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走得很快,一眨眼就过了马路。
陆盼盼也回酒店,但刚走到大门,双脚却跟灌了铅似的,再也迈不动。
她再次转身时,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顾祁一道背影,并且很快消失在街头。
陆盼盼还是追了出去。
正好人行道是绿灯,陆盼盼一路跑过去,拐了个弯,终于在步行道上看见了顾祁的背影。
陆盼盼喘了两口气,放慢了一点脚步。
顾祁腿长步子大,陆盼盼就小跑,但始终没有追上去,就远远跟着他。
不想跟他说话,但又放心不下。
只是陆盼盼不知道顾祁要去哪里,感觉他不是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而是在找一个地方。
大约半个小时后,天开始黑了,路边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顾祁走到一个破旧的体育场门口,擡头看了看,然后才走进去。
陆盼盼跟过去,经过大门口的保安室时,探头进去,看见一个年迈的老大爷正在看电视。
“大爷。”陆盼盼敲了敲窗户,“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啊?”
大爷头也不擡,“市民活动中心,免费不收钱,自己进去。”
陆盼盼擡头看这体育场大门吊顶,挂着一个破旧的招牌,“江城排青少年训练中心”。
中间的“球”字已经掉了,招牌下的大门也被一把大锁挂着,显然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陆盼盼跟在顾祁身后,走到了体育场侧边的篮球场。
很多市民在这里打球,有年轻的小伙子,也有中年人三两成群。
顾祁在场边站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人邀请他加入。
顾祁没犹豫,脱了外套就参与进去。
陆盼盼站在球场角落,靠着路灯,静静地看着顾祁。
球场的大灯打开了,一束束光照得通亮,把月亮也衬托得暗淡。
这还是陆盼盼第一次看顾祁打篮球。
他打得酣畅淋漓,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过,直到夜色渐浓,球场上的中年人渐渐撤了,其他年轻小伙子也陆陆续续走了。
顾祁那边的人是最后走的,带走了球,只剩顾祁一个人坐在场边长椅上。
大灯在十点准备熄灭,只有几盏零落的路灯和月色维持这片球场的亮光。
顾祁没穿外套,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就这么慢慢流淌,静谧无声。
陆盼盼拿出手机看时间,她已经在这路灯下站了三个小时了,腿都站酸了,顾祁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陆盼盼揉了揉膝盖,去角落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矿泉水。
正好门卫大爷进来看看还有没有人没走,他看到陆盼盼,正要开口,陆盼盼就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爷,我马上就走了。”陆盼盼把矿泉水递给门卫大爷,“不过您能帮我给那个男生送瓶水吗?”
门卫大爷不明所以地看着陆盼盼。
陆盼盼指指顾祁:“我跟我男朋友吵架呢,您帮我送瓶水吧,他打了一晚上篮球还没喝口水。”
也许是看陆盼盼长得好看,语气又和善,大爷没多想就答应了。
“别说是我啊,他正生气呢。”陆盼盼又补充道,“麻烦您了。”
“这些个小年轻,真别扭。”
大爷拿着水,慢吞吞地朝顾祁走去。
“喝口水吧小伙子。”门外大爷递出水,“我们要关门了,你喝口水赶紧回家吧。”
顾祁擡起头,两人都看清了对方的脸,竟特别熟悉。
“嘿,我是不是见过你啊?”门外大爷挠着下巴,想了会儿,“你以前是不是省少年队的?”
门卫大爷这么一说,顾祁也想起来了。
这大爷在这儿做门卫很多年了。
两人谈不上旧相识,但总归有那么一点牵连。
顾祁没多想,接过水猛灌了一大半,这才拿着外套起身。
陆盼盼往里退,躲开顾祁,直到他往大门去了,她才跟上。
陆盼盼就这么跟着顾祁,一直隔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顾祁到酒店了,陆盼盼还在马路对门。
看见他走进去,陆盼盼才松了口气,理了理头发,等顾祁上电梯了陆盼盼才过马路。
进了大厅,等电梯的时候,罗维打电话来了。
“盼盼姐,你去哪儿了?”
陆盼盼:“我在外面呢,怎么了?”
罗维:“哦……就是顾祁找你呢,你不在,我就问问你去哪儿了。”
陆盼盼擡头看电梯,刚降落到十楼。
“你让他等会儿再来找我,我马上回来了。”
“好。”
几分钟后,陆盼盼走出电梯,罗维迎面而来。
“盼盼姐,你终于回来了。”
陆盼盼就站在电梯口,没再往房间走。
“什么事?”
罗维回头张望,确定走廊里没人,才小声说道:“你今天骂顾祁了是吧?”
陆盼盼不否认,等着罗维的下句话。
罗维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才扭扭捏捏地说:“其实今天那事儿,也不能全怪顾祁。”
“嗯,你说。”陆盼盼问,“他跟庆阳的二传手到底有什么矛盾值得他那样做。”
罗维踌躇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很难说出口吗?”陆盼盼问,“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就行了。”
“哎呀,这个我真的不好说出口。”罗维五官都皱在一起了,“你一个女生,我都不好意思把那些话复述给你听。总之吧,就是那个男的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不好听……很难听很脏的话,所以顾祁才……”
陆盼盼:“说什么了?”
罗维挠头:“哎,就嘴脏得很,就……”
“算了,你别说了,这个不重要。”陆盼盼扶额,胸口一股闷气涌上来,脑子里也闹哄哄的。
这算什么呢?
骂了半天,结果起因还是她自己。
陆盼盼目光越过罗维,看向他身后的长廊,“顾祁呢?”
“在房间呢。”
“你叫他来找我吧。”
陆盼盼在房间窗前站了很久。
没有拉开窗帘,就盯着白色纤维出神。
几分钟后,陆盼盼的门铃响了。
陆盼盼打开门,顾祁就站在她面前,张口就说:“我错了。”
陆盼盼没说话,而是仔细打量着顾祁。
身上有沐浴露的香味,看来刚刚回来是洗澡了。
头发还没干,滴着水。
还没来得及弄干头发就来了。
换了一身衣服,白色卫衣,浅蓝色牛仔裤,整个人干净得透出一股可怜感。
陆盼盼牵住他的手,把他拉进房间,反扣了门。
“晚上去哪儿了?”
陆盼盼靠的很近,顾祁只有垂着头才能看着她的脸。
“去冷静了。”陆盼盼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顾祁的一句解释。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原因?”
顾祁眉间又浮上了怒意,“说了你会更不开心。”
陆盼盼:“你不说算了,反正刚刚罗维已经跟我说了。”
顾祁:“他说什么了?”
陆盼盼:“跟我说了你跟那个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顾祁怔怔地看着陆盼盼。
“你听我说啊。”陆盼盼抱着双臂,语气虽不重,却很严肃,“第一,这事儿,不论你是为了罗维,为了肖泽凯,还是为了我,都不能这么做,嗯?”
顾祁嘀咕道:“叫他别说别说,怎么还是说了。”
顾祁宁愿陆盼盼再骂他几句,也不想那些不干不净的话传到陆盼盼耳朵里。
“你怎么还怪人家罗维。”陆盼盼掰他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我不可能因为你是为了我才这样做,我就觉得你没有错,你明白吗?”
顾祁点头,“我知道,没有下次了。”
说完,陆盼盼没接话了。
顾祁等了半天,就见陆盼盼看着他,也不说话,心里瘆得慌。
不会是要跟他分手吧?
“那……”顾祁声音小了,甚至还有些不稳,“第二呢?”
“第二啊……”
陆盼盼张开双臂,“来,抱抱。”
顾祁:“?”
顾祁没反应过来,也没动。
陆盼盼双手穿过他腰间,紧紧抱着他,脸贴在他胸膛。
“我相信你只是关心则乱,谢谢你这么在乎我。”
顾祁好像还不相信似的,手举到半空了,却没有抱上去。
“你不生气了?”
“比赛那会儿确实很生气。”陆盼盼擡头看他,“可是现在我很难过。”
顾祁弯腰,把下巴搁在陆盼盼颈边,“你难过什么?”
“我觉得你今天肯定很委屈,我对你那么凶。可是如果我不凶,我怕你不长教训,以后又这样。”
说完,陆盼盼闭着眼睛,亲吻顾祁的脸颊,“对不起。”
心中纵有万般委屈,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顾祁只觉得心尖酸涩,不知不觉抱紧了陆盼盼,“我差点以为你不要我了。”
“没有啊,我怎么会不要你,你别哭啊。”
“我没哭。”
“你泪都滴在我耳朵上了还说没哭。”
“我真没哭。”
“你狡辩!”
陆盼盼松开顾祁,看了他一眼,憋着笑去自己的行李箱里拿了一条干毛巾,扔给顾祁。
“擦擦。”
顾祁依言拿着毛巾坐到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头发。
陆盼盼坐在床边,晃荡着腿,看着顾祁擦头发的样子,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脖子的肤色过渡怎么那么均匀,他的脸怎么那么干净,他的眼睛怎么那么好看。
顾祁擦着擦着,停下动作,没看陆盼盼,却说:“你别看我了,我劝你有什么想做的就现在立刻马上做。”
陆盼盼笑了一下,起身走到他面前,拿了他手里的毛巾,弯腰给他擦头发。
他的头发不长,量挺多,但是发质细,所以这会儿已经被他擦得半干了。
陆盼盼与其说是给他擦头发,不如说是在玩儿他的头发。
顾祁一开始还歪歪头,渐渐的,他身体开始僵硬了。
眼前的女人只穿了一件贴身薄毛衣和牛仔裤,勾勒出妙曼的曲线,随着手臂的动作,腰肢也在他面前轻微摆动。
香味扑了个满怀,女人第二性征的丰满就在他眼前晃。
陆盼盼给顾祁擦着头发,指尖掠过他耳朵。
好烫。
陆盼盼低头,果然看见顾祁的耳根是红的。
陆盼盼知道顾祁在看什么。
她停了手,站起来,咳嗽两声,说道:“好了,卫生间有吹风机,你去吹吹头发……”
话还没说完,腰已经被人抱住,用力往怀里撞。
陆盼盼站不稳,就这么坐在顾祁的腿上,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你也不怕我的手肘撞到你!”
“你那点力气,能撞多厉害。”顾祁在她耳边说,“我再抱会儿。”
说的是抱会儿,但抱着抱着终归还是吻上了。
安静的房间,狭小的沙发,热情似火的男人,耳鬓厮磨的沉沦。
一切都在往陆盼盼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她不知道怎么就被顾祁抱到床上了。
唇齿间的吻自然而然也落在了脖子上、锁骨上、胸口上,流连缠绵。
三月春寒料峭,屋子里的温度却在急剧上升。
陆盼盼不知自己衣衫不整,直到双手探进顾祁上衣,摸到他滚烫的肌肤时,理智才突然打道回府。
“顾祁……顾祁……”陆盼盼双手抵住顾祁,“回去吧,明天我们还有比赛。”
顾祁双手撑在陆盼盼耳边,凝视着她,迷离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明。
“嗯,好。”
他答应得很干脆,但是下床时,还是有些不稳,背对着陆盼盼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陆盼盼在床边整理衣服,脸红地像滴血一般,没敢回头看他。
没一会儿,她就听见开门声,以及顾祁的声音:“下次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陆盼盼憋着笑,严肃地说:“我知道,没有下次了。”
顾祁:“……”
接下来的三场小组循环赛,顾祁受罚没有上场。
对阵北方赛区第一名时,允和输得很难看,零比三。
对阵南方赛区第二名时,因为霍豆负伤,队内没有拿得出手的替补自由人,让大一新生上了,但还是撑到了第五局,最终二比三输掉比赛。
到了最后一场,允和对阵北方赛区第五名。
这所学校实力跟之前几所比起来差远了,但允和心态失衡,犯规几次,最后一比三输掉比赛。
不过陆盼盼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凭借前两场的积分,他们已经成功挤进小组前三,入围全国十二强。
但是她没想到,这次联赛,庆阳的成绩下滑这么多,在小组赛中居然只赢了一场,直接无缘下一轮的交叉淘汰赛。
听吴禄说,昨天晚上在酒店外遇到其他学校的教练,大家都是认识的,提起庆阳,都在可惜其成绩。
明明前两年已经展露头角了,大家都以为他们会成为未来的强队,冠军的有力竞争者,没想到才过了一届,成绩就落成这样。
而且他们都是内行人,看得出来,庆阳的下滑不是意外,不是心态,不是时运。他们在球场上的每一次击球,每一次配合,都反应了他们平时疏于训练的常态。
虽然和庆阳再无关系,但是看到他们这样的成绩,陆盼盼心里还是不舒服,感觉像自己亲手堆起来的堡垒因为房梁腐烂轰然倒塌。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不仅没有亲眼看到庆阳站上最高领奖台,反而看着他们辛苦地爬到半山坡,然后迅速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干嘛骂盼盼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