“我再看看你伤口。”
池中月说:“真的好了,我都停药了。”
祝寻那苍白的脸色上,没几分信任。
池中月无奈地说:“真的,我骗你干嘛。”
她撩了撩衣服,伤口就在腰上,“看吧,很多地方疤都落了。”
“你干什么——”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池中月转身一看,任清野从电梯里出来,黑着张脸。
“我?”池中月说,“我给医生看看伤口。”
任清野看到祝寻了,他认出就是那晚上在路上遇到的医生。
再看看池中月,手还撩着衣服。
任清野抿唇,说:“看伤口就看伤口,撩什么衣服。”
池中月说:“不撩衣服怎么看伤口?透视?”
她看着任清野,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发什么脾气,还没等说清楚,任清野又丢下他那句“随你”就走了。
池中月有些懵,看着祝寻,说:“他可能脾气不太好,你别介意。”
祝寻摇头,说:“没事,我去查房了。”
祝寻转身一走,池中月想,可真是个温柔又有气质的男人。
个子瘦瘦高高的,穿着白大褂,带着无框眼睛,斯斯文文地,一定很找医院里小护士喜欢吧。
想到这儿,池中月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刚才任清野不会是吃醋了吧?
池中月走回病房,在门口站着,对任清野招了招手。
任清野没理她。
一个小时后,天亮了,池荣贵也醒了,张妈从家里赶来帮忙照顾。
池荣贵精神好了点,便把任清野和钟峥叫到跟前,问:“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两人都很紧张,垂首敛目,眉头紧锁。
池荣贵指着任清野,“你说。”
任清野擡起头,说:“遇到罗家湾的民警,来逮那些捉萤火虫的虫头,所以……”
“所以你们不得不返回?”池荣贵问。
任清野看着他,目光坦坦荡荡,“对。”
池荣贵没说话,擡手捏了捏点滴的袋子,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说:“我知道了。”
这么平平淡淡的几个字,也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你们也忙这么久了,回去休息吧。”池荣贵说,“月月,你也回家休息。”
“好。”
于是,三个人个子分头回家。
到了家里,池中月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拿出手机给任清野发了条消息。
“今天在医院,你是不是吃醋了?”
任清野没回她。
池中月又发。
“是不是吃醋了啊?”
“吃医生的醋啊?他是挺帅的。”
“不过没你帅。”
“诶,你真不回我?不回我我就来你家了啊。”
叮——任清野终于回消息了。
池中月拿起来一看,他回:“你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
池中月撇了撇嘴,回复:“睡什么睡,我巴不得你因为我辗转难眠。”
下午,任清野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看着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池中月给他发的那条消息上。
从八点,到下午六点,过去了十个小时。
睡什么睡,我巴不得你因为我辗转难眠。
任清野拿起手机,回了四个字。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