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半灵生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六宫。
宜妃秦如月称病在瑶华宫中闭门许久,消息也远不如过去灵通,到快用晚膳的时候,才听青绵提起了此时。
“你是说,皇后她参加完宫宴就病倒了,凤栖宫还去请了太医?”
秦如月一笑,悠哉哉地吃着手里的果子,“她可真是个病秧子,这才忙了一个中元节宫宴都能病倒,能顶什么事儿!”
想想她秦如月,前面那三年,后宫账册可都是归她管的。
青绵想起底下小宫女回禀的事情,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秦如月的脸色,才接着道:“陛下好像也去了凤栖宫,就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秦如月一凝。
她称病这些时日,裴亦辞别说来瑶华宫看她了,可是连打发底下的太监来问问她安好都不曾有。
她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可有打听到,陛下去凤栖宫做什么吗?”
青绵颇有些无奈,只摇摇头:“陛下身边的小太监向来嘴严,原本在凤栖宫给我们做眼线的那个侬儿身子骨又弱,不过是有些腹泻,又在去行宫的路上颠簸了,人居然就这么没了。”
如今瑶华宫早没了以往的声势,反倒是皇后越来越被捧着。侬儿之外的宫女也就不大敢像以往那般透露凤栖宫的消息出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秦如月,“这下,我们在凤栖宫能知道的线索便全断了。”
秦如月一把就把手中的果子摔在地上,冷哼一声:“这齐半灵也是好手段,就算陛下不在乎她病不病,八公主在她宫里,陛下说什么也还是会经常过去的。”
“更不必说,现在她不知用什么手段勾了陛下,竟还和她单独在北郊行宫呆了那么久。”
“妖妇!”
她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两个字,两只手紧紧攥着。
自她入宫以来,只觉得陛下勤政,连后宫都不常入。
过去若告诉她陛下会陪一个女人在行宫呆好几日,秦如月说什么也不会信的。
可现在……
她越发觉得坐不住了,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又转头去看青绵:“你说,要不本宫去皇后宫里探病如何?”
不去亲眼看看陛下究竟在凤栖宫做什么,她总觉得坐立不安。
青绵连忙拦住她,扶着她回贵妃榻上坐好:“娘娘您别忘了,您自个儿还‘病着’呢,可千万别去凤栖宫寻晦气啊。”
秦如月也就是说说,她自然没胆子一边称病一边还凑到凤栖宫去探病。
她想了想宫里其他两个妃子。
顺嫔尚在禁足,豫嫔……
虽说豫嫔一直苦着张脸,似乎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致来的样子。
可她入宫以来,陛下基本就没去过她宫里。
秦如月就不信,豫嫔就半点不急?
她又从榻上起来,朝梳妆镜走去:“叫人都进来替本宫梳妆,今晚本宫去豫嫔那里用晚膳。”
秦如月梳洗打扮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去了豫嫔宫里。
却没想到守门的太监告诉秦如月:“宜妃娘娘,我们娘娘方才出去了,不在宫里。”
秦如月坐在双人肩辇上,听到那太监的话不免一愣:“今儿中元,都快用晚膳的时候,她不在自己宫里,出去做什么?”
那太监低着头闷声回道:“奴才也不知道。”
秦如月让人放下肩辇,自己扶着青绵朝里走去:“不过,本宫就在这里等等她也无妨。”
几个守门的太监看着秦如月就这么大喇喇直接闯了进去,不由面面相觑,可却没人敢上前阻止。
宜妃跋扈,在宫里可是出了名的。
他们主子不过是个不受宠的豫嫔,他们更是任人践踏的烂泥,谁敢在宜妃头上动土啊。
豫嫔沈婉所居的宫殿比秦如月的瑶华宫破败多了,许多门窗柱子都因不常修葺而有些落漆。
秦如月坐在主殿里,有些嫌弃地打量着四周。
好在她没等多久,就把沈婉等了回来。
看到沈婉急匆匆赶回来,稍显狼狈的样子,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方才你去哪儿了,快用晚膳的时候还不在自己宫里。”
沈婉垂着头,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却避而不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娘娘病了许多日,怎么今儿到臣妾这里来了?”
秦如月从肘边小几取了茶来喝,一边笑道:“本宫养了几天,早好得差不多了,想出来走动走动,就顺便来妹妹你这里蹭个饭,你不介意?”
“对了,说到这个……”秦如月指了个自己身边的圈椅让沈婉坐着,“你可有听说,皇后娘娘病了的事?”
沈婉脸色没什么变化,只回道:“今儿宫宴的时候皇后娘娘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病了?”
秦如月轻叹一声:“是啊,想来是皇后娘娘太过操劳,这才累倒了。本宫本想去凤栖宫看望皇后娘娘一番,可惜本宫自己也病着,就不好打扰娘娘了。”
沈婉一脸莫名地瞧了瞧秦如月,见她朝自己看过来了,便移开目光,手攥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又有些抱歉地望向秦如月:“娘娘恕罪,臣妾好似是刚刚出去受了点凉风,怎么喉咙有点不舒服了。”
这七月的大热天,就算临近傍晚,可哪来的凉风!
秦如月气得差点当场翻脸,忍了又忍才算没发作。
看沈婉这德性,秦如月估摸着她也不愿意帮她去凤栖宫看看陛下究竟在做什么了。
不过沈婉这个样子她也预料得到,成天缩在角落里,无论什么事都从不出头,若不是宫里妃嫔少,秦如月估计都不记得有这号人。
意料之中的事,她就懒得再勉强,也不想留在沈婉宫里用晚膳了。
她打了个哈欠,借口胃口不好,又坐上肩辇回瑶华宫去了。
到头来,被宜妃派去凤栖宫的差事,还是落在了青绵头上。
青绵领着七八个捧着礼物的宫女到了凤栖宫外,很快就有人把消息报到了孙禄这里。
孙禄抹了抹额上的汗,忍不住心里唾了秦如月一口。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添乱,到头来倒霉的还是他这个跑腿的。
不过秦如月身后有越王府,孙禄半点不敢怠慢,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进了寝殿。
孙禄飞快地瞄了一眼床那边,就看到裴亦辞正用帕子替齐半灵擦着脸颊,估计是想让烧得滚烫的她降降温。
他不敢多看,立马就低头行礼,轻声道:“陛下,宜妃听闻皇后娘娘病了,遣人送了些礼物来。”
床那边半点声音都没有,孙禄又不敢擡头看,却感觉一股无形的气势在他的肩上,越压越重。
孙禄能跟在裴亦辞身边这么久,自然不简单。
等了许久没听到裴亦辞的吩咐,他心中了然,又静静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寝殿的门。
青绵已经带着人进凤栖宫来了,看到孙禄从寝殿出来,忙不叠迎上去行礼:“孙公公,不知陛下是不是在里头?”
孙禄站定了,睨她一眼:“陛下在何处,与你何干?”
青绵作势打了自己一巴掌,赔笑道:“公公恕罪,是我多嘴了。只不过这些礼物,是我们娘娘的心意。我们娘娘牵挂皇后娘娘,特命我要亲眼看过娘娘安康才好呢。”
这青绵,跟在宜妃身边这么久,怎么都不懂看眼色?
孙禄有些不耐:“皇后娘娘在静养,什么阿猫阿狗都去探望,扰了娘娘清净可如何是好?”
青绵怔住了。
看着一直贴身伺候陛下的孙禄过去可最爱和她打交道,可如今对她这个口气,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过了好一会儿,青绵才强笑道:“是我冒昧了,那我们放下这些礼品,这便告退了。”
好容易打发了宜妃派来的人,孙禄看了看日头,心里又有些着急。
这晚膳的时辰都快过了,陛下还独自一个人待在皇后娘娘的寝殿里,究竟还用不用晚膳了!
往日裴亦辞批折子忘了用膳的时辰,孙禄还敢大着胆子进去问问。
可今天这情形,再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了。
正当他在门口迟疑又纠结的时候,寝殿的门突然开了,他回头一看,就见裴亦辞从里头走了出来,眼睫微垂,眼底竟有些发红。
“陛下……”
孙禄赶紧迎上去,本想去问问裴亦辞要不要现在传膳,却见他走到了耳房边,把应白芙叫了出来。
“现在到了晚膳的时辰,用不用给她准备一些粥品?”
裴亦辞记得,齐半灵经常早膳也只喝一些粥,如今昏迷着,更是只能喝粥了。
应白芙连忙摆摆手:“如今娘娘烧得那么厉害,怕是吃了要吐,万一把前面喝的药一道吐了就不好了。等明日她清醒了,再给她准备一些白粥也不迟。”
裴亦辞肃容颔首,想转身回去,却见八公主在自己的寝殿门口探头探脑的。
见裴亦辞看到自己了,八公主跑过去:“皇兄,皇嫂她没事?”
她过去经常发烧,看到皇嫂病得那么厉害,她也不免担心极了。
看到八公主,裴亦辞的脸上稍稍柔和了几分。
他轻轻拍拍八公主的肩:“等你皇嫂明天醒了,你就去看看她。”
八公主的眼睛一下亮了,欢快地应了一声,又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齐半灵的寝殿,这才转身回去了。
倚绿见裴亦辞出了寝殿,便想趁这个机会进去把绞毛巾的铜盆水给换了。
可她刚进去,又立马冲了出来,拽着应白芙就往里边跑。
“姑娘吐了,你快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裴亦辞也听到了倚绿的叫声,原本稍稍安定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迈开腿就往寝殿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