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陛下昨儿就回来了?还去了魏以莲那小贱人宫里?!”
宜妃秦如月的吼声震得整个瑶华宫都听得到,吓得外头的小宫女四散开埋头干活,生怕秦如月一个不高兴便拿她们出气。
青绵哈着腰站在她身畔,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她早知道秦如月听了这事儿必是要发脾气的,可这件事早就传得宫里人人皆知了,她也不可能瞒着秦如月不告诉她。
只见秦如月腾地一声站起来,狠狠瞪着贵妃榻边的小几,似乎是想把小几上的茶盏一把甩到地上出气。
可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没出手,又坐回贵妃榻上,冷冷一笑:“这贱妇早先装病不出的时候本宫就觉得不对,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平日里一副蠢笨的模样,这种时候小脑筋可多得很啊。”
以顺嫔的性子,陛下一回来就去她宫里呆了那么久,这几日绝对得意得不得了。
秦如月一想起顺嫔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就觉得一阵胸闷。
不过真没想到,陛下竟没有风风光光凯旋,悄没声儿地就回来了。
这一回来,竟还去了顺嫔那里!
青绵见秦如月满脸森冷,犹豫了一番,又接着说道:“奴婢还听闻,昨儿晚上,皇后正巧去探望顺嫔的病情,碰到陛下还在顺嫔宫里。陛下只让皇后用了杯茶,就再一句也没和皇后多说了。”
“还有这事儿?”秦如月眉头舒展,脸上有了笑意,“看来本宫猜得没错,陛下不过是看在赵国公的面上封了皇后,实则根本不待见她。”
空有皇后名号,又不得陛下重视,当皇后还不如她这个普通的妃子呢。
就算秦如月这么说,青绵还是有些忧虑:“娘娘,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毕竟位主中宫,还有赵国公那么个兄长。您想想,若是她开口问陛下讨掌宫之权,陛下怎会驳她的面子?”
秦如月是从不觉得这新皇后能碍她好事的。
她只稍稍沉吟,便勾起唇角:“让她做了错事被陛下责罚,那管理六宫的事儿,不顺理成章继续由本宫代劳了。”
青绵见秦如月这样的神情,知道她心里有了计较,便凑到她身边。
秦如月果然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青绵眉间忧虑散开,笑意浮上眼眸:“禁苑?娘娘好主意。听闻今儿皇后娘娘那外祖家的亲戚今儿进宫请安来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陛下登基之后便将御花园一深处围起,不知种了什么,隔得老远都能闻到阵阵幽香,除了日常维护的花匠,不准任何人入内,如今便成了一处禁苑。
据说曾有个新来的小宫女每个准时,抑制不住好奇心偷偷溜了进去,第二日便被撵出宫了。
若是新皇后误闯了,那当然不会被赶出宫去,可陛下一定心中不喜了。
宫中早有传言说,陛下登基前便有心仪之人,那禁苑也是为了他心仪之人所围。可那人似乎早早过世了,故而禁苑也是陛下眼里的一处禁地。
正当青绵准备退出去替秦如月安排的时候,却听到她轻声叹口气:“若是本宫有个孩子便稳了,何苦这么汲汲钻营。”
青绵的脚步一顿,转身安慰她:“娘娘,就算有了皇子也得替皇子的未来考虑,宫里哪有真正舒心的日子过呢。只是……”
青绵不接着往下说了。
就算青绵住了口,秦如月也知道她的没说出来的话,不免脸色沉了几分。
是了,陛下与她甚至都未曾同房,何谈皇子?
只是,陛下不碰她,至少还来她宫里。或许,不过是陛下尚未忘却旧情,再等等便好了。
毕竟哪有男人不传宗接代的?
至于其他两个贱妇,顺嫔那里一月去一次便不错了,豫嫔那里更是基本没去过。
而新皇后?那就更不用提了。
青绵刚刚不还说,昨儿陛下碰上她,一句话都没多说。
想到这里,她沉住了气,又吩咐青绵:“你再送消息去给大伯,让他授意那几个言官上谏,请陛下以皇嗣国本为重,还是要多入后宫才好。”
青绵赶紧应了下来,见秦如月没别的吩咐了,这才退下。
看着青绵离开,秦如月从果盘里随意取了个樱桃放进嘴里,另一只手却紧紧攥着。
只要陛下被磨得烦了,来后宫更频繁些,她总有机会能侍寝的。
皇嗣,后位,迟早有一日,她都会有的。
很快,秦如月着人去给越王传的话便传到了裴亦辞的耳朵里。
他坐在建章宫的书房内,孙禄把底下人刚刚禀报来的话一一告诉了他。
裴亦辞眉尾微微一挑:“宜妃可真愈发张狂了。”
他给足了宜妃体面,可她却是得寸进尺的性子。
孙禄垂下头不敢多说什么。
他实在看不透自己这位主子。
当时逊帝还在的时候,他就在宫中伺候了。虽不在逊帝身边,却听闻逊帝御驾亲征凯旋之时,命权贵臣工六宫妃嫔及全城百姓到路边相迎。
谁知他家主子竟带着一小队人直接快马回了宫,别说逊帝当年的阵仗了,就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尚不知情。
可刚回宫,他听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了什么,便直接朝顺嫔的瑰延宫去了。
一坐,还是一下午。
后来皇后来了,陛下也一句话都没多说。可等皇后前脚刚走,他后脚便也离开了瑰延宫。
陛下他,究竟在想什么?
孙禄在那边琢磨着裴亦辞的想法的时候,裴亦辞忽然起身。
孙禄一愣,下意识问:“陛下,去凤栖宫?”
裴亦辞淡淡扫了他一眼:“去霞安宫。”
孙禄噎了一下,连忙行礼应是,便退下张罗去了。
八公主的病被齐半灵和应白芙的方子养了半个多月,竟真的好了不少。不仅很少发热,嘴里没口疮了,连脸上的红斑也好了不少。
裴亦辞到霞安宫的时候,八公主正和几个小宫女一道玩叶子牌,在宫外都能听到她从里头传出来的笑声。
见裴亦辞过来了,八公主一把扔下手里的牌,欢腾着跑到他面前抱紧他的腰:“皇兄!你可算回来啦!昌宁想你了!”
见幼妹欢蹦乱跳生龙活虎的样子,裴亦辞冷峻的脸上也染上了些许笑意。
他伸出手摸了摸八公主的头,嘴里却说:“现下虽是春天了,可春寒料峭,你不在房里呆着,还在外头调皮,往后有你受的。”
陛下都发话了,伺候八公主的几个公主都吓得跪伏在地磕头求饶。
八公主撒开抱着裴亦辞腰的手,笑嘻嘻地擡头看他:“皇兄,你别怪她们。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好多了?”
裴亦辞细细看了看妹妹的脸,果真红斑淡去不少。
他只当之前远道请来的名医找对了症结。
妹妹身子好多了,他心里也高兴得很,可还是忍不住念叨:“就算慢慢恢复了,也要注意不要受凉吹风才好。”
“是是是。”八公主笑眯眯地点头应和,还挽着裴亦辞的手往西偏殿走,一边压低声音问他,“皇兄你猜猜,我这病怎么就突然开始恢复啦?”
裴亦辞低头看了眼已经长到他齐胸高的幼妹。
既然昌宁这么问了,那一定不是他找来的名医。
他略想了想,只好道:“不知。”
这时,他们已经进了西偏殿。
八公主拉着裴亦辞坐在雕花木塌上,自己则跑到小几的另一边坐好,眉眼弯弯,一脸神秘地凑近裴亦辞:“皇兄,你绝对想不到,竟是新皇嫂和她带来的医女给我诊的病!”
裴亦辞只恍惚一瞬便唔了一声:“你能健健康康的,皇兄就放心了。”
八公主见裴亦辞好像并不怎么惊讶,不免有些失望。
可提起齐半灵,她又忆起了另一桩事:“对了,皇兄,你知道吗?之前母妃……我是说母后的遗物,那个血胆玛瑙的手钏,我竟看到新皇嫂戴着!”
裴亦辞一怔,扭头看向八公主,就见她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
“你看错了罢。”裴亦辞转身,不再看八公主。
八公主绕到裴亦辞身前,非要证明自己没看错:“真的!不信你现在去看看,我瞧得真真儿的!”
裴亦辞垂眸看着妹妹,眼里淡漠,似乎不把他珍藏的血胆玛瑙手钏当回事一般。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裴亦辞朝孙禄使了个眼色,又柔声对八公主说道:“你不是一直惦记戏文里说的鞑靼的马奶酒嘛,这回皇兄给你带了一坛回来。”
八公主还是孩子心性,一听裴亦辞提起马奶酒,立马就把刚刚的问题抛到脑后了,小跑着去看孙禄指挥着人擡来的马奶酒。
想到八公主提起的那串血胆玛瑙手钏,裴亦辞脚步略顿,缓了半刻才跟上。
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在孙禄耳边低语几句,孙禄蹙眉,观察了一番裴亦辞的脸色,踌躇片刻,开口道:“皇上,有人擅闯禁苑。”
裴亦辞只道:“你去处理了便是。”
孙禄却很为难:“这……皇上,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奴才可不敢处理皇后娘娘。”