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燃随手丢开手机,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大半,这才去浴室洗澡,消除了这一天一夜的疲惫。
出来时,看见客厅桌上放了几个新鲜的苹果。
他拿了两个出来,拿到厨房洗了后,慢吞吞地削皮切块儿。
王惠允出来倒水,站在陈燃身旁,说道:“怎么样了?”
“稳定了。”陈燃一边切苹果,一边说,“老毛病了。”
“雯雯呢?”
“就那样。”陈燃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把苹果装盘子里,递给王惠允,说道:“我去补觉。”
王惠允没接苹果,“我不饿。”
陈燃笑着朝书房扬了扬下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王惠允愣了半晌,还是端起苹果缓缓走回书房,把苹果放到程音面前。
“吃点水果吧。”
“谢谢老师。”
程音吃了一块儿,继续低头做题。
王惠允盯着她看了会儿。
程音细软的刘海被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垂着脑袋,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以及圆润的下巴。
像是真的像,美也是真的美。
下课后,天色已暗。
程音收拾了书包,并且带着王惠允附送的课外小零食。
——物理试卷一套:)
出了门,程音回头跟王惠允告别。
“老师再见。”
王惠允点点头:“路上小心。”
又看了眼外面,问道:“你家长今天没来接你?”
“我哥哥有点事。”程音答道,“我自己回去。”
“那不成,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她看了眼腕表,“这样吧,我送你回家。”
“啊?不用了不用了。”程音连忙摆手,“我家不远的,我已经打车了。”
“大晚上的你自己打车也不是很安全。”
王惠允不容拒绝,直接转身去拿车钥匙。
但是刚刚走到玄关,就见陈燃已经走了过来。
手里拿着车钥匙。
“我去吧。”陈燃对王惠允说,“你去休息会儿。”
王惠允:“这……你怎么……”
“那就麻烦哥哥了。”程音在后面突然说,“我还没来得及下单,我家住西城区天辰小区。”
“啊?”王惠允又回头看程音,见她淡定的样子,好像刚刚坚持要自己回家的不是她一样。
“那……你们路上小心。”
陈燃换了鞋,经过程音身边,拨了拨她的马尾辫。
“走了。”
进了电梯,程音站在角上,而陈燃靠在另一角低头看着手机,一言不发。
程音悄悄瞟了他几次,那人就像钻进手机了一样。
程音干脆也拿出手机玩儿。
突然,屏幕闪了一下,出现一个陌生来电。
“喂?”
——“您好,我已经到达您定位的地方,请问……”
“啊,哥哥,我已经下课了,嗯嗯,正在回家的路上,电梯里信号不太好,我先挂了啊。”
陈燃看了程音一眼。
电梯空间小,很安静,程音总觉得陈燃是不是听到出租车司机说的话了。
可是陈燃却没说什么,正好电梯缓缓降到负一层,开了门,他直接走了出去。
程音愣了一下才跟上去。
地下停车场很大,陈燃腿长走得快,程音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那个……”为了打破尴尬,程音期期艾艾地说,“你明天去不去上课啊?”
“不去。”陈燃找到了车位,开门上车。
他动作快,很快在驾驶座坐好了,程音绕到副驾驶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为什么啊?”
陈燃握着方向盘,指了指自己的腿:“哪儿有出了车祸第二天就能去上课的?”
程音:“……”
狭小的空间沉默了许久,才传来程音细细软软的声音。
“我开玩笑的嘛,没有老师问你。”
“哦?”陈燃斜睨她,“那你为什么骗我?”
程音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你还问我?
你还好意思问我?
你冷不丁来一句“想我了?”让我怎么回嘛?
还好陈燃似乎没有非要等她回答的意思,发动汽车开出了停车场。
只是这样以来,程音不敢再跟他搭话了。
在这初秋的夜里,街上还很热闹。
高架桥上车水马龙,道路边上灯红酒绿。
经过家门口那条熟悉的双行道时,车辆在一个临时指示牌前汇入单一车道,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陈燃自然也跟着前面的车变了道,速度不得不慢下来。
经过最拥堵的地方时,程音看见了路边有警车和救护车,地上有血迹。
顺着血迹看过去,一个人倒在血泊里,一辆被撞得稀巴烂的电瓶车在三米开外的地方。
“嘶——”
程音倒吸一口凉气,在这热闹的地段看见这种情景还怪渗人的。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复上她的眼睛,轻轻把她脑袋掰正。
“小孩子别看这些东西。”
随后,他松开手,程音感觉自己好像被眼前的光线晃得头晕目眩似的。
短短几秒的接触,温热的触感却停留到现在。
程音怔怔地拂了拂刘海,却是连看都不敢看陈燃一眼了。
“我不小了,还有几个月就十八岁了。”
陈燃听到了,但没说话。
一直沉默到了小区门口,程音下了车,在小区门口吹了一会儿冷风,这才慢慢回家。
她前脚进门,程声后脚就回来了。
“你今天不住学校啊?”程音一回头,却看见程声戴着口罩,“你这是干什么?”
程声往房间走去:“感冒了,你早点睡,我也累了要睡觉了。”
“哦……”
第二天早上,程音又反常地早早到了教室,并且从容地交齐上了各科作业,谢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全做完了?”
程音把一张周报拍在她桌上,“物理周报不用做B版吧?”
谢颖“嗯”了声,程音就坐到座位上抹风油精,一下子抹多了,辣得她睁不开眼睛,眼泪直流。
在她慌乱地找卫生纸时,耳边听到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
“什么味儿啊?”
程音赶紧擦了擦泪,迷糊地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女孩儿。
身材高挑,长发披肩,皮肤白皙,带着一副不厚的眼镜。
“咦?你回来了?”
肖思然点点头,目光从程音脸上扫过,轻轻地吸了吸,“你怎么大清早就涂风油精,晚上不睡觉的吗?”
说完,她也没等程音回答,把手里的练习册放到谢颖桌上就走了。
谢颖随意翻开一本,看了眼,啧啧叹道:“一个多月没来上课,作业居然也全部写完了。”
程音:“这还是人吗?”
肖思然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学习成绩也很好,暑假的时候生了一场病,一直在医院,开学了也没来,直到今天才到学校上课。
谢颖抱着作业本站了起来,“我去交作业,你帮我洗一下抹布吧。”
今天是谢颖值日,讲台上的抹布得清洗一下。
程音说好,去讲台拿了抹布出去洗。
几分钟后,她慢悠悠地走出来,碰到了刚从男厕所出来的谢长星。
两人闲聊着回教室,经过楼道口时,一个隔壁班认识的男生撞上程音,说道:“我刚刚看到你们班的谢颖被董征他们拽到综合实验楼去了!”
程音和谢长星一听,拔腿就往实验楼跑,顺便还让那个男生去通知老师。
综合实验楼离教学楼不远,平时没什么人去,董征他们这时候把谢颖拽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
程音和谢长星从三楼的长廊穿到综合楼,没听见什么动静,又跑到四楼找了一圈,还是没人,两人急得找不到北时,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经过他们身边,低低说了句“二楼”。
两人也没管其他的,直接往二楼跑去,期间还遇到了一路小跑过来的政教处主任,三人只有眼神交流,什么都没说,跑过一间间实验室,终于在物理实验室门口听到了动静。
政教处主任一脚踹开门,还没看清里面的场景就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被踹了一脚的门还没有稳定下来,程音他们就见谢颖站在董征何立志几个身前,一脸平静地看着政教处主任,不仅没有挨打的痕迹,谢颖原本抱着的一大摞书还在董征手里。
这好像跟想象中的画面不太一样。
“你、你们是不是在欺负同学?”
政教处主任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底气。
谢颖没出声,扫了董征一眼。
董征低头看了看手里捧着的书,又看了眼谢颖,“谢颖同学在给我们补习。”
董征的狗腿子们:“?”
政教处主任:“?”
程音:“?”
谢长星:“?”
谢颖本人:“???”
“补习?”政教处主任明显不信,又问谢颖,“你说,他们到底在干嘛?你不要害怕。”
谢颖不耐地“啧”了声,“哦,我确实给他们讲英语题来着,刚刚讲了一遍表示人体感官的系动词,你们还记得有哪几个吗?”
董征及其狗腿子:“?”
董征:“动、什么动词?”
何立志:“系、系什么词?”
谢颖从他手里夺过书,骂道:“刚刚讲的就忘了,真是一群草包!我都不敢发火就怕把你们给点燃了!”
董征:“?”
董征他们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教室的,只记得政教处主任欣慰地嘱咐他们以后要多像现在这样,不懂就问,不耻下问。
董征现在只想问候谢颖全家。
算了,不敢。
几个学生各自回到教室,五班的人已经在准备早读了。
程音悄悄问谢颖:“他们今天究竟把你叫去实验室干嘛?真的是问英语题吗?”
谢颖以一副“你觉得可能吗”的表情看着程音,“他们想打我。”
啊?
这么淡定吗?
“然后呢?”
谢颖翻开英语书,淡淡说道:“我跟他们说陈燃的爸爸开了一个厂子。”
“厂子的员工都是刚从局子里放出来的。”
“陈燃现在是我同学,罩我。”
程音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相信?”
“在三中,有人会觉得我说谎吗?”
许久,程音朝谢颖竖起大拇指。
“大哥,你是这个。”
早读铃声打响,程音看了眼旁边的座位,陈燃没来。
虽然他确实也不一定会来早读课,但是程音总觉得他今天一整天又不会来学校。
果然,课间操后,陈燃还是没来。
以往这个时候,陈燃已经来学校晃了一圈儿准备回家了。
程音趴在桌上,看了会儿手机,没注意到身旁站了一个人。
“新同学坐你旁边吗?”
肖思然问道。
她这一个多月虽然没来上课,但是早听同学说了来了个很帅的转学生。
只可惜是个高考钉子户,刚刚出来的月考成绩竟然只比程音高一分。
“嗯。”程音擡头看她,“怎么了?”
肖思然手里拿着几本书和笔记本,扫了一眼桌子,坐了下来。
“今天好晒,反正新同学也没来上课,我过来坐会儿吧。”
程音说好,把自己放在陈燃桌上的东西收了回来。
肖思然把陈燃的书收到抽屉里,顺手翻开一本书,看到上面的名字,低低念道:“陈燃……好耳熟的名字。”
她又翻了几页,书上面什么笔记都没有,就跟新的一样。
“这个新同学什么来头啊?”
“能有什么来头,就是个转学生而已。”
程音拿出语文书开始读,不再理肖思然。
“你读错了。”肖思然突然打断程音,“远上寒山石径斜,是xia,不是xie,老师讲过很多遍了你怎么还记不住?”
程音“哦”了一声,直接跳过这首诗。
她和肖思然不太对付,是全班都知道的事。
程音觉得两人之间也没什么过节,但是从高一下学期开始,程音就隐隐能感觉到肖思然对她的敌意,具体什么原因她不知道,也没好意思去问,反正就这么几年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奇怪。
就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因为程音没有同桌,肖思然没事就坐到她旁边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关系多好,但是两人并没有和谐相处,肖思然总是非常“热心”地指出程音的错误,但其方式又很让人不舒服。
见程音不搭理,肖思然自顾自拿出语文书,读了两句,又把陈燃的书翻看,看着上面写的名字,陷入沉思。
哪儿听过呢……
一定在哪儿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